文 | 米粒妈 （公众号米粒妈爱分享）

前阵子，一闺蜜分享了一段视频给我：一位身穿满清服饰，踩着花盆底的女性，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对着镜头侃侃而谈。
然后跟我说，这也太牛了，没想到清朝的女性口语这么好，还这么有格局，也不知道是谁。
我说，这位女性叫裕德龄，会8国语言，是光绪皇帝的英语老师。
闺蜜都惊了，这你也知道？
我呵呵一笑，你忘了我最近研究啥了哈，民国前后的女扛把子，可都是我研究的对象。
不过，别看裕德龄是精英女性，她妹妹裕容龄更牛，那可是中国芭蕾舞第一人，被誉为“东方蝴蝶皇后”。
别看荣龄生在晚清，是位贵族格格。可她的一生，只要稍有了解的人都会说一句：
这个女人，太不一般了。
裕容龄的父亲名叫裕庚，汉军正白旗人，是清朝的外交大臣，经常出使各国。
他有五个孩子，三男二女，容龄是他最小的孩子。
别看裕庚是正经的贵族，八旗子弟，但是思想一点都刻板。
作为第一批接触西方文化的官员，他对孩子的教育非常开明，没有因为德龄和容龄是女孩就忽视她们。
那时候按照大清律例，官员家的女孩都要登记在册，以便成年后参加选秀。据说裕庚不希望女儿们一辈子锁在深宫中，就没有把两个女儿的名字上报给朝廷。
所以，在他就任驻外公使时，女儿们能够跟他一起，到国外游历。
▲裕庚和其中四个子女的合照
在容龄6岁那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裕庚被派遣到日本做公使，母亲和姐妹俩跟着裕庚远渡重洋，来到了日本。
作为清朝的驻外公使，少不了应酬，需要出席各种酒会和舞会。容龄两姐妹没少被父亲带着出去见世面。
有一次，裕庚带着她们看歌舞伎表演，容龄马上就被吸引住了，被舞姿折服的同时产生了一个念头：我也想跳这样美的舞蹈。
但是，她刚跟父亲提出想找歌舞伎学舞蹈，就被严厉拒绝了。

估计很多人都奇怪，裕庚这么开明的一个人，女儿的要求也不过分，为什么不答应呢？
很简单， 在那个年代阶级森严，歌舞伎属于“下九流”，身为满清贵女的容龄学舞蹈，相当于自甘堕落，裕庚当然不答应。
可容龄认准的事儿，谁也阻止不了。既然父亲不帮忙，她就自己找机会学。

她发现家里的日本女仆能歌善舞，就让女仆教自己日本舞蹈。没过多久，她就掌握了基本的舞蹈韵律和技法。

有一天，日本大臣土方先生和夫人来拜访容龄的母亲，容龄趁机穿上和服，表演了一段日本古典舞《鹤龟舞》。
容龄跳得极好，被客人大加赞叹，但她的父母皱着眉头一句话都没说。
等客人一走，裕庚直接把容龄叫到跟前训斥，身为清朝贵女怎么能给外人表演舞蹈，这不让人笑话吗？
容龄出于对舞蹈的热爱，不管父亲怎么反对都要学。

裕庚一看女儿这么坚持，也没办法，只能同意她继续学，不过也规定了，只能学来消遣，不能登台演出。
之后，裕庚请了日本红叶馆的名师，教导容龄姐妹学习舞蹈。
当然，文化课也没落下，除了学习贵女的课程，还要系统修习英语、日语、法语等课程。
▲裕德龄和裕容龄
容龄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孩子，仅仅练了四五年，舞技就十分出众。
本来想继续学习，但裕庚接到调令，被任命为驻法公使。
于是在1899年，容龄10岁的时候，全家从日本来到了法国。
刚到法国，一开始人生地不熟，找不到合适的舞蹈老师，容龄只能在上学之余自己练习。
一次偶然的机会，容龄看到现代舞创始人伊莎多拉·邓肯的芭蕾舞，马上被折服，决定拜邓肯为师。
▲
伊莎多拉·邓肯

容龄在大师面前表演了一段自编的舞蹈，邓肯看她有天赋又刻苦，就收下了。
估计谁也没想到，这个喜欢跳舞的小姑娘，会成为第一个把芭蕾舞带回封建王朝的先驱者。

有大师的教导，容龄的舞技越发精湛。

1902年，13岁的容龄在公开登台表演，她的《玫瑰与蝴蝶》轰动了整个巴黎，很多欧美的媒体纷纷报道，把容龄誉为“蝴蝶舞后”。
英国的社会名流杂志，还用了一整版来报道容龄一家人。要知道，能上这份杂志的，之前可都是卓别林这个级别的大师。
一开始，裕庚看到女儿登台表演，被气得火冒三丈，可看到女儿的才华，也就不说什么了。
1903年，裕庚卸任回国，带着一家人回到了中国。
当时的清政府经历了八国联军侵华事件不久，想多了解一些洋人的思想做派。

慈禧太后就把容龄姐妹召进宫，做自己的御前女官。
因为姐妹俩精通多国外语，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担任翻译工作。
慈禧太后喜欢新鲜事物，容龄经常给她跳舞解闷，因为跳得实在太好了，慈禧还破例让容龄继续钻研舞蹈。
在这段时间里，容龄把自己学到的西方舞技巧，融入进中国舞，编排出不少经典的舞蹈。
自此之后，整个后宫也逐渐流行跳西洋风格的舞了。
容龄和德龄被慈禧太后封为“郡主”。
能被慈禧太后赏识，在封建皇宫跳西洋舞，这份荣光也算是独一份。可是，身在皇宫，谁苦谁知道。
那个时候在皇宫当女官可是没有工资的，甚至为了不被刁难，还得靠父亲花钱打点关系。
容龄和德龄空有“郡主”的名号，只能看着别人的眼色行事，稍有不慎说错话，就会连累家人。

容龄有着艺术家向往自由的灵魂，繁多的宫廷规则让她身心俱疲。
除了姐姐德龄，容龄唯一的安慰来自于慈禧的贴身太监小德张。

当时小德张20多岁，能言善辩，做事机智稳妥，帮了容龄不少忙。
两个年轻人认识久了，相互倾诉苦恼，慢慢就产生了情愫。
他们知道不会有结果，能看看对方，说几句话，就已经很满足了。
两个人偷偷恋爱了4年，皇宫里谁都没有察觉，还是裕庚无意间发现，才知道女儿竟然跟一个太监产生了感情。
裕庚知道，这件事要是被慈禧太后知道，全家都得受牵连。
在1907年，裕庚自己重病为由，让两个女儿出宫陪自己去上海治病。
容龄天真地以为，等父亲病好了，就能回宫见到小德张。
没想到，1908年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先后去世，年仅3岁的溥仪登基。
随后辛亥革命爆发，统治了中国数千年的封建王朝土崩瓦解，中国民国正式成立了。
容龄别说回皇宫了，整个家族都在为生存奔走。她这一生，再也没有见过小德张。
喜欢的人再也见不到了，嫁谁不是嫁呢。带着这样的念头，容龄答应父亲嫁给晚清最后一个状元刘春霖。

只是，刘春霖虽是晚清状元，但内心认同的是新思想，特别看不上清朝的贵族，以自己“配不上”为由，拒绝了婚事。
容龄最后嫁的，是一位名叫唐宝潮的将军。

唐宝潮是北洋政府国务总理唐绍仪的侄子，跟容龄一样去过法国，两个年轻人有很多共同话题，相处了一阵子，就在1912年法国巴黎举行了婚礼。
婚后两个人琴瑟和鸣，生活幸福安然。

容龄以为这辈子会这么安稳过下去，没想到一生最大的劫难在后头。
婚后的容龄，不想把时间荒废在后宅。她凭着出色的外交能力，成为了北洋政府的宣传干事。
同时她没耽搁舞蹈事业，参与到各种救灾筹款的义演中。
1922年，容龄在上海真光剧院，为救济郊区农民组织慈善义演，自己亲自上台演出；
1928年，在由京畔中外慈善家举行的演艺大会上，容龄导演了《华灯舞》《荷花舞》等舞蹈，为国家解忧；
抗日战争时期，容龄已年过五旬，依然会为了支持抗日救国，登台跳舞筹款。
建国后还发生了一件事。

有一次容龄参加新中国的国庆外交宴会，被同桌的外宾问了个问题：当年中共进北京，你害怕吗？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一个不小心就是立场问题，容易落人口实。
容龄反应很快，说了句：我是中国人，共产党员也是中国人，我为什么要害怕中国人进北京？
这回答，真漂亮！
据说这段回答被汇报给了周总理，被赞为外交辞令的范本。

1955年，周总理点名让容龄进到中央文史馆工作，跟溥仪做了同事。

1957年，容龄把自己在慈禧身边工作发生的事情，整理成《清宫琐记》，这本书还成了当年的畅销书。

但是，随着文化大革命的到来，这本书却成了容龄的罪状，她深爱的舞蹈变成了“走资”的证据。
容龄是位“头可断、血可流，宁折不弯”的女子，不管怎么逼问羞辱，就是不肯屈服。
偏偏还祸不单行，容龄曾经是满清贵族，受过严格的宫廷礼仪训练，那一身的气质，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平时看不惯容龄的大有人在，于是不少邻居落井下石，跟抓她的人说了很多容龄的坏话。
结果容龄就遭了罪。她的双腿被硬生生打断，后期因为得到不及时的治疗，直接残废了。
而跟她相融以沫的丈夫，也重病去世了。
紧接着，容龄的家被砸，家居用品被抄走，房屋被占，她只能窝在马棚里生活。
这种境遇放在普通人身上早就垮了，可容龄没有。
每天早上，洗漱之后，她都给自己梳一个欧洲贵族女子的优雅发式。生活再艰难，也把腰杆子挺得直直的。
就连唾骂过她的人见了，也不得不说一句，
这老太太人倒架不倒。
好在，在马棚住了不久后，容龄被准许回到自己家里。
可彼时的家，已经不能称之为家，家里除了能遮风挡雨，连床都没有了。
关键时候，容龄给周总理写了一封长信，说了自己的困境。
不久之后，总理派人给她送来了床、椅子、桌子这些生活用品。文史馆还为她雇佣了一段时间的保姆，照顾容龄的饮食起居。
老太太精神不错，说话谈吐情趣依然，跟来看自己的人聊天，能逗得陪她的人哈哈大笑。
照顾她的保姆，回忆起这位老太太时说，她的头发从来不要我帮忙梳理，妆容也是自己动手，只有她自己能做到那样精致。
探访过容龄的摄影师张祖道也说，这位双腿残疾的老妇人即便坐在破旧屋子的小床上，却也依旧气度高华，眼中有光。
在1973年1月，容龄因感冒引发肺炎，在北大医院去世。
据她邻居说，即使到了只能爬行度日的地步，她身上也依旧干干净净的，发型从来一丝不乱。
有人说，容龄晚年过于凄凉，这话说得没错。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生命的精彩。
容龄的一生，看似高起低落惨淡收场，却又宠辱不惊突破自我。
就像她说的那样：“任何绝境面前，你都可以选择一种姿态让自己活得无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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