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父母.Vol34
对话程斐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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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与程斐婷是通过微博“认识”的，在微博上她叫小圆豆子，先生使徒子是一位微博上的漫画家，除了漫画的更新之外，偶尔也会发一些女儿的照片，但风格却有些一言难尽，常常被网友吐槽。
而在妈妈的微博上，女儿的风格更可爱。除了和女儿的日常之外，程斐婷也常常分享一些教育心得，这也和她的职业有关。
程斐婷是一名幼儿园老师，4年前，她许了一个生日愿望：给女儿豆子开一家幼儿园。当时的豆子不到2岁，不爱说话，幼儿园面试屡屡碰壁，程斐婷有些灰心，便许下了这个愿望。
现在她的幼儿园梦想迈出了第一步：在娘家的幼儿园里开了一个瑞吉欧实验班，豆子也成了她的学生。
但老师的精力总是要分给许多学生，对自己的孩子可能也没有那么上心了，她自己也开玩笑地说，生活粗糙了许多。
同事形容豆子心中和我最遥远的距离：明明和妈妈在一个幼儿园甚至一个教室，但妈妈的视线从来不在她身上 via微博@小圆豆子
程斐婷也曾经在微博上说过，这是豆子上托班以来，最后一次拥有妈妈朝夕相伴的一年，但因为工作，每天琐事缠身，是班上的家长孩子，还有同事和她们的子女，轮流帮忙带大了放学后和假期中的豆子。
这是不是一种得不偿失？但她也许就像她自己说的一样，“带好别人的孩子，也一样是在造福豆子。”
口述/图片：程斐婷
在有豆子之前，我觉得我会是一个超温柔的妈妈，我要生三个孩子，做家庭主妇，全身心陪伴孩子长大，最开始我也是这么准备的，在美国主修了学前教育。
我一直带豆子到两周岁，后来发现每天跟她都是大眼瞪小眼，她无聊，我也觉得无聊。小朋友渴望外面的世界，我也想要拥有自己的时间。有了孩子之后也带来了责任，当时我一直忍不住想，如果我独立一个人，还有养育孩子的能力吗？这也激发了我事业上的追求。
爱牙日活动豆子给小班妹妹刷牙（虽然从身高上很难判断谁才是妹妹
然后小班有个弟弟不小心把她饭盒里的菜打翻了，大家都以为豆子会当场发作，没想到她还蛮淡定的，晚上回家才跟我说：其实我心里哭了。
——就今年感觉懂事很多，然后稍微喘口气明年上小学又有的操心（扎心）了
via微博@小圆豆子
而且刚回国的时候我们在上海，因为没有户口，豆子只能去私立幼儿园，但私立幼儿园需要面试。当时豆子还在上托班，月份比较小，不太会说话，基本上所有面试都被刷下来了，这可能也是豆子学渣的第一步。
当时其实我有些心灰意冷了，但我自己是学这块的，在美国也当了很多年老师，那我就努力一把，拼不了孩子只能拼自己了。现在和老家一家幼儿园合作，开了一个瑞吉欧特色班，现在豆子也是我班上的学生。
小朋友其实都很暖的，
幼儿园是一个可以治愈你的地方
豆子现在的班级是大班，但就算是大班，他们也还是孩子，所以我们还是会加入很多游戏的元素。比如说排队，老师会说今天我们要排一个像l型的，今天我们要排一个像s型的队伍，其实都是在练习他们这种根据指令作出身体反应的一个能力，可能大人会觉得好无聊，但是小朋友他们还是还是每次都很乐此不疲。
排队也有很多游戏，让孩子觉得这些事情不那么枯燥。我想哪怕孩子们进入小学，以一个比较单一的方式去排队，就算站在队伍里什么事情也不做，但他可能会想起幼儿园排队时候的游戏，也许他的内心就会很丰富。
老师在介绍鼠疫杆菌，颜艺豆上线。via微博@小圆豆子
在幼儿园这个阶段，我想给孩子注入一个比较强大的内心，和一个有趣的灵魂，让他们在以后上小学碰到困难的时候，可以有迎风而上的勇气。
小朋友其实都很暖的，不是都说孩子是大人的一面镜子吗，你对孩子宽容一些，孩子也会变得比较暖，幼儿园绝对是一个可以治愈你的地方。
前几天豆子大哭了一场：因为其他小朋友的便当盒都有四格，她的只有两格，所以还要多用一个碗盛汤……然后小哥就安慰她：豆子，你多幸运啊，我们都只有一样，你有两样呢！
虽然当场哭得很幽怨，然而事后这些天果然没再跟我换便当盒的事了。via微博@小圆豆子
现在的幼儿园自然环境很好，正中心是个大草坪，可以在上面打滚，有时候我们会玩钓鱼的游戏。我是老师，他们就让我做钓鱼的人，他们就是各种各样的鱼，我要假装拼命地去勾他们的手，去“钓”他们。后来我终于钓到一条“鱼”了，那个小朋友说，程老师恭喜你，我是一条许愿鱼，现在你钓到我了，你就可以许一个愿望。
上课的时候我也会问他们，你有什么愿望啊，现在他们反过来问我，但其实对大人来说这还是个挺可悲的话题，因为一下子真的想不起来，但小朋友内心很充盈，有很多愿望，他们的身体里有很多能量去支持他们，实现愿望。
在幼儿园：我最爱爸爸了！
回到家：呵呵[拜拜] 
via微博@小圆豆子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是我班上的小朋友在帮我带豆子，而且我们班上的孩子也的确很优秀，所以我带好别的孩子，也一样是在造福豆子。
在各种失控的场景里
豆子都会让我反思
妈妈和老师的身份其实也不用转换，人总归是有很多身份，也不是机器人可以有开关的。但我学教育就会知道，教育和养育并不是完全融合的，因为教育主要发生在学校这样一个情景里，但是养育是主要发生在家庭里的。
别的小朋友在幼儿园热火朝天参加小组活动的时候，这位亲：“我不会我不想我不要”拒绝三连……大晚上的我们坐在院子里一边赏月（喂蚊子）一边“补作业”  via微博@小圆豆子
在学校里，孩子有一个社会形象，回到家又会有另一个形象，就像我们上班下班一样，豆子在家里分分钟教我做人，每天让她早点睡觉早点起床，我都觉得已经用尽了我的洪荒之力的，这些都不是任何书本可以帮助我解决的问题。
当然豆子在自己班上，我也可以看到她的成长。比如她很喜欢表演，但以前就是自己纯演，现在她的演，也能和低结构材料组合到一起。
去尿尿，然后过去一看，马桶是干的：
“我陪小仓鼠尿尿呢……”
朋友，演完该睡觉了💤 
via微博@小圆豆子
豆子在无形中也激发了我在专业上的深造，我们其实也是相爱相杀，互相成就对方，在各种失控的场景都会催发我的反思，比如我会想想，这句话要怎么说，才不会触到她的雷区。
还有洗澡这件事。如果我直接跟豆子说，时间到了，你赶紧去洗澡，这种说法在豆子那里是无效的，所以我需要转换我对待豆子的态度。
当年把饼子打得落花流水的那颗豆子去哪了😂   via微博@小圆豆子
而且我也需要保证豆子在洗澡前有一个比较丰富的夜生活，因为平时晚上豆子都会在楼下玩，洗澡是在楼上，一旦上楼就不太会再下来了，她也才会比较心甘情愿结束夜生活。
她自己也有一个巧虎小闹钟，9点的时候闹钟会响，我就会说，巧虎小闹钟已经响了，你现在回忆一下，今天还有什么事是你觉得没有做完的吗？我可以陪你一起做。有时候她会想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就会说，你陪我一起吃点麦片吧，我就跟她一起吃，吃完就去洗澡。
如果你也不幸抽中了一个高反应型的孩子
坦然面对吧，也记得保护好自己
小朋友都有一颗很柔软的心，如果我们大人不去控制自己，永远都只展示自己很凶的那一面，或者说去展示控制孩子的那一面的时候，小朋友柔软的一面也会被藏起来，我们还是应该去保护这份柔软的。
儿童节我们班开亲子运动会，爸爸们演病毒，孩子和妈妈们演细胞，细胞围攻病毒，别的爸爸跑几步就开始放水了，这位爸爸愣是竭尽全力跑了好几圈 via微博@小圆豆子
但偶尔还是会发火的。有一次放学的时候，我们约好了别人一起吃饭，豆子其实也很想去，但她单纯为了反抗我，就说不要去。我当场就发火了，跟她说，你不要为了说“不”而跟我说“不”，可以吗？
当时是放学的时候，我说话的样子也有点凶，我们班的小朋友在边上都看呆了，他们无法想象程老师对豆子是这么凶的。后来我也跟那孩子说，不好意思，程老师刚刚脾气太大了。
豆子今天五周岁了，她的愿望是：
希望妈妈不要凶我
希望我做个乖宝宝
睡前我问她：
今天有没有做个乖宝宝？
她说：
愿望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实现的
via微博@小圆豆子
豆子不是那种所谓的很乖的小朋友，她比较自我，也比较倔，但我跟她爸爸都比较倔，两个倔的孩子就是双倍的倔了。豆子也经常会有情绪变得歇斯底里的时候，那就让她发泄吧。但有时候她会踹我们打我们，我们就只能抓住她的手，或者控制她的身体，如果连这个都不行的话，我们就只能跑到房间里，把自己锁起来，保护好自己。
对于这件事我们已经熟能生巧了，而且她这种情绪的发泄频率也越来越低了。等她发泄完，我们会再就这件事讨论一下。但其实最可怕的还是孩子发作的那个瞬间，因为你也很有可能会被孩子的情绪一起点燃。
半夜12点还（不）要（肯）看（睡）书（觉）的豆总……最近对她的歇斯底里突然免疫了，可能修行又突破了一个境界 via微博@小圆豆子
但这其实是孩子天生的一种反应型，像豆子那样很容易被激发的就是高反应型的，如果你也不幸抽中一个高反应型的孩子，你就坦然面对，也记得保护好自己就好。不要去责怪孩子，因为这也不是他们能控制的。
现在我们就是静待花开
但如果她不是一朵花也没有关系
豆子是一个发散性思维要强得多的小朋友，传统教育可能还是比较看重聚焦性思维的培养，所以她确实是个“学渣”。以前豆子还是婴儿的时候，爸爸觉得豆子肯定是要超越他的，但是今天早晨我又跟他聊起这件事，爸爸的答案就已经变成了“她开心就行了”。
ok 爸爸对豆子的最低要求达到了😂  via微博@小圆豆子
我们的心态就像那句话说的，静待花开，慢慢来吧。但从另一个角度我们也已经做好了“她可能不是一朵花”的心理准备。每个孩子都是一朵花吗？也不一定，她也有可能只是一棵草。
我对豆子的想法其实跟幼儿园整体的教育目标还挺像的，要保持有趣的灵魂，也要保持学习的热情，就像她爸爸一样，一直都保持着对生活的热情，还有对未知世界的追求，他一直在学习，我也希望豆子和爸爸一样，是一个终身学习者。
“爸爸你在学啥？还在学西班牙语？你应该早就学会了。”
这位只认识一个英文字母的同学你好意思对亲爹这么严格吗？
via微博@小圆豆子
现在我们觉得豆子渣一点没关系，她只要在以后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自己热爱的事情就可以了，人生有好多阶段，喜欢的事情也会变，但只要她在一件事情上愿意花时间花精力，就可以了，她如果真的有什么热爱的事情，我们也会尽量支持她。
比如豆子现在很喜欢小动物，我们会给她看动植物的百科，她现在的偶像是无穷小亮，因为他知道好多生活中根本接触不到的动植物知识，有时候我们也会说，也许豆子以后可以去当个动物园管理员呢？
圣诞节的时候，豆子就跟圣诞老人申请了一只小猫咪，豆子给它取名字叫小星星。现在星星担任起了陪玩的重任，它是豆子最忠实的观众，每天都陪豆子玩，被她蹂躏。
最后我也有一些想要跟家长说的话，这是我自己做家长和做老师的一点想法，可能非常个人，但也许会有人跟我有一些共鸣。
做父母确实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从个人的体验来说，我从小就被教育，要努力去掌控自己的人生，但是在养育和教育孩子的时候，其实很少会出现“我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这一切都会很完美”的状态。
但可能小朋友的视角和成年人的真的很不一样，在拥有豆子之后，我每天都在体验未知，这往往是失控的状态，而我已经慢慢变成享受失控，也拥有了这种享受失控的能力。在失控的过程中，我发现在一个又一个万万没想到的瞬间，是豆子还有小朋友们带我重新体验了一遍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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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制：Algae  编辑：高高  封面视觉：萝卜咚
每篇「成为父母」的文章
我们都会请插画师来画一张插图
编辑部很爱这张插图，分享给大家
“ 在亲近自然，与草木为伴的幼儿园里，
老师和孩子们玩着钓鱼游戏：孩子们扮演着各种各样的小鱼，老师假装是鱼钩，故意靠近又逃走。大家都在全身心投入这场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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