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诺):今天这篇文章,也许很多朋友已经看过了,但还是想发,因为徐莉是我太近的朋友和战友了。她94年入北大,04年入麦肯锡,做过台前幕后很多职位,现在是我们中国领导力学院的VP。那天在麦肯锡北京办公室,我在那个狭小的「妈妈房间」里做奶牛的工作,徐莉在半掩的门外面,跟我说她和她那位老冯怎么「搞到一起」的,说得我真的不知该怎么为她高兴。看到她的文章,看到她写心里的那一团光,我眼泪就下来了。似乎能看到她和老冯并肩坐在未名湖畔的石舫上,听春风轻抚,依然是青春少年。
二十年,多少事,多少无奈和尘土飞扬的生活,但心里的一团光,是她的坚守。我在一段旅程里,见证了她的坚守的不易。所以看到她的幸福,真的只有喜极而泣。
文章原题《19+1=幸福》。在北大昌平园1994级二十年聚会晚宴上,老冯冯道伟说:“爱情是一种值得等待的信仰。”
(另,后记小爆料)

2014年6月18日,是我生活新篇章的开始,我和我的大学同学老冯携手走入婚姻殿堂。不过别误会,我们并不是经过二十年的爱情长跑,也没有那么多的荡气回肠生离死别,我们中间经历了十九年几乎毫无交集的时光,再次遇到彼此。
二十年前,我在管院,他在经院,虽然经管两院可以算是亲生兄弟,但是我俩并不算认识,也没有说过话,甚至没有印象深刻的碰面。这对于北大1994级的文科生来讲并不太正常,为什么说这不太正常?容我先介绍一点背景信息。
从1990年开始,北大、清华等大学被要求对大一新生进行为期一年的军训,具体原因我不赘述。我们90、91、92级的师兄师姐们全部经历过这一年的在石家庄陆军学院的军训,这一要求直到1993年取消。到我们94级入学的时候,北大校园(我们习惯称为燕园)已经因为住了90~93的四届师兄师姐而接近满负荷运转了。鉴于文科生不需要实验室等硬件条件,学校决定94级所有文科生报到后即前往昌平分校。
昌平分校也叫昌平200号,当年从昌平镇往西,骑自行车大约半个小时,右手可见一条约一车道宽的小路,拐进去,路左手是麦田,右手是果园,再骑十分钟才能看见校门。整个校区依山而建,临山的一面并没有院墙。200号校区不大,只有一栋主楼(教学楼和图书馆),一栋宿舍楼,一个小食堂和一个小小的公共澡堂。
这唯一的一栋宿舍楼叫4号楼,住着我们全体630多个学生和部分老师。一层是老师宿舍,两个老师住一间,大多是各班的班主任常住,其他老师每天早上和下午坐班车往返于昌平园和燕园之间。宿舍楼的二三层住男生,四五层住女生。开始的时候一至五层畅行无阻,女生从不敢在宿舍衣冠不整,也不敢在楼道里乱晾衣服,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男生来敲门了。后来,三层四层之间西侧的楼梯口加了半截栅栏门,摆摆样子,其实起不到什么作用。男生经常跑到四层楼顶抽烟,约女生谈心,女生也经常到二三层,抓壮丁干活,偶尔享用男生们自己在宿舍改善生活做的小灶。
大一本应该是最色彩斑斓的一年,本应该是我们疯狂吸收北大精神的一年,本应该是我们塑造世界观的一年。但是这一年,我们被困在这个园子里,每天只能往返于宿舍楼和主楼之间,过着我们称为“高四”的生活,去一趟昌平镇已经算是进城了。图书馆里有书,但是丰富程度远远不及燕园,关键是,除了比较有想法的少数同学外,我们根本不知道该读什么书。
交代了这么一大段背景,就是为了说明,94级昌平园的这630多个同学,在如此一个封闭的小环境中,打头碰面厮混了一年,应该都是互相有印象的,至少应该觉得脸熟。而我真的想不起来,我曾经在昌平园见过老冯。后来知道,这也不能全怪我。他逃课、经常在昌平园以外的地方游荡也就罢了,最让人难以相信的是他居然没有参加跳集体舞!
1994年的国庆,是新中国成立45周年大庆。北京各高校齐聚天安门,跳集体舞为大庆献礼。北大的任务落在了大一新生肩上。我记得入学后的第一个月,我们是不上课的,每天就是集合起来学舞练舞。那可能是我们认识新同学最密集的一个月。至今有两首舞曲我依然印象深刻,一首是《阿细跳月》,另一首是《纤夫的爱》。这两个舞蹈都有轮换舞伴的动作,女生被从本班换到隔壁班,从认识的男生换到不认识的男生。我知道有一对儿昌平夫妻档就是从男生换到后来成为他老婆的那个女生那里就不换了、被后面的男生狂催开始的。逃避跳集体舞的,自然也就没有这个机会了,哈哈!
后来据老冯同宿舍的男生讲,大一的时候老冯床上书占的地方比他睡的地方大,经常有男生女生来找他借书。大一结束,老冯已经背熟了一百多本书的序言。可以想象,我们跳集体舞的时候,老冯就躲在宿舍里,狂背序言。老冯喜欢哲学,喜欢文学,喜欢心理学,而且曾经认真想过要从经院转到文科实验班(后被班主任喝止)。貌似和我这个高中学理科、没啥文学历史修养、最多只知道看《红楼梦》,后来只知道上自习应付考试的无趣之人搭不上半点关系。我想这也是我们当年不认识的原因之一吧。
大一一年,对我来说是手足无措的一年。没有燕园文化的熏陶,没有师兄师姐的经验,不管是在学习方面,在社交方面,还是在怎样做一个北大人方面,我都觉得无所适从。在昌平园我曾经收到过一封匿名信,里面有一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他说我很高傲、很冷漠,加上我经常穿蓝色或者绿色的衣服,就像一座拒绝融化的冰山。其实我哪是高傲,哪是冷漠,我是不自信。面对来自全国各地的高考状元、榜眼、探花,面对那么多俊男美女,面对那么多学习好有才艺又有趣又八面玲珑的同学,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我不善于和人打交道,我觉得自己很青涩、很别扭。那个时候很迷茫,我是谁?我怎么混进这里的?我将来要做什么样的人?会到哪里去?所以走在路上的时候,我经常是眼观鼻、鼻观心,目光不太与路上的其他人接触。可能跟老冯仅有的几次擦肩,也被我这样错过了吧?
但是有时候错过真的不是坏事。我和老冯不止一次地庆幸,当年我们没有遇到彼此,没有在一起,否则很有可能会互相刺痛,落得一个不欢而散的结局。我们太了解我们自己。年轻的我们,骄傲、自我、任性、固执、挑剔、鲁莽、眼高于顶,容忍不了任何的不完美,觉得自己值得得到最好的人、最好的事。我们没想清楚自己要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是最适合自己的。为此,我们曾经左冲右突寻找自己的方向;为此,我们在后来的路上走得跌跌撞撞;为此,我们也许错过了值得珍惜、应该善待的人。但是也只有这样,才配得起青春年少、意气风发这几个字吧。
我曾经年少轻狂地跟一个90级师兄说,我要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些痕迹。这位经历过军训、已经算是老油条的大四师兄并没有嘲笑我,他微笑地看着我,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回想起来,这算是我第一次感受北大精神。认识这几位大四师兄,为我的大一记忆增添了一抹不同的色彩,让我初步接触了真正的北大。
记得开学不久,为了弥补我们在昌平的缺憾,系里组织我们回燕园听师兄师姐分享经验,我拉着同宿舍一个北京女孩(现在可称为闺蜜),挤过去找一个很顺眼的师兄(称为A师兄吧)聊天。A师兄是江南人,高、瘦、面目清秀,温文尔雅且非常好脾气,跟我们聊了很多,还留下地址开始通信。之后,我们又回燕园找A师兄玩儿,认识了A师兄同宿舍的B师兄。B师兄是北京人,个头儿中等,身板儿很结实,脸上老带着很阳光的笑容,又透着一股浑不吝的劲儿,一曲《灰姑娘》唱得颇有神韵。在燕园的时候,他们会带我们到老图书馆门前,坐在那巨大的松树下,弹吉他唱歌,也听其他人弹吉他唱歌。他们也带我们逛燕园,翻尾石鱼、花神庙、石舫,这些名字都是第一次从他们那里听说的。偶尔,我们会跟A、B师兄及其兄弟们去军机处的玛嘉利吃饭,点花生米,点蚂蚁上树,点水煮牛肉,点土豆丝,玩儿老虎棒子鸡拼酒。A师兄是温婉型,输了微笑喝酒,从来不会喝醉,喝的稍多也不多话,只会用温婉的眼神凝视你。B师兄是豪放型,喝多了嬉笑怒骂,大开大合,娇憨可爱。从他们的谈话中,我第一次发现北大人是如此有思想,如此有深度,如此有趣,如此与众不同。
大学的第一个新年夜,我们约好回燕园过。我跟着A师兄在他们班男生宿舍吃了火锅以后,A师兄和同他宿舍的C师兄带我去未名湖。未名湖的冰冻得很结实,小山上的新年钟声响过以后,很多人在冰面上点起蜡烛摆成一个圆圈儿,不管认识不认识,大家手拉手围着蜡烛唱歌、跑、欢呼。这时候我才稍稍体会什么是真正的北大。直到凌晨两三点,我被冻得不行,才跟着两个师兄潜回28楼,从一楼水房关不严的窗户跳进楼。回到师兄宿舍,我们继续喝酒聊天。早上5点,喝完最后一瓶啤酒,我离开28楼直奔火车站,回家。按时间推算,那个时候的老冯,应该是一边苦读哲学著作,一边跟高中时候的初恋女友鸿雁传书,一边跟笔友切磋哲学问题探讨人生真谛,一边考虑转系吧。
大二回到燕园,感觉世界一下子在我们的眼前展开了。因为接触不同的人,选择不同的朋友,读不同的书,我和老冯继续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前行。可以想象一个远景镜头,在那几年的时间里,老冯贪婪地享受北大精神,挑选有趣的讲座去听,跨系听著名导师的课,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发起并组织社团,还时不时从大钟寺买回十几种调料在宿舍自己做重庆火锅以飨室友。而与此同时,在同一个校园里,我被我那时候的男友要求天天上自习,并被他鼓励要争取做学生干部,到有名的外企去实习。理由是:大四的时候排名靠前的可以保研,然后可以找一份好工作,而学生干部和在知名外企的实习经历在任何环节都是一个加分。如果目标是找一个普通意义上的好工作,这个方向完全没有错。甚至在二十年后的今天,这套逻辑和标准依然适用,而且我身边大多数人也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我始终感谢他,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但是今天回头去看,我真的有些遗憾,我错过了北大最精华、最宝贵、最不可复制的部分,我只是得到了一张北大毕业证。我也深深羡慕那些早早地就想明白了的同学,他们清楚什么对自己更重要,并有勇气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安排大学时光,去做自己想做和喜欢做的事。那时候的我和那时候的老冯,虽然都奔波忙碌于燕园,但是就像存在于两个不同三维空间里的两条线一样,几乎不可能有任何交点。
后来,我和老冯这两条线越来越远。老冯放弃上研究生的念头,毕业就去了深圳,不久就辞职下海,尝试做自己的企业,虽几经波折,但初衷不改。尽管夜深的时候他也曾经感叹:我这么一个喜欢哲学追求自由的人怎么会做了一个商人?但是他依然在坚持他的理想。他也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他的灵魂伴侣,虽然几乎妥协,但是最终决定坚守。而我,真的被保了研,在给导师当助教,继续在知名外企实习以及应付考试中度过了研究生时光。然后我真的在研究生毕业后在北京找到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忙得几乎麻木,忙得没时间去感受在自己心里的某一个小角落始终有一小团光。我一路按部就班,来不及拷问自己的内心,顺理成章跟谈了六年恋爱的男友结婚,然后跳槽、出国、婚姻出现问题、回国、离婚,走了一条俗得不能再俗的路。我曾经觉得自己在个人感情方面很失败,在每一个岔路口好像总是做出错误的选择。但是后来仔细审视自己,我才知道,我是因为心里那一小团光才做出所有这些必然的选择。这团光,是我的坚守。直到今年春节后跟老冯有了深入的交流,我才知道,原来有人的心里跟我一样,有一团光。
你一定已经发现了一个时间点,对,2014年春节。我和老冯的对话开始于现在名为“昌平200号”的微信群。老冯后来说,他忙得一个月没上微信,刚一上来就看见我在抱怨大年三十下午还在公司加班,于是出于人道主义慰问了我一下。我们的私聊开始于大年初一,几个女生没抢到老冯发到群里的红包,老冯说没抢到的可以定增,其中一个女生跟老冯很熟,要求定增。我不知根由也跟着起哄要定增,结果就加了私聊发定增。后来我们断断续续地聊,渐渐地了解,逐步地认同。他在深圳,我在北京,微信是我们最初一个月的主要沟通方式。我们曾经开玩笑说:如果我们真成了,要给企鹅送块匾。但是真正连接我和老冯这两条曾经相距遥远的线的,其实是被我们好好呵护在心里的、永远都不会改变的那团光。这团光,是北大人对于自我和自由的执着,对真善美的信仰,对逼仄现实的不妥协,是经过十几年的磨砺才逐渐体会的兼容并包,是那一年在偏远闭塞的昌平园共同生活的温馨回忆。在我们互相看到对方心里的那团光的时候,我们很欣慰,原来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
老冯第一次来北京看我,我们去了北大。3月的校园,太阳光懒懒的,空气里都是北京初春特有的甜味儿。尽管东门附近盖的新楼跟老建筑是那么的不搭调,尽管燕北园已经变成了一个尘土飞扬机器轰鸣的大工地,尽管燕南园已经坠落凡间被征用为某些“办公室”,但是这里依然是我们心中的北大,我们仿佛从未离开过。尽管二十年过去了,尽管发生了太多故事经历了太多无奈,但是当我们并肩坐在石舫上,看未名湖边人来人往,听风拂过树枝掠过水面的时候,我们觉得中间的二十年好像并没有存在过,我们依然是青春年少的我们。
当跟我和老冯比较亲近的一些同学小范围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消息后,大家的反应真的让我们感动。大家反复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又相信爱情了!当6月18日我们在香港注册的消息传到我们94昌平园500人的大群时,我们收到那么多的祝福和恭喜,那么多善意的调侃和玩笑,我们深深感谢大家。这些微信记录,这些情谊,我们会好好珍藏,成为未来白发时美好的回忆。
大家曾为我们感慨,致岁月,致青春,致爱情!我们想说,致我们永远的精神家园,致我们永远的昌平200号,致我们永远的兄弟姐妹!

后记 (一诺):没有见过徐莉的人,一听二十年,脑子里恐怕有个中年妇女的形象。那你如果见到她,肯定被亮爆了双眼。徐莉从小习武,曾经是全国武术冠军,所以身材婀娜矫健。这不说,她还有着我见过的最美的长发发,乌黑粗亮,瀑布一样,对,就是各种香波广告上那种!而且对衣服品味特好,裙装裤装都穿的有品有味道。再加上面若桃花。我是想说,老冯你赚大了!
而且徐莉的故事她只说了一部分,下一期独家约给奴隶社会了,你们谁都别碰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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