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土叨叨:今天这篇来自我们公号的一位读者,平常导语我会写挺多,可是对于这篇而言,很多言语好像都苍白了,希望大家花几分钟时间,跟我一起读一读。
小九,
趁你甜睡的时候妈妈给你写封信。
我很喜欢小朱尔《挑妈妈》的这段话:
你问我出生前在做什么

我答
我在天上挑妈妈
看见你了
觉得你特别好
想做你的孩子
又觉得自己可能没那个运气
没想到
第二天一早
我已经在你肚子里
谢谢你选择了我做你的妈妈,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发现怀孕那天,我梦见了我爸爸(也就是你过世的外公),前一天,是他的生日,那时,他离开我快13年了。
我从来不相信灵魂、轮回之类的事,但我在极其想念他的时候,会选择相信他在另外一个世界看着我,知道我的一切。那段时间,我刚好计划要孩子,所以我认为,你就是他给我的祝福。
因为我的身体不好,腿不方便,怀孕于我而言,很辛苦,甚至是很危险的。但当知道“你的存在”时,我还是很开心。
你也算配合,没有让我受太多的苦。倒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几次,幸好你足够坚强,顺利地来到了这个世上。
从你出生到现在,18个月了,我偶尔还是会有点恍惚的感觉,尤其是睡醒之后,看着还在酣睡的你,想着这么美好的一个小天使,竟然是我的宝宝。
我写这封信,是因为我想告诉你,虽然我的腿有残疾,不能像其它妈妈一样抱着你出去玩,有很多事无法亲力亲为,但我很努力去做了,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你完整的爱。
你要相信,妈妈对你的爱和其它母亲一样,一点也不少。
我一岁蹒跚学步时,因为病毒感染,得了脊髓灰质炎(小儿麻痹症),从此落下后遗症,失去了正常行走的能力。
但我很幸运,生长在一个开明的大家庭里,你外公外婆没有放弃我,还给了我平等接受教育的机会,加上我在十几年求学路上碰到了很多好老师、好同学帮忙,才够顺利毕业,成为了一名医生。
一直以来,我是乐观开朗的,我总是这样安慰自己,病毒对我娇嫩的脊髓做了手脚,但没让我瘫痪,已经算是对我客气的了。
人是肉体与灵魂构成的,驱体的遗憾,就让灵魂来弥补吧!
虽然这样想,但我还是常常幻想着,什么时候能够亭亭玉立。
从小到大,我经历过无数次的希望,而希望后,却是数不尽的痛苦。
我劝自己放弃、劝自己屈服、劝自己满足,然而在希望面前,哪怕只是极其微小的希望,都能让我忘记所有,再次拥抱希望,即便是又一次失望而归。
我和别人说,我习惯了自己的状况,也坦然接受了,其实我是连自己也欺骗了——我没有做到。
有了你之后,我比任何时候都希望自己能够自由行走,这个埋入心底的愿望,再次涌现。这个梦想,永远不可能完结,它一经唤起,还是一如既往的强烈。
经过几次大手术后,我戴着肢具,扶着助行器,实现了“亭亭玉立”,但我还是没办法抱着你走动。将来你长大了,我也没办法长时间陪着你走动。
虽然我买了电动轮椅,争取每天带你出门,然而还是有很多弥补不了的遗憾。
可能是小时候,我弟弟一直以有我这样的姐姐,而感到羞耻,所以,我从怀孕开始就担心,怕你因为有我这样的妈妈,而有思想负担。怕我不能像其他妈妈一样亲力亲为,我也担心你不和我亲。
虽然我弟弟高中后因为父亲去世,一夜之间改变了,现在对我特别好,但这种想法,还是时不时出现。
你爸爸虽然比我好一点,但他和我一样也是残疾人,身体不方便。现在他在县城的事业单位上班,我在市区医院上班,我们俩异地。
我担心随着你长大,我们能做的越来越少。
上幼儿园了,有些亲子活动,我们没办法参加,你会不会不高兴?
你长大后,会不会因为我们的残疾而自卑?
甚至于,你会不会不要我们?
我常会想,是不是天天陪着你,有了感情基础,这些就不会发生。
因为这些想法,你从出生到现在,晚上一直和我睡,产假期间,除了洗澡奶奶来,基本上能自己做的,我都自己做。
在频繁堵奶的情况下,我也坚持母乳喂养,中午也赶回家陪你吃饭、陪你玩、哄你睡觉,我几乎把能陪伴你的时间和精力,全都用上了,在我的生活里,除了上班就是你。
然而最近,我有点力不从心了,身体过于疲惫,上班状态不佳,业务水平退步,因为长时间走路爬台阶,膝关节不时隐隐作痛......
我开始意识到,这样的爱是不是对的,我应该照顾好自己,才能更好地照顾你。我开心的话,你也会更开心吧。
很多叔叔阿姨安慰我说,我已经很努力,很优秀了,将来你一定会像现在一样爱我,并且以我为豪的,我真的非常希望将来能如此,希望我们能像朋友一样,愉快相处,共同成长。
以后我可以陪你学习,陪你聊天,给你做好吃的,还有好多好多可以做的,并不只是眼前的这些。
最近常感慨的是生命,健康。
或许对于我这样,既是医生又是慢性病人的人而言,这是个说不完的话题。
三四年前,我在规培期间,看到有位前辈,解剖了一个还未足月的小baby,因心脏有肿瘤,所以小生命还未来得及和这世界打声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目睹了整个过程后,我想了很多,
这对她而言是幸还是不幸?
当我和一个朋友聊起这件事的时候,朋友说这是明智的选择,免得来到这个世界受苦。
是的,对于一部分人来说,生活是充满苦难的。
但我想,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生活中的乐趣,要多得多吧。
生命,是一切的基础。
我当年因为身体原因要去北京手术,在那之前,关节疼痛常折磨着我,当时我想着,如果老天爷要这样一点一点夺去我的基本能力,就干脆给我致命一击吧,我承受这样的慢性折磨,已经够了,痛快点吧。
我那么努力,只是想能有基本的行走能力,仅此而已!
当我得到比别人更多的关爱和温暖时,我又总是在“纠结”与“豁然开朗”之间反复。
我是你的妈妈,我也是你外公外婆的女儿,很多的关爱和温暖记忆,正是他们带给我的。
对于你外公,我有太多的遗憾,“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对你外婆,我有太多的愧疚,她为我流了太多太多的泪,受了太多太多的委屈。
我总说要给外婆写信,但总是无法提笔,因为我不敢、我害怕深入去体会她这充满苦难的一生。
以前,我常抱怨她忙于打工赚钱,对我没有其他母亲那样的柔情。
13年的4月中旬,你外婆为了照顾我辞职了,我跟她这才有了大把相处时间,我才真正体会到她无言的爱。
那时候,术后的疼痛,折腾得我几天几夜无法入睡,每天数着时间等天明,你外婆,看着心疼又无可奈何。从她关切的眼神,我知道,疼在我身上痛在她心里,如果可以,她愿意替我。
帮我打弯时,你外婆弯着腰,托着我的腿,每次30分钟,长期劳动,造成了她腰肌劳损,但不管她自己的腰多酸多疼,她也不敢乱动,生怕弄疼我。
100多天,200多个30分钟,她毫无怨言。
最后一次手术出院,在回家的火车上,我因为肾结石,血尿、腰疼、小腹痛,汗水直冒。那一夜,我靠在你外婆肩膀上、抱着她,她抚摸着我的背,彼此没有说话。
好些时候,我抬头看着外婆憔悴的脸、发红的眼睛,我问她:“妈,你会不会觉得,有我这样的孩子特别倒霉,让你这么操心,我对不起你……”
说到对不起,我的眼泪就开始泛滥了,原本只是想开句玩笑,却引得你外婆和我一起落泪。
你外婆只是说,傻孩子这也不是你想要的,只要你能好。
作为你外婆的孩子,我觉得,很幸运很幸福。
我所承受的这些,除了让我承受难忍的疼痛之外,还让我更加深刻体会了我所得到的爱,更加懂得生命的意义。
我不断用心地去感悟生命,感受生活,渐渐地,抱怨少了,内心开始变得宁静,慢慢体会到,内心若能时刻拥有这份宁静、祥和,就是莫大的幸福。
亲爱的小九,
我和爸爸都是第一次当父母,
我们在陪着你长大的过程中,
也在不断学习如何成为合格的父母。
亲爱的小九,
我和爸爸并不奢望你将来有多大的成就,
最想要的就是你健康快乐!
咱们仨一起努力好不好,
让我们这个幸福的小家庭一直保持下去哦!
亲爱的小九,
我不知道,
生命中的无奈,
需要多少忍耐,
才能永不言败?
但我知道,
爱与被爱,
就是最美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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