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幻想，放下她才对得起自己的余生

《重庆森林》剧照图源网络

不知有缘还是无缘，至此天涯不念

文/沉尘

又是一年中秋，秋意萦怀，清辉渺渺，抬头仰望天上那轮满月，皎皎如盘，月华如水，眼前浮现她的影子，禁不住猜测她在这样的夜晚是不是也会登高望月，是不是也会突然想起我？或许我们的目光将在月影里交汇，这样想着，虽知自欺，还是有了一丝安慰。

倏忽十年，她用决绝的方式隔断我们的音信，让明明并不遥远的物理距离成为天堑，我已没有一点她的消息。是的，我牵挂她，一直牵挂她，只是已无关爱情。

她的一句做永远的朋友，将我隔在她的亲密情感之外，我明白做朋友就是拒绝我的爱，可是为什么最后友情也无法继续？

她拒接、挂断、拉黑我的电话和QQ，我发去的邮件犹如石沉大海，她狠心地与我做了彻底地了断，我想她大概宁肯壮士断腕，也不愿让我心存幻想，可是她不知道，这样的做法对我的伤害太深，我不理解，除了爱她，我哪里做错了？爱如果也是伤害，那么她的决绝而别对我算得上残忍。当然，我明白她出于无奈，对此我非常抱歉，那时年少轻狂，我还没有学会控制自己的感情。

爱上她真的毫无预谋，可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记得在我们大学毕业五年后的一天，她打电话来告知我要到济南出差，我很高兴。我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到达泉城广场，在人群中到处寻找她的身影，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循声望去，她正婷婷地站在广场塑像前，穿一件领口系着飘带的淡紫色衬衫和浅蓝色牛仔裤，一头中长直发顺滑蓬松地披在肩头，她的笑容有些矜持，镜片后的眼睛清亮，一张秀气的娃娃脸看起来仍如学生时清纯可爱。

她叫着我的名字，笑说我没大变化，其实她也一样，五年未见，再见如故，我们热情地握手，握着她绵软的手掌，我突然有了心动的感觉，好像被这柔软击中，云淡风轻的她在我眼里有了温度和光芒。

我很奇怪，我们同学那么多年，怎么现在突然发现她竟如此美！她谈不上十分漂亮，属于淡雅而内敛的气质，不谙世事的眼神，腼腆而带着羞怯的表情，总给人一种游离之感，她对外界的人和事很少关心，但她对音乐和艺术又有着天然的敏感，当然，这是我后来了解到的。

泉城广场图源网络

我要请她吃饭，她说时间很紧，两个小时后她就要坐车回家，我们在附近吃了肯德基，然后绕着广场散步聊天。

那天气候宜人，傍晚的落日拖着长长的尾巴，扫过整个广场，为这方天地蒙上一层温暖的光辉。美好的生活像打开了百宝箱，琳琅满目又充满生机。

她依然单身，我很诧异，觉得如此可爱静美的她不该缺少追求者，她无奈地说总没有遇到合适的。

后来月亮在楼后升起来，晚风温柔地拂过她的发梢，露出颀长的脖颈，隐约可见她左颊上一个浅浅的酒窝。她放松地笑着，两颗洁白的门牙不是很整齐，稍稍向内侧着挤在一起，让她的脸看起来生动而活泼。那一刻我觉得她的脸庞犹如人间的另一个月亮，我不敢凝视她的皎洁，她的笑容让我的心天塌地陷，我知道不是她太夺目，而是我的倾慕为她镀上耀眼的神彩。

我问她要找什么样的爱人？她说不知道，总要在一起感觉舒服吧。我为这个说法莫名振奋，好像受到鼓励，我卖力地谈笑风生，觉得在这片广场上，我和她就是最舒服的一对。

在我们愉快地交谈中，时间过得飞快，她得走了，我送她到入站口，看着她的身影一点点远去，我的不舍被她无限拉长，化为思念，从此后，我多了牵挂，却丢失了自己的一部分。

她走后，我的身体储满了她的信息，她的身影，她的眼神，她的微笑，她的声音……像一颗颗种子，在我的心中生根发芽。我们开始频繁打电话，开始是我打给她，后来她也打给我，我们聊工作，时事，音乐，小说，她声音甜美，喜欢唱歌，她不愿交际，不爱热闹，听歌和看电影就是她的休闲方式。我们几乎每天都通电话，那段日子，我不是在和她聊天，就是在回味她说过的话，无时无刻，她固执地占据我的身心。爱情像一场病毒入侵，我在这场大病里持续着激情和思念。

相思是一个人最痛苦的甜蜜，我明知道不应该爱她，却无法停止。她的照片经常铺满我的电脑和手机屏幕，我可以肆意地凝视她，用我的目光亲吻她的每一根发丝和肌肤。我无数次想要飞去找她，想要告诉她我的思念和爱意。

她一定记得那个夜晚，我陪客户喝高了，临近午夜我独自漫步街头，借着酒力，我不管不顾地给她打电话，她睡意朦胧，问我怎么这么晚打过来。我说我要考研，我要去她的城市，然后娶她。她似乎清醒了不少，问我是不是喝多了。我说我很清醒。她说别瞎说了，你难道要离婚吗？我说是，趁我还没有孩子。

她打断我的话，认真地说：“别那么想，你好好过日子吧，我们只能是朋友，就做一辈子的朋友。”

我急切地说：“我爱上你了，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她有些焦躁，烦恼地说太晚了，让我回家去，然后她挂了电话。我怅然若失地在街头徘徊，那一刻被她拒绝，我如堕深渊，反复咀嚼着朋友二字，好像那是一把刀，准确无误地刺破了我所有规划与想象。我疼，疼得掉下眼泪。那一晚睡得很不安宁，早上醒来胸口闷闷地，仿佛心上被扣住一只碗，跳得异常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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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打电话给她，不敢再提考研的事，不敢再说爱她，于是，午夜那个电话仿佛完全是个意外，好像我们不曾发生过那次告白。

时光行进得野蛮，它并不在意谁的悲欢。做她的朋友，我告诫自己，努力在她划定的范围内关心她。她给我打电话的次数明显少了，我也降低了电话的频次，我们小心翼翼，但一直保持着联系。一晃三年，她谈了两场恋爱，最后都以分手告终。她的婚事，也成了我的心病，我不是自私的人，我盼她找到最好的归宿，盼她得到天下最完满的幸福。

再见到她距离我们上次相见已经过去四年，2010年10月她在杭州参加为期三个月的技术培训，刚巧12月我也到杭州开会，会期很满，我们两个住处又是对角线的远距，我只好在最后一天会议结束去找她。

在酒店大堂见到她的一瞬，我仔仔细细不露痕迹地观察她，她比上次见面成熟了，大方温柔，不乏清丽。我夸她的时候，她笑着坦然接受。她还调侃我越来越人模狗样，我自嘲自己已被生活镂刻成低眉顺眼的样子，就像王小波说的那样，被锤过，没有个性，丧失尖锐，越来越平庸，只余几许善良。

我们在附近找了家日式的饭店吃饭。再走出来，才发现阴雨缠绵，寒意袭人，她只穿了一件湖蓝色的薄风衣，在风里她瑟缩着，脸色苍白。我发现她穿得太少，要将自己的大衣脱给她，她拒绝了。原来她穿的已是最厚的衣服，因为出差三个月，没有预料到现在这么冷。我提议马上买衣服去，她忽然有些腼腆，说没钱了。

我笑道：“你可真行，走吧，我给你买衣服去。”

她迟疑了一下，说：“那好吧，算我向你借的。”

在近处的一家购物中心，我随她逛遍了女装的各个店铺。她试穿的时候，我贪婪地看着她，她在镜前照看，时不时扭头问我的意见。那个顾盼的她，试穿新衣的她，那么快乐，那么美丽，我心底的爱再次复苏了，我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和她永远在一起，她未嫁，我还可以自私地选择一次。我胡思乱想之际，她选好了一件厚风衣和短款羽绒服。结账的时候，那个导购员笑着对她说你朋友对你真好。我发现她脸红了，她似乎想解释后来终于没有否认。

走出商场，她穿得严实，立即变得闲庭信步，感谢我出手相助，说我是温暖牌的好朋友。不得不说，能够为她解困，确实助长了我的豪情。我们回到她的酒店房间，继续喝茶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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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间里面对自己所爱之人，保持冷静是如此困难，我看着手表的指针在滴答旋转，想表白的心情异常急切，再有半小时，我必须出发去机场。她很从容，我却坐立不安。她看我不停地看手表，问我很着急吗？我点点头。

沉默了一会，我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说：“几年来，我非常确信我爱你，我们可不可以永远在一起？”我凝视着她，心里七上八下，真希望得到她肯定地回答。可是她先是皱眉，随后表情变得复杂，她轻轻地说：“我真的一直当你是好朋友。”我热血上涌，头脑发昏，我不能接受她这样的说辞，我说：“不，你应该是喜欢我的，你一定喜欢我，否则为什么一直和我联系呢？”

她震惊了，一时无语，随后轻轻地说：“那我们以后可以不联系。”

我呆了，我怎么愿意，怎么愿意失去她呢，哪怕只是做她的朋友，也好过不联系，我急忙说：“不不，不要不联系，还是按你的想法吧，我们就做朋友，一辈子的朋友。”

我以为我已经成熟，也经历了一些沧桑，被拒绝我该不会感觉心痛，可是并不是，我不得不用力捂住胸口，让那股强烈的痛楚慢慢发散到四肢百骸，我仰起头，努力眨眼，将那咸涩的液体吸回眼眶。

我仓皇地站起来，我说我得走了，我的样子一定非常落魄，情绪从天空跌落到地面摔得粉碎，想捡起来变得那么困难。我努力镇定地穿好大衣，拿出给她准备的礼物，那是一部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她的情绪也很糟糕，手足无措地摆着，问我怎么送她这么贵的东西，我说是送她的生日礼物。我把手机放在桌上，转身和她道别。她有些木然地送我出门，我很想拥抱她，哪怕轻轻地一下，可还是没有勇气，我深深地看她一眼，大步离开了。

外边仍然在下雨，可是我已经感觉不到雨丝的寒意。我机械地打车，付费，换登机牌，安检，登机，所有的一切都流畅顺利，而我的内心却大雨倾盆，我闭着眼，凄惶的表情一定写满痛苦，我不想面对这个世界，只想藏起来一点点舔舐自己的伤口。飞机在暗夜的云层里穿行，我和她又一次渐行渐远。

回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她的联系更少了，有时候给她打电话不接，有时候发信息也不及时回，我知道她在疏远我。她培训结束回家后，问我要银行卡的号码，准备还我买衣服的钱，我不要，她说：“不行，你不要我就不理你了”。我只好说了。钱当天就打过来了，就连零头也没去掉，我心里很难过。

又过几天，传达室通知有我的快递。我还奇怪，打开一看竟然是那部送给她的手机，她原封未动地寄了回来。

我既恼火又伤心，我给她打电话问她什么意思？朋友难道不做了吗？她说不能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我说你不要以为我在收买你，这只是我送给朋友的生日礼物，不行吗？她说不行。我有些生气了，被拒绝的那种恼怒，我说你一点也不通情达理。她被指控也很难过，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后来挂了电话。

我们就这样陷入僵局，我数次想联系她，想把关系缓和，又觉得在她面前毫无颜面，弄得自己心浮气躁，灰心丧气。

忍了两天，我感觉自己想通一些，给她发信息，问她心情怎么样？这次她很快回复了。

“想了很久，可能是我的言行让你误会了，虽然我主观上没有那么想，但客观上给你造成了错觉，真的非常抱歉，希望你能珍惜自己的家庭，好好生活。谢谢你对我的关怀，祝你幸福！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联系了。”

短短几行字读下来，我有些发懵，我立即回复信息，发现根本无法发送，打电话过去却始终掉线，我惊觉她把我拉黑了，我悲愤交加，给她发邮件，她也不回。一切努力都成徒劳，她把我们的联系生生切断了。我不敢贸然打电话到她单位和家里，期待着过一阵她想开一点，我们会慢慢恢复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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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联系她，但希望总是破灭，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她的名字在我所有的通讯录里，固执地沉寂着，曾经欢快的交谈，只剩回忆。

如此，一个春夏秋冬过去了，两个春夏秋冬过去了，她没有回心转意。那年我们班级建了微信群，全班同学只差她一人没有加入。第三年从她寝室的人口中得知，她结婚了，而且生了一个女孩。

就这样，她退出了我的生命，我们再也没有联系，她成了我心底的隐痛，我有理由遗憾，有理由愤怒，有理由懊悔，有理由怨恨，有理由委屈，可是我也深知，她做得对，我还是爱她。

转眼十年过去了。曾经有几次很靠近她的城市，稍微努力一下就可以见到她，可是想想她的决绝，我还是尊重她的选择，我确实很想看看她，很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很想恢复和她的友谊，最后都放弃了。她有自己的生活，我们终于成了彼此生命中熟悉的陌生人。

岁月如梭，很多时候我以为我忘了她，可是在她生日之时总会蓦然想起，我会给她发封祝福的邮件，十年来，我没有错过她的每一个生日，当然，她始终没有给我一句回应。

十年似乎是很漫长的时间，但其实走过的人都知道，那真的就如弹指一挥间。世事苍茫，人生仓促，生活繁杂，感情寂寥，翩翩少年已到中年，从前觉得爱情有真心就够了，有等待就够了，有承诺就够了，有守候就够了，以为在爱情里也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是我错了，我大错了。爱情不是感化而是吸引，不是执着而是两情相悦。我花了十年的时间才明白这个道理。

也许不再幻想，放下她才能安顿好自己的余生。我和她，不知是有缘还是无缘，我们彼此温暖过对方的生命，至此天涯相忘，两两不念。虽然中秋已过，还是祝愿天下有情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