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为什么如此愤怒 | E闻美政（附音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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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9 篇

法国为什么如此愤怒

2021 年 6 月 14 日，在布鲁塞尔北大西洋公约组织 (NATO) 总部举行的理事会会议前，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于与美国总统乔·拜登（Joe Biden）会谈。

By | Eric

上周五，法国从美国和澳大利亚同时召回了大使，并称在西方的联盟关系中出现了危机。法国外长勒德里昂将美国和澳大利亚的秘密谈判称为是对法国的“背后捅刀子”。“背后捅刀子 stab in the back” 在西方文化中，是一项极其严重的指控，类似于中国文化中直接指责对方为小人。

这一事件的起源来自上周三美国英国和澳大利亚突然联合宣布，美国将向澳大利亚提供非常敏感的潜艇核动力技术。这意味着澳大利亚将开始全力建造核动力潜艇。这和法国有什么关系呢？关系很大。2016 年法国刚刚和澳大利亚签署了一项价值 500 亿欧元的合同，法国的海军集团（Navy Group）公司将为澳大利亚建造 12 艘传统的柴电动力潜艇。这一下，法国和澳大利亚的合同将作废，这是法国在境外承接的最大金额的一笔国防合同。法国损失巨大。

法国的愤怒可想而知，但坊间普遍认为法国表达愤怒的激烈程度不同寻常。法国驻澳大利亚大使指责澳大利亚秘密和美国进行了 18 个月的谈判，是对盟友的 “撒谎和背叛”。周五晚上在法国驻美国大使馆安排举行的纪念法国在美国独立战争时期向美国提供援助的庆祝活动，被突然取消。

为何法国如此愤怒呢？

这其中甚至有 Covid 19 疫情的关系。法国的经济也遭受疫情的严重打击，GDP 下降接近 10%，而 2021 年，法兰西银行希望法国经济能有一个 5% 的增长。传统潜艇制造业对于法国来说，会涉及很多法国中小企业。澳大利亚的这一毁约事件，对法国的经济复苏是有显著影响的。

但更主要的原因，是法国的战略地位受到了影响。法国自马克龙成为总理之后，打破了以往法国总是纠结于和英国德国之间的关系的格局。马克龙在多次讲话中提到，法国要成为一个“初创的国家startup"，法国需要领导的不仅仅是欧盟，而是整个世界。这一雄心在骄傲的法国人中并不是突发奇想。而且这一思潮在法国并非到了马克龙才开始，事实上从冷战结束之后，法国就一直在寻求自己在世界上的领导地位。

但这一倾向在马克龙执政后，逐渐付诸实施。法国在欧盟内部积极寻求领导地位，在国际事务中也经常表现的非常积极。比如在叙利亚危机中，法国空军对阿萨德部队的攻击次数仅次于美国。法国从美国的衰落中产生这样一个结论，即未来的世界将是多极化的。美国事实上正在收缩自己的国际影响，那么这当然是法国成为世界另一个主要影响力国家的好时机。

因此，法国在和澳大利亚进行潜艇合作时，是有战略性考虑的。法国方面认为这是法国外交和影响力的一次巨大进步。尤其需要考虑到，这一潜艇制造合同中，还包括美国洛克希德马丁公司在澳大利亚的分公司，他们将在法国的指导下完成一部分工作。这被法国看作是一种新型的法美关系。即由法国逐步取代美国来协助澳大利亚的防务。

但澳大利亚的改弦易辙则完全打破了法国的这种战略安排。

最让法国人无法接受的是，澳大利亚和美国英国之间的谈判，是秘密的。并没有和法国进行协商。虽然澳大利亚和美国都隐晦地表示说，他们之前向法国谈起过一些对传统动力潜艇的抱怨，但目前看到的信息显示，这更像是一种自我解嘲。法国完全不知道澳大利亚正在和美国秘密谈判，18 个月里，美国和澳大利亚对法国是完全保密的。

法国驻澳大利亚大使 Jean-Pierre Thebault 在接受采访时说：”在不和法国进行任何沟通的情况下突然做这样的宣布，是标准的对信任关系的破坏。“ 事实上令法国非常尴尬的是，他们大多数官员甚至是从新闻媒体上才知道有这么件事儿，事先完全被蒙在鼓里。美英澳仅仅在发布声明前几个小时，知会了法国驻美国的代表。这就很好理解为什么法国感觉到自己是被人从背后捅了刀子了。

从美国这方面来看，美国重新完全主导了澳大利亚的防务。在美澳英三国的新的防务合作体系中，美国不仅仅向澳大利亚提供核潜艇技术，同时还有网络反攻击技术，人工智能技术和水面下作业的技术。

这次事件引起的后果，目前还难以估计。但拜登政府的损失是显而易见的。在拜登上台之后，他就希望能够改善西方国家之间的合作关系，摆脱川普遗留下来的美国和各盟国之间的不信任关系。但这一事件造成的相反效果，将是拜登政府执政中的一大污点。

美国对于法国的这一次背叛，无疑将增加欧洲人对美国的不信任。由于阿富汗战争遗留的阴影，欧洲本来就已经充满了摆脱美国，建立欧洲自己防务体系的呼声。虽然这一要求目前还不现实，但这种政治力量的存在，必然引起欧洲内部的民族主义的上升和西方阵营的分裂。

而澳大利亚总理莫里森却发言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以澳大利亚的利益为第一位的。” 这等于是火上浇油。如果西方各国都以自己国家的利益为第一位，那么联盟的基础将被破坏。

拜登政府的做法，无疑是“重返亚洲”的合乎逻辑的结果。“重返亚洲”本身没有问题。但问题在于：从哪里重返？在一个地区加强力量的投入必然引起在另一个地区力量的减弱。拜登政府必须在“重返亚洲”和“失去欧洲” 之间寻求精妙的平衡。在这一事件上，拜登政府的处理是非常不明智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拜登政府的失职，并不意味着这么做是错的。这有可能是一种不得不做出的选择。这一部分，也许是一些华裔不太理解的地方。澳大利亚和美国，不可能意识不到自己的这个决定将使得法国暴跳如雷，但他们依然这样做了。这是为什么呢？这里有这样两个原因。这一内容将在“今日美政” 网站 jrmz.org 的新闻版本中播出。

很可能是出于这两个原因，美国和澳大利亚干脆采取先斩后奏的策略。先达成协议，然后再谈对法国的补偿。请注意，我这里并不是说这一选择是正确的，我只认为这一选择可能是无奈的。因为这一选择毕竟严重破坏了西方国家相互的信任和合作。

但美国背叛盟友不是一次两次了，1971 年 Nixon shock，美国在没有通知盟友的情况下进行了一系列的金融改革，包括废除了金本位的布兰顿森林体系。导致其他国家，尤其是日本出现严重金融动荡。1930 年斯姆特-霍利关税法案（Smoot-Hawley Tariff Act），美国为了自己的市场稳定，疯狂提升关税，这一举措被认为直接引发了全世界的大萧条。

我完全可以理解每个国家都应该重点考虑自己国家的利益。但利益本身，有近期利益和远期利益的区别。在西方现行的民主制度下，政府任期短，甚至缺乏对政府的问责体系（在疫情中，川普的自大导致几十万美国人死亡，但在美国没有任何机制可以追究他的责任），这就导致民主制度存在一个弱点，就是追求短期利益，这一届政府干的漂亮就好；而忽略远期利益，当选官员缺乏为国家远期利益着想的动力。美国的几次背叛盟友行动，都是为了眼前的短期利益，川普不惜破坏西方国家的联盟，也要让自己的政府收入更多，让老百姓觉得美国的利益获得保证。但是，作为美国这样一个担负着世界领导责任的国家，损害盟友利益本质上就是损害美国远期利益。这一矛盾，是需要被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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