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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8 篇
身份政治如何控制共和党
Lilliana Mason和她的著作《非文明的认同:政治如何成了我们的身份
By | Eric
Lilliana Mason是霍普金斯大学的政治学副教授,她于2018年出版了一本书《非文明的认同:政治如何成了我们的身份》(Uncivil Agreement:How Politics Became Our Identity)这本书试图解决这样一些问题:谓极端化,我们到底是在什么方面极端化?这样的极端化影响我们哪些方面的抉择?为什么共和党变得如此注重身份政治?川普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Mason提出一个非常醒目的观点:虽然我们依然有共识,我们要建设好美国,美国政府应该帮助美国人民,比如在基建预算计划中,也有不少共和党议员投了赞成票,大多数美国人,包括共和党人和保守派都赞成改善美国基础建设的决定;但大家在“谁才是美国人” 这一点上,有着巨大的分歧。
美国的管理者,也可以理解为民主的范围,是应该包括所有美国人,还是应该局限在文明程度更高、传统上领导美国的白人基督徒阶层?这一苦涩的问题,其实是当今民共两党分歧的核心内容。
民主党一方认为,应该推广民主,让更多的人参与投票;而共和党则认为应该提高投票的门槛,最好是只让社会中层以上的人参与投票。这里我加一句,华裔的很多学者也持这种意见,他们认为吃福利的人无权投票,甚至认为投票权应该和纳税额挂钩。但也许他们不知道,启蒙运动刚开始时,投票权就是门槛很高的,随着民主的深化,投票权才普及到普通老百姓和女性。右翼要求的,实际上是回到过去。但一般情况下,主流的右翼是不敢这样说的,说得最极端、冲在最前面的,却是华裔的右翼,这很有趣。因为华裔早期因为排华法案,就是没有投票权的。如今华裔右派主动要求提高投票门槛,这实在令人尴尬。
更为糟糕的是,这一问题无法妥协。我们不可能说让一部份少数族裔和其他文化的人先成为美国人,然后慢慢扩展。我们无法这样去做,这是一个黑与白、接受与不接受,完全无法妥协的问题。这样一来,原本不那么明显的美国种族政治问题,现在变得非常明显了。
这一切的开始,来自一个比较明显的时间节点,那就是奥巴马总统的上台。这并不是因为奥巴马总统的政策有什么不对,而是因为他是一个黑人他的头像只要出现在媒体上,就足够提醒那些有潜在的身份优越感的白人,时代改变了,自己要被边缘化了。
这体现在一个明显的事实上:在奥巴马总统上台之前,民意调查显示,受访民众对于扩展健保的态度,和他们对于种族的态度是没有相关性的;但在奥巴马上台之后,这两个完全无关的问题变得有强烈的关联性。加强枪支管理也是一样,之前这个问题和种族毫无关系,但奥巴马上台之后,反对枪支管理的人表现出明显的白人至上倾向。
Mason副教授例举了一项长期大规模的社会学调查的结果。在 2011年,当时川普还根本没有任何政治影响力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关于价值观的调查,样本为 8000人。他们中间有些人是持白人至上观点和对一些弱势群体持不友好态度的,比如他们会憎恨同性恋,讨厌非法移民、穆斯林和少数族裔。我们这里暂且叫他们为“憎恨者”。请注意,在 2011年的时候,他们分属于不同的党派,或者干脆是非党派人士,他们的政治倾向性也不明显。
但到了2018年,出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憎恨者”们几乎全部都喜欢川普。他们不一定支持共和党的其他领导人,但他们极度喜欢川普,并因为喜欢川普而支持了共和党。反过来,共和党人为了赢得这一部分数量不小的选民,也倾向于表达和川普相似的仇恨言论。从这个意义上说,川普塑造了一个新的共和党。
不仅如此,持有“憎恨者”态度的民主党人、无党派人士,在2018年的民调中都表示他们喜欢川普。他们不一定喜欢共和党,但非常喜欢川普。
为什么呢?因为川普不是一个传统的政客。传统的政客有游戏规则和游戏禁忌。有些话是不能说的,有些仇恨是不能明确表达的。但川普就可以表达,他就可以直接说墨西哥人都是强奸犯,穆斯林仇恨美国人这些话。而这些话在 2016 年大选的时候并没有让他失分。
于是川普领导了一场释放仇恨的社会运动。这种仇恨,在一些美国人尤其是白人群体中,已经憋了很久了。
人们开始凭自己的身份来决定自己喜欢哪种政策,而不是注重于政策本身。我的身份是共和党人,或者白人,那么我就支持共和党的决定或者白人文化的偏好。在对于一个身份的忠诚度问题上,共和党要强烈得多。
那么相应地,政党也开始选择自己的选民。共和党开始倾向于代表那些愤怒的白人的利益。政党不再以全体美国人的利益为考虑对象,而开始倾向于只代表一个族群的美国人,去打败另一族群的美国人,这是相当危险的。
这种作用依然是相互的。值得注意的是,原本民主党也是很注重边境管理的,在2004、2008、甚至2012的民主党全国大会上,加强边境管理都是大会议题之一。但到了现在,民主党再谈边境管理就显得非常少了。这是因为民主党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应该是和共和党对立的。既然共和党强烈要求驱逐非法移民,那么民主党就不能再提边境管理了。政党和政治领袖的主张,也会对选民造成影响,毕竟他们是领导者。这进一步加强了美国民众之间的对立情绪。民共两党的支持群众几乎同时认为,一旦对方赢得选举,美国就完蛋了。
这就是说,美国的整个政治空气改变了。过去,双方有斗争也有合作。制定政策法案的时候,大家关注的是如何找到最大公约数,所谓 common ground。而现在,则更注重于如何斗倒对方,强行使用自己人数上的优势来通过法案。这就是为什么现在议会中对法案投票,大多数时候是一党全部支持,另一党全部反对。身份政治无法相互妥协,注定是以相互斗争,一胜一负,零和游戏的方式来运行的。即使政党内部有人希望同意对方的主张,他们也不敢公开表示,因为他们的选票来自他们的身份角色,同意对方,就意味着背叛,就意味着可能失去选民的选票。
不得不说,这一现象在共和党尤其严重。我们从共和党的全国大会上可以看出,共和党甚至都不再有自己的政纲,他们的全部精力,就在于如何阻止民主党的施政。共和党要求的不是美国人的利益,而是“我们一定要赢”,当然,这也是川普的一个遗产。而民主党一边则要好一些,因为他们的政纲明显更受更多美国人的欢迎,而且民主党的支持者也呈现稳定的上升趋势。因此民主党更愿意来谈一谈具体的政策,希望获得共和党的支持。但共和党则只希望看到民主党受阻。
所以民共两党的改变虽然是相对的,但不是对称的。民主党变得真正地更加左派,他们希望做更多的事,比如改善美国人的福利、扩大美国人的投票权等等;而共和党则变得更加反体制,他们并不想做事,他们只想阻止民主党做事。当结合到身份政治的时候,你就能理解为什么一些州的共和党开始强烈地排斥其他族群的人投票,他们制定新的投票法以阻止少数族裔投票,因为他们实际上认为只有白人才应该有投票权,其他人投票,就会“偷走我们的选举”。
共和党内有一部分人看到了自己党的这种转变本质上是反民主的,但他们无能为力,这部分人以切尼和罗姆尼为首。在身份政治下,他们不能反对自己的党派所代表的白人基督教徒的身份。
这种情况下,就凸显了美国两党制的缺陷。两个大党,党内的区别就被身份政治掩盖了。过去,共和党内有白人至上的川普党和正常的保守派,民主党内部有极端的社会主义党和正常的进步派。而现在,两个党内部的较弱的一方只能偃旗息鼓,默默忍受。党外相应的选民,却找不到政治力量来代表自己。比如说我是一个普通的保守派,我不喜欢民主党,但我也不喜欢白人至上和族群分裂。在美国目前的两党制下,我没法投票,或者我只能违心地去投川普党的票。在多党制、比例投票的制度下,这种情况就可以避免。但美国要修改自己的制度,是非常非常困难的。
再一次地,这种党内的压迫少数派现象,又是在共和党内更突出,因为共和党特别讲究自己党内的纯洁性,而民主党则很难做到。所以你会看到,切尼会被共和党排斥掉,但桑德斯和AOC 则不会。身份政治的现象在共和党内要严重得多
美国的身份政治从哪里才能找到出路,目前学者们还没有一个定论。大家一般认为,如果经济情况改善,贫富差距缩小,会增加民众的安全感,从而减少相互的身份对立情绪。基督徒的愤怒也会随着经济情况改善而变小,因为对社会不满,是促进人笃信宗教的一个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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