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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频专栏 | E闻美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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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5 篇
美国大船如何掉头?
By | Eric
这是一篇来自外交事务杂志的长篇政论文章,作者是 Ben Rhode,他是美国比较活跃的政治评论员之一,也拥有自己的智库,叫国家安全行动(National Security Action),他曾担任奥巴马政府的国家安全顾问副官。
这篇文章的原标题是:“他们和我们,美国是如何让自己的敌人绑架了自己的外交政策的”。这篇文章详细地梳理了从 2001 年的 911 事件之后,美国如何将自己国家的主要政策,集中在了反恐行动上。这一国家发展路线的改变,影响了美国 20 年。奥巴马总统说,美国是一艘远洋巨轮,一旦向一个方向航行,就很难改变方向。
我们确实可以看到美国在 911 之后的很多改变,这不仅仅表现在军事行动上。事实上这表现在美国整个国家机器结构上的改变。反恐成为 911 之后的美国的一个国家主题,设立了多个相应的政府机构,而原有的一些机构也做出了工作流程上的改变,以适应反恐行动的需要。预算结构也发生了改变,大量资源被配置在反恐行动上。
冷战结束之后,美国有了空前的自信。入侵阿富汗原本的目的只是消灭基地组织,但这一目的很快发展成为希望彻底改变阿富汗。这在美国历史上是不多见的。即使对于日本的改造,也依然保留了他们最核心的社会组织架构,保留了天皇制度。可以设想,如果二战后的美国像冷战后那样充满了迷之自信,那会不会直接审判日本天皇呢?非常有可能。
在这种极度自信之下,美国遭受了 911 恐怖袭击,死亡近 3000 人。美国随后对阿富汗和伊拉克发动了战争,并轻而易举地摧毁了这两个国家原本的政治架构。但是我们需要注意一点的是,我们对他们根本不了解。美国人骨子里的“美国特殊”和“本土主义”的观念,使得美国对其他国家缺乏兴趣。这表现在美国根本没有改造其他国家的经验,对其他国家的具体民情也缺乏足够的尊重。但无论如何,我们就这么去做了。
当然,结果,我们也看到了。20 年之后,我们不得不退出阿富汗。阿富汗基本上回到了过去。
但反过来,反恐的主题替代了和苏联对抗的主题,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改变了美国人的自我认同。过去我们是在为了资本主义战胜共产主义而努力。苏联崩溃之后呢?我们逐渐变成了对抗极端穆斯林,保卫自由世界。这个身份认同的改变是本质性的。我们必须看到,苏联是真的对我们有威胁,他们不但有核武器,而且有看上去很迷人的乌托邦理想。事实上这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确实有苏联人叛逃到西方,但也有西方人叛逃到苏联。苏联的意识形态是 20 世纪的。新自由主义也是 20 世纪的。这是两个 20 世纪的观念之间的对抗。
但极端穆斯林呢?那是一个 1400 年前的观念。美国正在以 21 世纪的观念和力量,来对抗一个 7 世纪的宗教观念。这是一个完全不对称的战争。如同狮子和蚂蚁之间的战争。狮子可以轻而易举地撕碎豺狗,但狮子无法战胜蚂蚁。更重要的是,当美国人在和极端穆斯林作战的时候,美国人的自我认同是什么?他们不再是自由的捍卫者,不再是资本主义的捍卫者。他们成了文明对抗野蛮的捍卫者。那么,谁是野蛮的呢?除了穆斯林以外,还有来自南部的墨西哥人。民族主义,就这样复苏了。这不是两个政治理念的对抗,而是文明的我们,对抗野蛮的他们。
美国的很多方面都改变了。旅行、身份验证、外交,等等。但更重要的是,美国政府的权力大大扩展了。美国逐渐开始了对社会的监控,在海外的审讯和逮捕。这确实可以保证我们的安全,但问题是,这也同样削弱了美国的民主和自由,同时削弱了美国作为全球民主灯塔的榜样作用。事实上,自从美国开始反恐以后,很多其他国家,其中包括一些独载国家,也以反恐的名义加强了对自己国内少数族裔的控制。美国的榜样作用,不仅仅表现在好的方面,也同时表现在坏的方面。
反恐战争并没有取得完全消灭穆斯林极端势力的结果。这反过来引发了美国人对多元文化是否会最终威胁到传统基督教文化的担忧,引起了穆斯林的子宫是否会征服西方的担忧。这种斗争开始转入了美国国内。保守势力开始对主张包容的进步势力进行反击。最终,美国发展到了出现川普。川普这种人在正常的美国社会中,不太可能出现。川普能够胜出的一个很重要的社会背景,就是民族主义甚至种族主义高涨。一部分美国人开始认为自己才是文明的,外国人都是野蛮和有威胁的。当美国人开始奋起保卫自己的文化的时候(狮子对蚂蚁声称它在为了保卫狮子家族而战,这是不是太讽刺了?),川普适时地出现了。我们可以在川普身上清晰地看到这样一个特点:川普对于民主毫无兴趣,对于美国在世界上领导民主,毫无兴趣。他的兴趣在于,如何保护好美国文化不受外来文化的影响。川普现象,实际上是美国转向为反恐主导的国家路线之后,一个非常自然的结果。这就是我们前面说的,美国人的自我身份认同,开始改变了。
但这条航线,被证明是错误的。我们盘点一下,911 之后,超过 7000 名美国人死于阿富汗和伊拉克,超过 5 万人受伤。而参加过这些战争的退伍军人中,有超过 3 万人自杀。数十万阿富汗人和伊拉克人死亡,3700 万人流离失所。战争总消耗大约 7 万亿美元,这一数字是美国年度 GDP 的三分之一,是德国 GDP 的近两倍。如此重大的代价之后,美国获得了什么?世界获得了什么?
事实上,美国除了物质的损失,人员的伤亡,自身民主的退化,更加保守,更加封闭和更加排外之外,没有更多的收获。我们消耗了大量资源,确实降低了恐怖主义对美国的骚扰,但同时因为资源的错配,死了更多的战士,疫情中死去了更多的人。美国的抗击流行病的资金,被吸收进了反恐为主的国家安全拨款中。我们付出的,远远比恐怖主义对我们的伤害要大。
更糟糕的是,正因为民族主义的兴起,在美国出现了自己版本的恐怖主义,那就是 1 月 6 日国会山出现的暴乱。美国第一次出现了暴力阻止最高权力和平交接的现象。这从根本上威胁到了美国的立国之本。据美国情报部门的报告,目前美国最主要的恐怖主义威胁,来自自己国内的极右翼团体。反恐反到自己家里产生了恐怖主义,这真是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结果。
那么世界呢?世界因为美国的反恐行动而变得更为安全了吗?我们看到,情况并非如此。基地之后,崛起了ISIS,现在塔利班又回来了。俄罗斯和忠国的咄咄逼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美国陷入了反恐战争之中而无暇顾及。总体上来说,世界因为美国错误地选择了反恐作为国家外交路线而变得更加不稳定。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拜登可能是一个划时代的总统。正如小布什是一个划时代的总统一样。后者将美国这艘巨轮拖入了反恐这条航线,而拜登目前正努力将美国拖出来。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反恐已经渗入了美国国家机构的方方面面,而不仅仅是军队。包括情报部门的设立,监听机构的针对性,分析人员获得的资料等等。这甚至还包括美国因为反恐而不得不对某些独载国家的容忍,比如沙特。但更重要的是,拜登政府需要考虑,美国人未来的自我定位是什么?如果美国人在世界上的主要任务不再是反恐和打击极端宗教势力,那么美国人的下一个身份认同是什么呢?是带领全球国家对抗全球变暖吗?是在全球进一步推广自由和民主吗?是推进新的社会结构来适应技术的发展吗?我们应该注意到,在目前这个阶段上,美国人是有一种失落感的,反恐结束了,我们美国在世界上的角色应该是什么呢?
美国回不到与世无争的孤立时代去了。事实上,从一战之后的巴黎和会开始,美国就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导国家,已经一百多年了。从二战之后,美国扮演过欧洲的拯救者,苏联的遏止者,互联网技术的开创者,全球化的引领者等等角色以对应每一个历史时期。那么就不难理解美国目前出现的失落。我们的下一个角色应该是什么?
拜登总统在最近的 G7 峰会上给出这样一个答案,美国未来主要的任务是对抗全球变暖,加强全球卫生系统,重返亚洲和遏止俄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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