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花落去：阿富汗战争与帝国的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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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来源：亚当斯密经济学（刘胜军微财经出品）

文 / 刘胜军

拜登的“乌鸦嘴”

阿富汗一词源于蒙古语，意为叔叔的汗国，系成吉思汗次子察合台领地。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不会料到，在21世纪的今天，“察合台领地”会成为全球瞩目的焦点。

百年未有大变局，一切都有可能。超级黑天鹅，接连起飞：

• 2016年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在全球掀起滔天巨浪（“特朗普入狱”是共和党自我拯救的唯一机会）。

• 2020年百年一遇的新冠疫情席卷全球，迄今已造成至少400多万人死亡。

• 2021年美国宣布撤兵阿富汗，塔利班势如破竹占领阿富汗全境。

这场持续20年的阿富汗战争，是美国卷入时间最长的战争，以完败告终。

虽然美国或许预见到了塔利班卷土重来，但绝对不会料到来得这么快。号称几十万人的阿富汗政府军再次诠释了什么叫“兵败如山倒”：

• 5月1日，美国和北约军队正式启动从阿富汗撤军行动。

• 拜登表示，美国在阿富汗的军事任务将于8月31日前结束。

• 8月6日，自美军5月1日撤离阿富汗以来塔利班攻占第一座省会城市。

• 8月12日美国紧急派遣3000名美军前往喀布尔协助撤离。

• 8月13日，塔利班已攻占全国34个省会城市中的18个。

• 8月14日，拜登紧急增派约5000名美军至阿富汗协助撤离。

• 8月15日毕业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阿富汗总统加尼乘机出走异国他乡。

• 8月15日23时，塔利班进入阿富汗喀布尔的总统府。

与特朗普相比，拜登是个富有同理心的好人。当拜登做出从阿富汗撤军的决定时，他脑海中浮现的一定是越南。

△2021年3月拜登夫妇参观越战纪念碑

但虚岁80的“拜登老爷爷”，这次脸丢大了。虽然世人已经原谅了他糟糕的记忆力、爬飞机舷梯多次摔倒，但这次不能原谅他的判断力。五周前拜登在新闻发布会上信誓旦旦：

• 无论如何，你都不会看到有人从美国驻阿富汗大使馆的屋顶上撤离。

△1975年美国撤离西贡大使馆

• 塔利班全面控制整个国家的可能性极小。

△2021年美国大使馆上空撤侨的支奴干飞机

由于形势误判，撤离极为慌乱。在喀布尔机场，美国海军陆战队直升机被用来快速驱离跑道上的人群，这样这些飞机才能起飞。美国海军陆战队被迫开枪，一些阿富汗人抓住正在起飞的飞机的轮子，随后坠落身亡。至少有五人身亡。

△视频1: 趴在美军飞机上的难民从高空摔死

保罗·肯尼迪在《大国的兴衰》中说：“如果一个国家在战略上过分扩张（如侵占大片领土和进行代价高昂的战争），它就要冒一种风险：对外扩张得到的潜在好处，很可能被为它付出的巨大的代价所抵消。”拜登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此时悔悟或许太晚了。

美国参议院共和党竞选委员会主席Rick Scott呼吁国会对拜登处理阿富汗问题的方式进行调查，他还提及动用宪法第25修正案罢免拜登的可能性。

美国的奇耻大辱

美国在阿富汗的失败无疑是奇耻大辱：

• 北约投入20万外国军队，完全控制阿富汗领空，还得到大约35万阿富汗安全部队和没有透露具体数目的地方亲政府民兵组织的支持。塔利班只有区区六万军队。

• 阿富汗战争中，北约集结了二战以来最大规模的多国盟军队伍，一度包括54个国家，加起来控制了全世界军事预算的60%以上，拥有技术上最先进和军力最强大的武装力量。

• 北约及其盟友在过去20年里在阿富汗花费了4～4.5万亿美元，这是整个非洲大陆GDP的两倍之多。

• 美国国会文件显示，截止到2017年年底，美军在阿富汗的行动至少消耗美国2.4万亿美元。其中1.5万亿美元与作战直接相关。参战士兵回国后还将长期消耗巨额医疗费用，到2059年这一费用总计将达1.4万亿美元。

△令人心酸的阿富汗战争伤兵纽约走秀

• 在20年战争中，2448名美国人丧生、2万多人受伤以及战争退伍军人受到的精神创伤。美国的盟友仅英国就有457名军人阵亡。

撤军或许是明智的“止损”，但仓促撤军可能引发灾难。共和党内反特朗普领袖、美国原副总统迪克‧切尼的女儿、共和党众议员切尼(Liz Cheney)指出：

• 面对20年前掩护过基地组织的恐怖组织（塔利班），我们选择了撤退，并将阿富汗交出给了对方──这一后果，恰恰与我们想结束这场战争的目的完全相反。现在的撤军政策，事实上将迫使美国人的子孙后代以更高的成本继续这场战争。

英国《金融时报》社论精辟地概括了美国的“多重损失”：

A. 这是阿富汗人民的悲剧，也是对在20年战争中丧生的数千名美国及其盟国官兵以及逾12万阿富汗平民的背叛。

B. 对美国——以及拜登希望巩固的民主国家阵营——的可信度来说，这也是一个极其严重的挫折。

C. 不仅是阿富汗长期受苦受难的民众，美国及其盟国也将不得不承受后果。一波逃离阿富汗的难民潮已经开始。

D. 该国有可能再次成为圣战分子的基地。

E. 白宫希望了结烦人的外交政策问题以便专注于中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放弃阿富汗令人怀疑美国对盟友的承诺有多深、其将军事介入行动进行到底的决心有多坚定。随着北大西洋联盟本世纪最大、代价最高的外交政策优先事项之一内爆，北京方面不会对这些信息视若不见。

读到这里，幻想美国保护的蔡英文之流，估计会面如死灰（【台湾同胞必读】“大一统”是理解中华文明的钥匙）。

美国的失败还在于，它留给世界一个更加危险的阿富汗：

• 阿富汗成为世界上最大的非法鸦片生产国、吸毒上瘾者数量最高的国家。2005年，阿富汗鸦片产量占世界的90％。价值650亿美元的鸦片市场为全球恐怖主义提供了资金，迎合了1500万毒品成瘾者，每年杀死10万人。2017年，阿富汗的毒品走私交易占GDP的20％至32％。2018年阿富汗罂粟种植约为32.8万公顷，比2016年增长63％。

• 人口只有3000万的阿富汗，承受了至少20万人的死亡，受伤致残的阿富汗人不计其数，270万人在国内搬迁避难，还有250万离境的阿富汗难民。

曾在阿富汗工作过的联合国原副秘书长舒伦伯格（Michael von der Schulenburg）质问美国给阿富汗人民带来的灾难：

• 我一直喜欢阿富汗，也热爱当地民众的亲切友好和热情好客。在阿富汗，我感受到的不是极端主义者的偏执，而是非常骄傲、真诚和诚实的人民，他们在国家恶劣的自然条件下辛苦谋生。我怀念那里白雪皑皑的高山、青翠幽深的峡谷、巧夺天工的灌溉系统、清凉的早晨，还有准备早茶时空气中夹杂着的、燃烧木材后的袅袅炊烟。

• 阿富汗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我们西方人对当地民众做了什么呢？我们或许出于好意，但最终却让阿富汗惨遭蹂躏。经过20年的战争之后，我们仍然将阿富汗留给了同一群人。这是对所有站在西方一边的阿富汗人的背叛，他们原本希望借此改造国家。

• 所有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我们西方人，还能是谁？我们现在怎么能够扭过脸去，就好像什么大事都没有发生呢？我们怎么能够继续带着道德优越感，自以为是地颐指气使，指责他人呢？再次冒险进入下一场冷战之前，我们应该重新思考一番阿富汗的教训。

往事并不如烟

直升飞机在美国驻阿富汗大使馆起飞的景象，完美再现了1975年美军仓皇逃离越南西贡的羞辱时刻。

60年代，美国介入越南战争，美军的狂轰滥炸未能击溃北越军队的斗志：

• 1965年3月-1968年11月间，美国空军共出动153784架次的飞机轰炸北越，海军和海军陆战队也出动了152399架次。美军在“雷鸣行动”中共投下864000吨炸弹。

到了1975年，美国扶持的南越军队兵败如山倒，西贡（胡志明市）被北越军队围得水泄不通。

为逃离西贡，美国海军在西贡外海集结了一支由航母、两栖攻击舰等26艘战舰组成的庞大舰队——第76特遣舰队。

4月29日西贡机场被炮火炸毁，已无法使用。美国下达了紧急命令，开始“常风行动”——大规模的直升机撤离行动，18个小时中，美国出动682架次直升机，接走了1373名美国人、5595名越南人和85名其它国家人员。有人将之比作空中版“敦刻尔克”。

整个晚上，美军直升机都以10分钟一架次的频率落在美国使馆内。由于数量太多，美军先后将46架直升机推入大海，以腾出空间起降飞机。

夜间撤离是危险的，引发激烈争论。福特总统问基辛格：“为什么不暂停行动，等天亮后再进行？”基辛格回答：“我们与北越的‘默契’极为有限，如果暂停，很可能引发对手误判（遭到更快的打击）”。

混乱的最后时刻，美国人痛击抢上飞机的“盟友”

7点53分，搭载最后一批美国人的直升机离开西贡。几小时之后，北越的坦克部队就冲进了南越的总统府。大量“友人”被抛弃。

阿富汗战争

从小处说，阿富汗战争是因为一个人而起：本·拉登。2001年，9.11恐怖袭击震惊全球。对打上门来的恐怖分子，美利坚帝国的恼怒可想而知。

从大处讲，这是文明的冲突：

• 在战争爆发之前大约一周时，美国总统小布什向塔利班政府发出最后通牒：1）把基地组织高层成员交给美国；2）释放所有被监禁的外国人；3）保护在阿富汗的外国记者、外交人员、支援人员；4）让美国人员检查所有训练营，证实它们全部被关闭。塔利班政府拒绝与美国对话，并指与非穆斯林领袖对话是对他们的侮辱（“文明的冲突”，究竟离我们有多远？）。

2009年12月新就任的总统奥巴马为了结束这场旷日费时的战争，宣布向阿富汗增兵3万人。

2011年5月1日，本·拉登被美军击毙。

△拜登与奥巴马观看击毙本·拉登场面

多灾多难阿富汗

阿富汗是中亚的一个内陆国和多山的国家，干燥、缺水，最高峰诺沙克峰海拔7485米。国土面积64万平方公里，相当于缅甸或美国德克萨斯州。

今天的阿富汗是从1747年在杜兰尼王朝下建立的。1919年在第三次英国-阿富汗战争后，阿富汗宣告独立主权。

1973年，巴拉克宰王朝统治的阿富汗王国遭政变推翻，成立阿富汗共和国。之后历经军事政变、苏联入侵和军阀内战。很少有哪个亚洲国家像阿富汗那样灾难深重：

•自1900年，12位阿富汗当权者无法完成任期：1919年（暗杀）、1929年（辞职）、1929年（处决）、1933年（暗杀）、1973年（罢免）、1978年（处决）、1979年（处决）、1979年（处决）、1987年（免职）、1992年（推翻）、1996年（推翻）、2001年（推翻）、2021年（推翻）。

苏联入侵

1973年阿富汗共和国成立后，苏联支持激进的阿富汗人民民主党，加紧使阿富汗在经济上依赖苏联。1978年，人民民主党激进分子推翻阿富汗政府，塔拉基出任国家元首，但在1979年9月又被其副手阿明取代。同年12月苏联人支持的另一名左翼分子卡尔迈勒在政变中上台。1979年，当卡尔迈勒推行苏联化的企图遭到武装反对时，苏联领导人勃列日涅夫悍然宣布入侵阿富汗，长达10年的阿苏战争爆发。

△吉尼斯世界纪录称勃列日涅夫是“世界获奖章最多的人”

至1985年底，侵阿苏军兵力达12万人，喀布尔政府军兵力为7万人，反政府武装约有10万人。

经过十年的拉锯战，1989年苏军按照协议全部撤出了阿富汗。

阿富汗战争给阿、苏两国人民带来深重灾难：阿富汗有130多万人丧生，500多万人流亡国外沦为难民；苏联先后有150多万官兵在阿富汗作战，苏军死亡12210人，伤35478人，严重削弱了国力。

“玩不转”的美国模式

自信满满的美国认为自己不是苏联，坚信“美国模式”能够遍地开花，但现实很骨感。

在阿富汗2019年选举中，合格选民投票率只有9%。争取连任的加尼和时任首席执行官阿卜杜拉争选总统职位。最终加尼获得50.64%选票，阿卜杜拉获得39.52%选票。阿卜杜拉指责选举舞弊，宣称自己获胜。3月9日，加尼与阿卜杜拉在两个不同地点，分别宣誓就职总统职位，引发阿富汗政局动荡。

在透明国际发表的“2015年全球廉洁指数”中，阿富汗排名倒数第三，仅高于朝鲜和索马里。这样的军队（堪比1949年“五子登科”的国民党军队），焉有不土崩瓦解的道理？

塔利班的挑战

塔利班（意即“伊斯兰教的学生”），意译为神学士，是发源于阿富汗坎大哈地区的逊尼派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武装组织。它的大部分成员是阿富汗难民营伊斯兰学校的学生，故又称“伊斯兰学生军”。塔利班创始人毛拉穆罕默德·奥马尔在内，曾是坎大哈乡村里的伊斯兰教学者。

该组织于1994年兴起。成立之初，塔利班总共只有800人，并不为人重视。塔利班崛起是因为民心支持：

•高举铲除军阀、重建国家的旗帜。

•纪律严明而作战勇敢。

•以反对腐败、恢复商业的主张，赢得阿富汗平民的支持。

塔利班声称要建立世界上最纯洁的伊斯兰国家。1996年至2001年间，塔利班在阿富汗建立全国政权：阿富汗伊斯兰酋长国。

塔利班的极度严格和反现代的思想被形容为一个“结合普什图部族律法的沙里亚法规（伊斯兰教法）创新形式”，以激进的德奥班德学派观点诠释伊斯兰教。

塔利班禁止许多以前旧政权容许的活动，例如女性就业及上学、电影、电视、音乐、舞蹈等活动。他们新成立的宗教警察（模仿沙特阿拉伯的“扬善抑恶局”）负责执行禁令。塔利班在1996年到2001年上一次统治阿富汗期间，实行照字面意义解释的伊斯兰教法，执行公开处决，用石头砸死被指控通奸的女子，斩断被指控偷窃的人的手。喀布尔一位大学教授表示：“我们暂时待在家里，但感觉就像置身于战争中......塔利班尚未澄清他们将要做什么以及他们对妇女和学校的政策。恐惧压得人无法喘息。”

塔利班还干了一件大事震惊全世界：

• 2001年，塔利班领导人奥马尔下令毁灭阿富汗境内所有佛像。塔利班不顾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及外国非政府组织的反对，以炮弹和炸药摧毁了1500年历史的巴米扬大佛雕像（阿富汗两处世界文化遗产之一），这座唐僧玄奘瞻仰过的圣迹就此灰飞烟灭。塔利班信息部长Qudratullah Jamal居然说：“破坏工作并非如人们所想般容易，你不能以炮轰推倒那些佛像，因为它们是凿入山崖内；它们牢牢地连接山岭。”

因此，塔利班执政后将面临严峻挑战：

• 英国首相约翰逊呼吁，“我们不希望任何方面给予塔利班政权承认”。在1996-2001年塔利班上次主政阿富汗期间，只有沙特、阿联酋和巴基斯坦三国给予了外交承认。

• 能打仗未必可以搞好经济。

塔利班归来。对中国来说，守住瓦罕走廊这条阿富汗与中国的唯一通道，显得更加重要。

△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四季荒无人烟的瓦罕走廊

历史的拐点

多年以后回望今天这段历史，或许你会发现阿富汗战争见证了美利坚帝国衰落的历史拐点：

• 长达20年的阿富汗战争严重消耗了美国国力。2019年卡特总统在与特朗普通话时告诉后者：“美国一直花钱打仗，而中国在修高铁。”建国242年只有16年没打仗的美国，不懂“好战必亡”的道理：魏文侯问于李克曰：“吴之所以亡者何也？”对曰：“数战数胜。”文侯曰：“数战数胜，国之福也。其所以亡何也？”李克曰：“数战则民疲；数胜则主骄。以骄主治疲民，此其所以亡也。”

• 美国失去的不仅仅是阿富汗，而是作为所谓“世界警察”的可信度和能力的丧失。美国撤离阿富汗或许是一个错误，但不撤离的代价同样难以承受。

哲学家黑格尔有句名言：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中吸取到任何教训。回顾美利坚帝国的历史，真的很难说美国学到了什么教训：

• 朝鲜战争爆发时，中国刚刚从内战中走出来，军事装备极为落后，手握核武器、武装到牙齿的美军认为中国不敢出兵朝鲜（中国领导人“最钢讲话”与朝鲜战争秘辛）。

• 越南战争，美国对北越进行地毯式轰炸，依然难以挽回败局，引发国内轰轰烈烈的反战运动，成为美国民众“厌战情绪”的历史拐点。

• 1990年第一次海湾战争，美国以现代化的导弹，不废吹灰之力击败伊拉克，刺激了其干预其他国家的“军事自信”。

• 1991年苏联解体，福山“历史终结论”风靡全球，刺激了美国推行其模式的“理论自信”。

• 1999年北约对南斯拉夫联盟进行了连续78天的大规模空袭，最终迫使南斯拉夫联盟解体，前总统米洛舍维奇在海牙法庭监狱中死亡。

• 2001年，美国发动阿富汗战争。此时，美国显然早已忘记了苏联的前车之鉴。

……

但愿西方世界听懂了舒伦伯格的劝世良言：

• 这次失败应该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当时，西方相信自己作为善良力量统治世界是神圣使命，这给了他们权力，在必要时甚至不惜使用武力将西方政治制度强加在其他国家身上。

• 这场失败应该迫使我们从根本上重新思考，西方应该如何看待自己在世界上的角色，我们如何与拥有不同政治制度的国家相处，以及在已经不占支配地位的变化着的世界上，我们如何保护自由民主原则。现在最大的错误就是，对我们本该从阿富汗溃败中吸取的教训视而不见，置若罔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