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智合编辑部 蔡凡
来源 | 智合
2019年，斗鱼上市，游戏直播行业形成了“鱼虎”相争的双寡头竞争格局。
2020年8月，腾讯出手，分别向斗鱼和虎牙发出合并邀约，试图打破这一格局。
伴随合并，游戏直播领域一家独大局面本将形成。但是，今年7月10日上午，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发文，叫停合并，并将依法进行经营者集中反垄断审查。
如果没有这一纸叫停令，腾讯或成最终的得利“渔翁”。
这成为我国平台经济领域禁止经营者集中第一案，也成为继今年4月对阿里巴巴集团“二选一”处以182亿元重罚后，又一备受各界关注的重大典型反垄断案件。
一时间，关于反垄断，热议不绝。“反垄断和防止资本无序扩张”这一监管新常态挑动着企业的神经，风口之下，律师将迎来哪些机会？又面临哪些挑战？
为此，智合联系了四位反垄断业务领域的资深律师，试图管窥反垄断业务的发展。以下为核心看点：
反垄断执法呈现积极、常态化趋势，执法力度增强，企业关注度空前。
更多企业希望律师提前介入，反垄断合规业务可能迎来爆发。
除北京外，地方的反垄断服务市场或将会迎来更广阔的发展。
大量新型反垄断问题产生，是否了解行业和市场，能否在无先例情况下提供解决思路，是律师面临的两大挑战。
回顾：
监管加强，企业关注度空前
“2021年，反垄断已处风口，案件数量激增，大案频出。立法提速，监管加强，上半年公布的行政执法案件数量已超过前两年年均公开的案件量，反垄断执法活动呈现常态化趋势。”
Q
A
&
2021年上半年，反垄断法律服务有哪些明显特点？
吴鹏
中伦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大量新型反垄断问题产生，律师要能够在不存在先例的情况下提供解决思路。”
首先，相关反垄断案件数量将持续增长，重点行业领域的业务需求将迎来爆发，如近一年来对互联网平台领域垄断行为的关注，《关于原料药领域的反垄断指南（征求意见稿）》的出台等。
其次，随着立法水平的提升和执法机关监管经验的积累，与之相应，针对反垄断法律服务质量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再次，进入大数据时代，大量新型反垄断问题产生，可能不存在先例，此类案件中客户更需要的是专家型律师，能够在不存在先例的情况下提供解决思路，因此法律服务提供者也要适时地从经验型思维切换为经验与研究并重的思维，拥有快速学习的能力和研究探索的动力。
最后，法律服务的提供阶段也逐渐从问题产生之时，提前至前期预防阶段，更多地参与客户公司的前期合规工作。
反垄断合规不仅仅是大型公司的专有工作，而应当被更多的经营者所认知，尤其是在日常经营中，能够在早期阶段有效识别和降低商业模式中存在的垄断风险，也能够及早识别竞争对手的相关竞争行为是否涉嫌垄断，将反垄断合规作为有效参与市场竞争的优势和武器。
黄伟
天元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反垄断的重视程度已达到历史性高度，反垄断执法活动也呈现出积极、常态化的趋势。”
我国对反垄断的重视已提升到了历史性的高度。去年以来，中央多次强调“要加强反垄断，防止资本无序扩张”；今年2月，国务院反垄断委员会发布《关于平台经济领域的反垄断指南》，明确规定“二选一”垄断行为。
反垄断执法活动也呈现出积极、常态化的趋势，执法力度明显加大。阿里巴巴的182亿元重罚、美团“二选一”立案调查、京东诉阿里巴巴“二选一”案等，让互联网领域的反垄断问题备受关注。
今年上半年，我们团队就处理了大量互联网企业历史上应报未报的申报工作，再者，协助互联网企业进行反垄断风险排查、整改等合规工作也明显增加，合规业务主要集中于纵向垄断和滥用市场支配地位两方面。
黄永庆
竞天公诚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反垄断执法‘牙齿’愈加锋利，中国企业比以往更重视相关合规问题。”
监管加强、处罚严厉，反垄断合规正在进入一个新时代。比照早前，企业合规心态发生明显转变。近年尤其是今年上半年，明显感受到国内企业对反垄断合规更加重视，这包括之前在反垄断合规领域并不活跃的国有企业。
另一个显著特点是，反垄断法律事务开始与国际政策变化、国际投资环境变化有了更强的互动性。例如在涉及中国市场的集成电路、专利药等硬科技领域的跨境并购，反垄断问题变得敏感，需更专业和深入的关注。
关悦
北京观韬中茂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立法提速，互联网领域成反垄断重点。”
反垄断执法力度增强：2021年有较多处罚案例，包括数十个未依法申报的集中交易受到市场监管总局处罚，值得注意的是，VIE结构不再成为互联网企业逃避反垄断申报理由；京东、天猫、唯品会因在2020年“双11”前后等不正当价格行为被市场监管总局处罚；对“二选一”等涉嫌垄断行为的处罚等。
从处罚数量和力度来看，能明显感受到国家对于反垄断领域的重视，反垄断有常态化趋势，成为企业合规的重要部分。除了未依法申报处罚外，虎牙与斗鱼合并交易被禁，也再次引起企业对并购合规的关注。
反垄断立法提速：自2020年至今，国家通过发布了大量与反垄断相关的法律法规，《反垄断法》的修订也被列入今年的立法工作计划，这也是强化反垄断的体现。在我们的工作中需要不断根据最新的法律法规来进行研究适用，不断更新完善工作方案。
互联网领域成为反垄断的重点：在近期查处了较多互联网领域的案件后，我们有理由认为从现在开始互联网将成为《反垄断法》查处的重点，监管机构将在执法过程中积累执法经验、探索执法路径、提高执法效率，从而对互联网领域反垄断问题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与适用，进一步查处涉及互联网领域案件的可能性大。
判断：
前景如何？
“企业对反垄断合规的重视程度空前，互联网平台、医药购销和医疗服务领域、汽车销售领域、通讯技术领域、能源领域等成反垄断重点领域。机遇之下，如何在无先例情况下处理好客户需求，如何跟上中国反垄断领域的发展速度，是律师面临的挑战。”
Q
A
&
对律师来说，反垄断领域接下来会有哪些机遇和挑战？
 机会 
关悦
北京观韬中茂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反垄断律师将具有更加重要的地位。”
2021年由于政策背景因素，出现了大量反垄断案件并且已引起了各方主体的重视，有大量对于相关领域的专业人员的需求存在。各种类型的案件也能促进反垄断律师以更高的水平和效率处理案件，反垄断律师也将具有更加重要的地位。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复杂的案件、更严格的监管环境、更多更新的法律法规，以及客户更高的服务要求，这对于反垄断律师来说也是更大的挑战。
黄伟
天元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四类业务将有明显增长，地方的反垄断服务市场将会有广阔发展空间。”
以下4种业务都将迎来增长：
反垄断合规：反垄断法有很强的威慑力，惩罚措施严厉，并且一旦被认定具有市场支配地位，相当于给企业带上“紧箍咒”，日后经营将有极大压力。若被认定实施了垄断行为，可能引发来自竞争对手、消费者的索赔，促使企业将反垄断合规视为合规工作的重点。
随着执法与司法在今年都呈现积极的姿态，反垄断调查与司法活动必然更为活跃，让企业更不敢懈怠，进一步刺激了企业对反垄断合规法律服务的需求。
经营者集中申报：除了执法机关加大对未依法申报查处之外，《反垄断法》的修订草案更是将未依法申报的处罚金额上限由50万元以下大幅提升至上一年度销售额的10%以下，同时相应的配套处罚措施将更为严厉，也促使企业高度重视在投资并购等交易中履行申报工作，对判断交易是否达到申报门槛、合规开展申报以及妥善处理应报未报等相关的法律服务有着强烈需求。
反垄断调查：执法活动积极、调查案件数量增加将带来一体两面的效果。一方面，有众多企业需要律师协助向执法机关提出举报，帮助其维权；另一方面，被调查企业也需要律师协助，应对执法机关开展的调查。
反垄断诉讼：相比反垄断调查，民事诉讼具有相对性特点，使企业能够通过诉讼向被告主张损害赔偿，在实现业务层面目标的同时，也实现经济上的目标。
此外，反垄断的法律服务市场集中长期集中在北京，此前甚至上海、深圳等一线城市从事反垄断业务的律师也不多。在目前我国高度重视反垄断工作，各地反垄断执法机关更加活跃的背景下，地方企业也会有更为强烈的反垄断服务需求，地方的反垄断服务市场将会有广阔发展空间。
 挑战 
吴鹏
中伦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正处于发展阶段的反垄断业务，对律师的研究能力和综合素质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对律师而言，反垄断领域的业务机会将明显增加，但挑战也不小。反垄断领域正处于发展阶段，大量新问题的出现，对律师的研究能力和综合素质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反垄断律师需要熟悉行业，掌握企业的动态竞争行为。否则，在承办业务时，就无法解决具体问题，给出合适的应对策略。
如我们团队正在承办的代表京东诉阿里巴巴“二选一”案，互联网平台经济有诸多不同于传统经济的特点，“如何界定市场”和“如何界定企业具备市场支配地位”就是较为突出的两大难点。
如何界定市场——此前两起互联网平台“二选一”行政处罚中，国家市场监督和管理总局界定为网络零售平台服务市场。但具体向下，如抖音、快手电商，美团O2O生活服务电商，以及其他内容平台的电商业务等，这些线上线下结合的商业模式，让市场界定的标准变得更加模糊。
如何界定市场支配地位——传统行业中，市场支配地位的判定通常以企业所占有的市场份额为主，但在平台经济领域，营业额的计算方法更为复杂。如电商平台，通常以GMV（Gross Merchandise Volume，即平台成交总额，包括付款订单和未付款订单的总和）为计算概念，但这受很多因素影响，且变化快，界定难是律师必须面对的问题。
黄永庆
竞天公诚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反垄断律师即要紧跟法律规则的变化，更要理解和把握中国市场及政治环境的变化，在中国的发展故事下，为客户提供有针对性的服务。”
在中国做反垄断律师，是比较幸运的。因为这一领域的发展速度非常快，律师能够获得非常多的机会，并且从反垄断法律实践之初，律师就有机会深度参与到实务中。
我认为，未来在合规领域，如协助企业合法合规地推进交易和开展业务，反垄断律师将承担更多、更深入的工作。从交易的前期调研分析，直到具体实施和交易后阶段，反垄断律师可能要全程参与和陪伴，而非只是阶段性的服务。
得益于中国市场的国际影响力增强，中国已成为与美国、欧盟并称的全球三大反垄断法域之一。目前中国反垄断领域的发展越来越走出过往的跟随状态，开始展现出自身的风格和利益诉求。对律师而言，势必要跟上中国反垄断领域的发展步伐，不仅仅紧跟法律的发展变化，更要理解整个中国的市场、产业、政治及国际竞争环境。如果仅以欧美的法律语境来理解中国企业问题就会脱离实际，从而难以给客户提供更有针对性的建议。
行动：
怎样应对？
“反垄断业务与经济活动、竞争形态、行业特征密切相关，律师如何修炼，既要懂法律，还要懂行业，懂经济，懂市场，更好地为客户服务。”
Q
A
&
针对上述的市场机遇和挑战，您和您的团队将如何应对，有哪些具体举措？
吴鹏
中伦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加强内部合作和人才建设，发掘客户新需求。”
1.密切跟踪国内外反垄断立法、执法的相关动态，加强对相关政策、风向标的判断和把握，从而更有针对性地满足客户需求，发掘潜在需求。
2.在进一步开拓新业务的同时，注重服务好现有的老客户，并从中挖掘新的业务需求。
3.加强中伦平台内的合作，大所的优势就在于可以调动不同部门、不同团队的律师，从而各尽所长、事半功倍，因此要充分利用这一优势，例如此前代理高通应对反垄断调查这一项目中，就动员了中伦二十余名合伙人共同参与。
4.招贤纳士，通过高薪、培养机制等吸引更多优秀人才。
5.加强知识管理，归纳整理此前的业务材料、项目经验，以文章或其他形式沉淀、储存，方便内部成员学习提高，也便于后续为更多客户服务。
黄永庆
竞天公诚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深入研究行业，加强对执法政策的把握。”
作为法律服务提供者，律师的核心价值目标在于以增值服务最大化满足客户的需求。反垄断律师能否服务好客户，不仅在法律知识水平，更重要的是对市场结构、产业特点的理解和把握，形成能够与客户互动并提供服务附加值的专业能力。客户对反垄断律师的期待是切中要害的、非常到位的、迅速及时的服务响应。这是多年来我们投入最多的团队能力的建设重点。
关悦
北京观韬中茂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关注趋势，跨界交流。”
1.密切关注立法、执法、司法的新进展，结合实践经验不断的更新团队专业知识结构，定期更新团队资料库并对新的反垄断动态进行分析总结；
2.定期进行交流和培训，复盘重大疑难问题和案件的处理，不断提高团队应对和处理反垄断专业问题的能力；
3.加强业内和跨界的交流，与法律、经济学、行业领域的专家共同研讨，立足不同行业深入理解反垄断相关问题，提升团队综合实力。
延伸：
如何成为反垄断律师？
Q
A
&
您认为要成为反垄断律师，应具备哪些素质或能力要求？
吴鹏
中伦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单枪匹马做不成反垄断业务。”
1.团队规模：承办反垄断的重大诉讼或大型项目时，往往需要二三十名律师同时参与其中，大规模的团队和综合性的律所，在这类业务中就更具优势。
2.综合素质：反垄断涉及很多经济学分析问题，除了扎实的法律知识，还需要经济学的知识储备。
3.信息处理：反垄断问题与行业情况密切相关，许多行业如网上零售市场已是千姿百态，如何归纳处理大量的行业信息，除了善用工具，律师还需具备强大的信息处理能力。
4.外语能力：反垄断法本身是舶来品，很多立法、判例是参照国外的，律师提供服务时，也需要借鉴引用国外经验，至少掌握一门熟练的外语就显得尤为重要。
5.学习能力：当接触到一项反垄断业务时，不光要了解公司，还要了解行业乃至相关行业，这就很考验律师的快速学习能力。
6.善于合作：反垄断事务有时不仅是团队内、所内合作，还要与所外联动。例如跨国并购的反垄断合规，往往多家律所共同参与，项目除了中国，还要在欧盟、美国地方申报，这需要保持一致性和协调性，因此团队精神、协同作战能力很重要。
关悦
北京观韬中茂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反垄断不只是法律问题，更是复杂的经济问题。”
首先要有良好的法学功底，反垄断法与诸多部门法都有交叉，需要律师全面掌握相关法律制度和规定，才能更好地处理案件。
其次，需要勤奋的精神、求实的态度和审慎科学的工作方法。
此外，反垄断法的理论本身就比较复杂，不仅仅是法律问题，也涉及经济学、行业等不同领域的知识。每个案件和问题也都有其特殊性，因此，律师还要提高相关专业的知识水平，融会贯通，才能处理好相关工作。
黄永庆
竞天公诚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要有热爱，才能保持足够的敏感度。”
与大部分法律事务相比，反垄断业务中的“非法律”成分要大得多。非法律方面的素质要求说起来简单，但在真正碰到具体案例时，对律师的挑战是很大的。
因此，律师不仅要有扎实的法律功底，还要对相关行业有求知欲，能够较快把握行业的竞争态势，以商业思维看待企业问题。对反垄断律师个人而言，要有真正的热爱，才能保持足够的敏感度和求知欲，享受每个项目带来的挑战和兴奋。
2021年，被称为反垄断大年。立法提速、执法加强，种种信号提醒，反垄断和防止资本无序扩张，不只是短期的严打行动，而是影响深远的监管新常态。
企业对此的重视程度和法律需求明显增加。机会之下，是律所的布局行动——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律所纷纷推出反垄断合规要点的分析文章与视频，并招兵买马，组建、扩大所内的反垄断业务团队。
机会之下，挑战也不小。
反垄断业务与经济活动紧密相关，业务特性要求律师既要懂法律，也要懂市场，懂经济，具备综合化的服务能力，才能够对企业的现实问题对症下药。
中国的反垄断领域在快速发展中，新问题不断，更是从业律师必须面临的挑战。
END
课
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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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李俊辰Richard

编辑 / 胡云斐Willa
分类 / 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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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平台经济
反垄断
能力
企业
“二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