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一周堪称艰苦绝伦。
五天前我女儿发烧了。如果我第一次当妈，我肯定很惊慌失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发烧了呢？但鉴于是二胎，这又已经不是妹妹人生中的第一次发烧，我淡定了许多。上次着急忙慌去医院，医生笑笑说：精神状态这么好，可以在家多观察两天。
这次她看起来依然生龙活虎，第一天吃得挺多，笑得喀喀喀。我心想，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幼儿急疹吧，一种婴幼儿常见病，通常会发三四天39度到40度的高烧，只要还能玩还吃奶，就没什么问题。
但毕竟是高烧，烧起来的时候，难免不舒服，哭哭唧唧，一直挂在我身上。她高烧这几天，我就像打了两份工，白天黑夜对付她的哼哼唧唧，喂奶次数直线上升，间隔时间抓紧干点活，看看奥运会。
最难熬是每天凌晨三四点钟，大人最困的时候，妹妹忽然醒了，因为吃太多，猛然吐一口出来。就跟她半岁以前一样，我抱着她去卫生间擦洗换衣服，小陈换床单换被罩，然后来回哄着睡觉。实在扛不住我先睡着，醒来的时候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睡了，一摸额头，还是滚烫。
明明知道发烧是正常的，这就是人类幼崽慢慢战胜病毒，建立自己免疫体系的过程，心情难免还是会跌宕起伏。72小时的最后几小时，差点就捱不过了，妹妹不知怎么凌晨3点多醒了后一直哭哭唧唧，看她反复折腾不睡觉，我和小陈一个眼神，直接上车哄睡。
没想到上车后哭得更厉害，遂决定回家收拾收拾去医院。回到家门口，妹妹又不哭了，她好奇地看着天空中的朝霞，试探性用手抓着家门口的绿植，好像在说，刚才我就闹着玩玩。早上五点钟，小陈在门口推着推车带妹妹散步，几小时后她从高烧转为低烧，没再吃过退烧药。一天后，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疹子。
这个过程中虽然备受煎熬，不过让我最难忘的还是两句话，一句话是在网上记录了一下妹妹发烧，有人问，不是母乳吗？怎么孩子还老生病？
隐隐好像蕴含着一种责备，都母乳了，应该抵抗力强，你到底做错了什么让她得病了？
另一句话，是我妈带着探讨的语气，在妹妹高烧时忽然说起，她邻居家的小孩怎么从来不生病？
隐隐又蕴含着另一种责备，别人的小孩都带得好，你的小孩，你怎么带不好呢？
虽然小孩生病是一件再常见不过的事，好比天要下雨这么简单，但每次项目一有点头疼脑热，妈妈作为项目第一负责人，总是备受指责，所有人的眼睛都看过来，就一个眼神：你怎么搞的？
紧接着就是对母亲的全盘否定，你看，你做的那些都是错的。
你带小孩出去玩是错的，外面细菌多病毒多，怪不得他要感冒；你给小孩少穿是错的，穿这么少风一吹能不感冒？袜子都不穿怪不得要发烧；你在家里开空调也是错的，空调吹多了自然小孩就得病了；就连你给小孩吃了一口冰激凌，那肯定是错的，肠胃着凉了所以高烧39度嘛。
妈妈忽然一下失去了所有权威，因为很多人不相信，小朋友怎么会无缘无故生病？一定是你这个当妈的做错了什么。
最神奇的是，这些人会不断地告诉你，他的同学、亲戚、朋友家的小孩，真的活到成年都没发过一次烧得过一次病，从小到大从未有过任何头疼脑热。不像你们家孩子，怎么上次发烧了，这次又发烧了？
他们很会挑你的毛病，如果你喂奶粉，就说，小孩可怜呀，妈妈的奶都吃不到，所以老生病。如果你喂母乳，又说，母乳了还生病，母乳有什么用，都是当妈的在自我感动。总之，你喂什么都有错。你要是上班，那就是当妈的没空带小孩，所以病了，你要是在家带小孩，肯定会被骂，一天到晚看手机，小孩生病了都不知道。
此时亲妈最好佩服做出一副悔不当初的神情，表情必须包含着心痛，悔恨，自责。如果你跟我一样，觉得生病没什么，既然是常见的高烧，医院也不用去，在家好好观察即可，那这种亲妈更要被扔到受刑台上。
什么？！孩子发烧了，你当妈的不带去医院？你好大的胆子。
妈妈越镇定，旁边的人越不镇定。这个人可能是奶奶，也可能是婆婆，更可能是邻居，亲戚，完全没见过面的网友。
每个人都因为你的不紧张变得很紧张，甚至很生气，小孩都这样了，还不带去医院？！
这时候镇定自若的亲妈仿佛是个千古罪人，所有人都在责备这个母亲，虽然你明明是整个过程中最辛苦最累最忙碌的一个，但骂你就对了，最好要骂得你心慌意乱慌不择路立刻抱着小孩冲到医院去。
就算孩子病好了，这些人也没觉得是妈妈的判断正确，而是小孩子争气，自己扛过来了。
这可能是我当妈后发现的最奇怪的事情。
明明当一个母亲已经是最辛苦的事，为什么还能被所有人这么挑剔？
我小时候经常生病，等到十几岁不再生病，我妈经常翻来覆去讲，当年我生病的时候她有多么慌张多么辛苦多么劳累，甚至有几次没办法去问大仙，求香灰水。
回忆中我清晰地记得，在小镇卫生所里，那个赤脚医生扎在屁股上的青霉素，还有睡觉前我妈掏出一个红纸包，把里面的香灰抖进水杯里，一边搅拌一边叫我别乱说话，快点吃下去。
成年后我一直心想，为什么呢？为什么女人要被逼得这么辛苦这么慌张，做这么多无用功，来显示她是个好妈妈。
现在我好像有了答案了，不管医学如何进步，如果一个妈妈不跳脚，群众就有义务认为，你这个妈不行。
一切都是形势所迫。
反正怪一个女人，是天下最容易的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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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利，作家，代表作《全职爸爸》，家有全职爸爸小陈和兄妹二人，欢迎追更魔都郊区生活及【结婚自愈手册】等情感、家庭、旅行、影视内容，心情会变好！！点下方图标即可关注，关注后记得星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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