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空前“清洗”、打击教育培训行业,学科类培训一律登记为非营利机构,严禁教培机构“资本化”运作包括上市。中办、国办印发的《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周六(7月24日)官宣,政策严苛,远超市场预期,港股和美股的中国教育股已在周五闻风暴跌。


业内人士解读,上述重磅文件主要的作用是遏制校外培训行业不能成为一个逐利的产业,并解决教育焦虑、教育公平和学生课程负担、家庭经济负担过重等深层次问题。
外媒也刷屏了。
后浪君常听朋友们说起,补课席卷中国,几乎全民焦虑。


而值得一说的是,其实,英国的家教规模也在不断扩大,不少家长也大下血本,甚至每周花1500镑请家教。但为什么英国课外辅导未造成全民焦虑?
你有压力,我有压力,但中英两国的“鸡娃”也有不少差异。


两国的孩子都在补什么?要花多少钱?


鸡娃的目的和补课的实际结果有什么异同?


英国模式有何启发?
补课都是什么动机?
在中英两国,都有家长曾经坚持不给孩子补课,但最后都投降了。

中国:
深圳的肖先生向“英伦后浪”大吐苦水:
“现在的孩子,当然比我们那时候聪明多了。但我觉得,现在的课程设计和考试,不管是数量还是难度,都是为天生的学霸们定制的,超越了很多孩子心智的发展水平。如果有越来越多的内容跟不上,孩子的学习兴趣和自信心就会受到打击。我曾经坚持不让孩子补课,但从四年级开始,孩子明显掉队了。到了五年级,我只好投降。”
“对于大多数家庭而言,高考仍然是向上流动或维持现有阶层的主要途径,大家都不敢松劲,压力层层转移,自然水涨船高。”
“英伦后浪”询问了多位中国家长,并在几个活跃微信群里做了调研(群成员共有700多人),得到的反馈是:进入小学高年级之后,几乎没有不补课的孩子;不补课而成绩拔尖的孩子,更是凤毛麟角。
“课外班如果没在培养您的孩子,那么就一定在培养您孩子的竞争对手”,这样的广告语形象地展示了内卷的残酷。
英国:
这里的教育竞争也不轻松。
伦敦的华人杨先生,在孩子2-3年级时开始了课外辅导。
他向“英伦后浪”坦承:“我最初比较佛系,想给孩子一个自由的成长空间,没搞这些。英国人普遍重视教育,我也是在学校的家长群里发现周围很多孩子都去参加课外辅导,我自己也坐不住了。”
据《卫报》报道,近两年来,工人马利克·伊贾兹宁愿自己多加班,也要赚多点钱支付孩子补习费。他坚持把两个孩子送去补习,一个9岁,一个7岁。
“世界竞争非常激烈,每个人都非常努力。”伊贾兹说,“如果我能给我的孩子们一些额外的帮助,对他们的未来非常有用。任何一个多做一点的人都会取得成功。我不介意多付钱,我在为孩子的未来投资。我知道教育的重要性。”
在线教育辅导平台MyTutor表示,疫情期间,客户增长了3倍。对K2阶段学生的辅导需求是疫情前的11倍,对大学生的辅导则是5倍。
另一家在线课堂平台BitPaper的每日用户数在两周内增长了6倍多,从5000人增至32000人。
每小时收费60至90英镑的课外培训机构Minerva表示,今年的辅导需求是去年1月的10倍。
为富裕家庭提供家教服务的国际家教组织创始人亚当·凯勒表示,有个家庭想请一个家教和他们一起去地中海的超级游艇避开疫情,每月付给家教2.4万英镑。
补课要花多少钱?
中国:
深圳肖先生给孩子补习3门课,每年要花将近3万元
华中师范大学教育治理现代化课题组2019-2020年间在山东、广东等6省区对校外培训进行了专项调查,样本涵盖东、中、西部地区省会城市、地级市及县级市的1万余名中小学生。调查表明,47.8%的学生每月用于校外培训的费用超过1600元,近20%的学生每月培训费用超过3200元
中国教育学会2016年发布的《中国辅导教育行业及辅导机构教师现状调查报告》披露,中国中小学课外辅导行业的市场规模已经超过8000亿元。
英国:
根据教育慈善机构“萨顿信托”的报告,英国平均每节课外辅导的费用在27镑左右。
教育培训机构EdPlace委托进行的一项调查发现,英国父母每年花在课外培训上的费用高达60亿英镑,超过四分之一的家庭会送孩子参加课外培训,平均每年为每个孩子支付2758英镑课外培训的费用
一些家庭每周支付高达1500英镑,享受全套定制家教服务。
杨先生家底比较殷实,他每年投入到每个孩子课外培训的费用大概在2万-3万英镑。
鸡娃内容有何不同?
无论中英,为学校学习的文化课提分都是课外辅导的主流目标。
英国培训机构MyTutor对2000多名公立学校教师进行的一项调查发现,三分之二的教师认为,课外辅导有助于提高学生的成绩和自信心。
而伦敦大学学院(UCL)的大学教育研究所(IOE)调查研究了英格兰和北爱尔兰的1800多名儿童,结果发现,在争夺英国公立重点中学——文法学校——的竞争中,接受过课外辅导的人有70%进入了文法学校,没接受课外辅导的人只有14%胜出。在考虑了学生基础等其他因素后,课外辅导的巨大影响仍然存在。这也导致高收入家庭在争夺文法学校名额的竞争中占据优势。
不过,在提升孩子竞争力这一同样的目标下,英国课外培训的科目更加多元
中国的课外辅导,尤其是中学阶段的辅导,是以提高学习分数为主。深圳的肖先生让孩子补习的就是语文、英语、数学。
除了确保孩子的学习成绩外,不少英国家长更注重培养孩子的兴趣爱好,尤其是英国的私校和著名高校的录取都看重个人特长,注重“全人教育”,所以不少学生甚至在高中时依然坚持参加体育、艺术项目的培训。
伦敦的杨先生就感慨,孩子在学校里学习好还不能引人瞩目,必须在体育特长某个方面突出才能受人关注
他说:
英国的私校教育特别注重培养孩子的独立能力和强健体魄,注重挖掘培养各方面兴趣爱好,让孩子成为一个有趣的、懂得生活的人,而不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书呆子。
杨先生的孩子除了补习英语写作、物理和数学外,还参加了足球、击剑等多个兴趣班。
“现在13岁的大儿子足球、网球、骑马、帆船、划艇、击剑样样都会,我也没想到他学这些项目学得那么起劲,而且有些还玩出名堂了。”
英国的课外辅导机构也各走各的路。一些以文化课的提分为主,一些为学生提供各式兴趣爱好培训,一些则提供职业规划服务。这与中国课外辅导机构大部分以“提分”为卖点很不一样。
伦敦一家华人开设的课外辅导机构负责人告诉“英伦后浪”,英国学生课外辅导的时间差异也很大。有些学生是在校期间进行规律性的补习,有些学生则是在大考前进行突击补习。有的集中补习一个月,有的补习一年以上甚至更久。
鸡娃参与面怎么样?
中国:
近年,中国的课外辅导不断膨胀,已经成为社会关注焦点,引发全民焦虑。甚至国家层面都在研究出台治理措施。
中国教育学会2016年发布的《中国辅导教育行业及辅导机构教师现状调查报告》披露,中国中小学课外辅导行业参加学生规模超过1.37亿。
根据华中师大课题组2019-2020年对东、中、西部1万余名中小学生的抽样调查,82.5%的学生表示周末会参加校外培训,63.7%的学生表示寒暑假会参与校外培训,30.4%的学生节假日会参与培训。
这项调查的数据显示,74.0%的家长在学生在校期间仍选择校外辅导。41.4%的中小学生周末辅导2小时以内,46.0%的中小学生周末辅导2-4小时。假期则有66.9%的中小学生参加了校外培训课程。
同时,中国课外辅导还向低龄蔓延,预测启蒙英语的市场规模最大,高达469亿。
英国:
课外辅导并未席卷全英,也未向低龄蔓延
萨顿信托连续多年对英格兰和威尔士的课外辅导情况进行调研。2020年因为疫情而没有调研。
2017年,有30%的学生参加课外辅导,已经是最高峰。2005年,这个比例是18%。
2018年的调查发现,英格兰和威尔士当年有超过35万名中学适龄学生参加课外辅导,是10年前的两倍。
2019年的调查显示:
  • 有27%的学生接受课外辅导。

  • 伦敦的比例是最高的,达到41%。英格兰为28%,是威尔士的两倍。
  • 来自黑人、亚裔和少数民族背景的学生,参加课外辅导的比例是白人学生的两倍(42%比22%)。
  • 34%的“高收入”家庭表示会参加课外辅导,“普通收入”家庭的比例是20%。
鸡娃由谁来实施?
中国:
培训机构是课外辅导的主力军,不少机构规模惊人,甚至上市融资。
天眼查数据显示,中国范围内共现存49万家教育培训相关企业。2019年相关企业注册量达7.75万家,同比增长36%。
英国:
奉行自由经济的英国对课外辅导的机构和人员并未设置门槛,培训机构众多,个人家教也盛行,其中不少还是学校的现任老师。
英国从事课外辅导的人员并未要求有专业的资格证,往往是通过了升级版的无犯罪记录DBS审查就可以。
家教导师协会估计,疫情前,英国有25万名私人家教。
萨顿信托的报告发现,近四分之一的中学教师表示,他们在过去两年中参加了课外辅导。
另外一项对1600多名教师的调查发现,每10名公立学校教师中就有4人在校外担任私人家教挣钱。
英国课外培训机构的质量监控体系参差不齐,更多依靠家长自行判断。业务推广主要靠口碑。
近年规模比较大的线下课外辅导机构“探索学习辅导中心”于2001年创立,目前在全英拥有139个分支机构,市值估计20亿英镑。会员费每月119英镑,每月提供最多9次辅导。但不少老师并未获得专业认证,只是由机构对他们进行了培训而已。
英国为何没那么“卷”?
英国课外辅导之所以未席卷大多数学生,未造成全民焦虑,当然有人均收入、社会保障、阶层固化等多方面的原因,但从教育体系的角度观察,也有不少值得深思的地方。
1.因材施教,鼓励发挥所长而不是补短
在英国大多数中小学,不同的科目会根据学生的水平来分班教学。例如,某个学生数学水平高、英语水平一般,他的数学课就到A班上,英语课到C班上。同一班的学生水平相差不大,老师尽量让本班最低程度的学生也能跟上进度。
作为“指挥棒”,“中考”、“高考”也提供多门科目供学生选择。
GCSE考试相当于中考。学生可以从学校的必修课和选修课中选择8-12门科目修读并参加考试。选择中学时,也会考虑这个学校能否提供发挥自己所长的科目。
A-Level考试相当于高考。有70多门供学生选择。学生只需要根据计划报考大学需要的科目和自己所长,选择3至4门来修读、考试。
这样,学生可以集中精力发挥长处,太弱的科目就不用选,更不用去补了
2.平时注重成长性评估
英国中小学学生的期末评估并不只是给个分数和等级。在学期初,会让孩子写下这门课望达到的目标等级,老师也会写下学生可以达到的目标。期末报告时,这两个目标再加上学生实现的目标和每门课老师的评语,达成情况便一目了然。
这种评估不是倡导与周围的人比较,而是强调和自己比较,更加反映出自我的进步。当然,更不会把学生的分数和排名公开或变相公开。
3.选拔考试也人性化
GCSE、A-Level考试更侧重水平测试,只是兼顾选拔功能而已。这两个考试都不是直接给出卷面分数,而是转换成相应的等级。而且,可以考多次。
大学录取时,不同的专业要求的A-Level科目是不同的。例如,有些专业要求数学,有些不要求数学。不同的大学要求达到的等级也不同,有些要求A+A+A,有些要求AAB。录取时除了看考试达到的等级外,还看个人特长、社会实践等内容,避免了一分定胜负。
因为疫情影响,去年和今年取消了统考,改由学校老师评级。明年虽然会恢复统考,但教育部考虑到疫情期间上网课影响了学业,计划提前划定考试范围,这等同于降低考试难度,减轻了学生和家长的焦虑。
4.家校保持距离,压力未双向传递
英国认为,家庭教育与学校教育有各自的任务和内容。系统的文化知识和技能的传授由学校负责;孩子的兴趣爱好和习惯养成则由家庭发挥更大的作用。所以,要求家长辅导作业、批改作业,在英国是不可能的。
在英国,工作时间、休息时间,私事、公事,界限都很清楚。老师和家长不会通过个人的社交媒体沟通。老师也不会把手机号码提供给家长,家长有事只能通过学校前台预约或通过邮件沟通。家长不可能经常找老师了解孩子的情况。除了周报、期末报告和个别事件外,学校和老师也不会经常反馈个别学生的情况
英国的家长会是一对一的。在每人每科短短的十来分钟时间里,老师会充分肯定学生的进步。家长必须穷追猛打,才能从老师嘴里得知孩子的不足。
这样,家长与老师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距离产生美,压力也不会相互传递。
5.上职校比直接上大学更“香”
“英伦后浪”曾经深入剖析过:在英国的教育体系里,职业教育不会低人一等,职业资格证书可以直接和普通教育的文凭、证书相对应。职高毕业生还可以凭职业资格证书,去申请英国的大学。
近年,学徒制也成了香饽饽:学生以工作为主,80%的时间在雇主那儿工作,其余时间在大学里上课,修够课程后可以获得职业等级证书,甚至剑桥大学、帝国理工等名校的学士或硕士学位。
YouGov今年5月的民意调查发现,42%的人认为学徒制比读大学更有助于年轻人的未来发展,只有6%的人认为读大学更好,相差6倍!
后浪君也读懂了这届中国家长的无奈,能给的建议就是:鸡娃请适可而止,用平常心来对待结果,对自己、对孩子都好。
(文中的肖先生、杨先生为化名。)
丨互动丨
亲爱的浪花,对于补课这事,你有什么烦恼和思考吗?欢迎到留言区分享。
作浪/莫尔伯
参考信源:泰晤士报、卫报、BBC、赫芬顿邮报、萨顿教育信托官网、微言教育、 经济观察网、中青教育在线、中国青年报、界面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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