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说出真相的州共和党参议员：他们被骗了，情况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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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江南

来源：大西洋月刊

编译：新约客

【编者按】《大西洋月刊》特约撰稿人蒂姆·阿尔伯塔(Tim Alberta)最近深度采访了密歇根州共和党人麦克布鲁姆。作为州参议员，麦克布鲁姆领导了调查该州大选舞弊指控的监督委员会，然而在八个月后，他发现的只是谎言。川普对此非常不满，并将其视为新的敌人，“川粉”也纷纷对其进行骚扰甚至发出人身威胁。然而令麦克布鲁姆最为懊恼的是，连他自己身边的亲朋好友都不愿意相信他提供的事实真相，转而信任那些从未谋面的网友。面对一个后真相的分裂国家，作为一名业余历史爱好者，他不得不问：这个国家还能自我救赎吗？

决定说出真相的参议员

文：蒂姆·阿尔伯塔

上周六晚上，川普再次出现在公众视线中，他继续大肆散布选举阴谋论，这是他 1 月份煽动围攻美国国会以来第一次公开演讲，他不厌其烦地故技重施并树立新的敌人；与此同时，密歇根州上半岛的一名奶农在辛勤劳作一天后正准备吃晚饭。

密歇根州伏尔坎（Vulcan），农场主艾德·麦克布鲁姆（Ed McBroom）在他 320 英亩的土地上耕种时遭遇大雨，他每天要起早装填饲料喂养牲畜，为一头母牛接生时，为了抢救小牛，他把小牛的后腿吊起进行呼吸引流。一天结束了，麦克布鲁姆脱下沾满粪便的胶靴，长舒了一口气，今天的晚餐是未经高温消毒的牛奶和汉堡酱意大利面。他在宴会式古董餐桌上安静地用餐，围坐他身边一起用餐的还有 15 位家人。他们并不知道在附近的俄亥俄州，那位前总统正在指责他——谢天谢地，这次不是指名道姓——掩盖了美国历史上最大的罪行。

本周，麦克布鲁姆坐在他的农场餐桌边。

几天前，担任监督委员会主席的共和党州参议员麦克布鲁姆发布了一份报告。详细介绍了他对 2020 年大选合法性进行的长达八个月的调查。这份报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混乱、怀疑和可怕的国内分裂的背景下——川普声称他被夺走了大选的胜利，并妄言选举欺诈的丑闻遍及该州的每个角落——麦克布鲁姆领导了对密歇根州选举诚信的详尽调查。他的委员会采访了数十名证人，传唤并审查了数千页的文件，梳理密歇根州高度分散的选举程序机制，并对有关总统大选期间的投票腐败指控进行了调查。麦克布鲁姆的结论像流星一样击中了兰辛（Lansing，密西根州州政府所在地）：这完全是胡说八道。

“我们的明确发现是，选民应该相信投票结果代表了密歇根州人民的真实意志，”麦克布鲁姆在报告中写道。“目前没有证据证明存在颠覆密歇根州选民意愿的重大欺诈行为或有组织的、大规模的欺诈活动。”

麦克布鲁姆补充说：“委员会强烈建议公民用批判的眼光来审视那些为个人利益而鼓吹谬论的人。”

这反映了整个报告中的一个模式——对事实的清晰和准确陈述，伴随着更加生动的语言，表达了对向群众兜售阴谋论的行为的厌恶和对听信谎言的选民的失望。坐在他的餐桌旁，我告诉参议员，他的文字偶尔会带有愤怒的语气。他苦笑。“我不知道我曾经写过生气，”麦克布鲁姆回答道。“但我试图不留任何怀疑的余地。”

报告发布后不久，川普发表了一份振聋发聩的声明，称麦克布鲁姆的调查是“一种掩饰，一种摆脱对总统大选司法鉴定的方法”。这位前总统随后公布了麦克布鲁姆和密歇根州共和党参议院多数党领袖迈克·雪基（Mike Shirkey）的办公室电话号码，敦促他的追随者“现在就打电话给这两位参议员，让他们做正确的事情，或者让他们滚蛋！”

麦克布鲁姆从小就是一个“历史书呆子”。他崇拜革命的创始人。他熟读乔治·华盛顿、托马斯·杰斐逊和泰迪·罗斯福的传记。他崇敬美国总统制度。然而不幸的是，他遇到了这位奇葩的第 45 任总统，指名道姓地批评他，指责他背信弃义。

“真是难以置信，”麦克布鲁姆轻声说。他向后靠去，双手抚过一头汗湿的金发。然后他双臂交叉，凝视着天空似乎想说些什么。大约 30 秒过去了。“真的……太难以置信了。”

因为站出来反对川普，麦克布鲁姆的职业生涯可能前路坎坷。他的牛对此毫不在意。

也许是为了给自己鼓劲，麦克布鲁姆告诉我，他怀疑川普是否亲自写了那份声明。他更加怀疑川普是否真的阅读了这份报告。（如果川普读过，他就会明白为什么司法鉴定毫无意义。）但这是冰冷的安慰。在许多方面，川普背后代表了大量选民，他们坚持认为选举被盗，他们对诡计多端的民主党人和没有骨气的共和党人大发雷霆，他们认为美国正在屈服于非法的左翼政府。麦克布鲁姆意识到，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不会阅读这份报告。而且他不确定他还应该为这些右翼选民做些什么。

“我不能让人相信我，”麦克布鲁姆说，语气中带着恼怒。“我所能希望的是人们利用他们的洞察力和判断力，看看我为他们列出的事实，然后看看那些阴谋论，然后问一个问题：这些都是真的吗？”

麦克布鲁姆承认自己有点气馁。堂堂政府官员很难说服公众接受它不想接受的事情。然而，作为一位来自狄金森县牧场的卑微州议员，他在与川普本人进行零和摊牌的同时，努力夺回川普选民的心。

“所有的政客都在撒谎。这就是人们所相信的，对吧？”麦克布鲁姆说。“嗯，总有人在撒谎。要么是我，要么是其他人。”

麦克布鲁姆并不是自讨苦吃。

作为农场第四代传人，他在北密歇根大学学习音乐教育和社会研究，怀有成为教师和指挥教堂合唱团的梦想。（麦克布鲁姆是附近挪威第一浸信会的音乐总监。）当他的几个兄弟姐妹失去接管家庭农场的机会时，麦克布鲁姆承担了责任。他把他在大学合唱团郊游时认识的妻子莎拉和他们的新家搬到了农场。搬来同住的还有麦克布鲁姆的弟弟卡尔；他的妻子（和莎拉的妹妹）苏珊；和他们的孩子。兄弟俩计划共同发展家族农场，两家人其乐融融地生活在庞大的农村大院里。

麦克布鲁姆和家人在农场里。

然而，没过多久，麦克布鲁姆为自己找到了新定位。在加入了该地区许多与农场相关的民间组织后，他发现自己与政界人士建立了联系，很快，在不知不觉中，他自己也走上仕途，竞选公职。（密歇根州有一些全国最严格的任期限制，并且立法者不断变动，为新政客提供了舞台。）麦克布鲁姆对此表示怀疑。对于一个虔诚的年轻农民来说，政治似乎是一场丑陋、不体面的游戏。然而，他又充满了为民服务的激情——禁止堕胎、维护家庭价值观、代表弱势群体与官僚作斗争——这些在马厩中是无法实现的。

弟弟卡尔代替哥哥担起了家族农场的重任，麦克布鲁姆于 2010 年竞选州众议院议员。利用茶党的能量击败时任民主党人——当时民主党仍然代表密歇根州北部农村——麦克布鲁姆带着成为伟大的保守改革者的愿景来到密西根州府兰辛。

他们没有坚持下去。他意识到，茶党运动对破坏工会和意识形态上的“占上风主义”更感兴趣，而不是取得实在成果。与此同时，他在农业委员会的地位岌岌可危。国家机构如此频繁地绕过政策制定者，以至于麦克布鲁姆想知道他为什么还要费心通过立法。感觉自己被打败了，他考虑退出立法机关。在他即将离开州众议院的时刻，麦克布鲁姆找到了自己的救星（后来被认为是他的诅咒）：监督委员会。意识到该委员会有权触及所有政策领域，同时对行政部门和州官僚机构问责，麦克布鲁姆重整旗鼓，想大干一场。

事实上，麦克布鲁姆在 2016 年有限任期结束后休假了两年。2018 年，他准备恢复他的立法生涯，竞选参议院席位。然后悲剧发生了：那年的 7 月 7 日，卡尔在农场附近的一场车祸中丧生。麦克布鲁姆冻结了他的竞选活动。他现在不仅要负责整个大型农场和他自己的五个孩子，还要负责卡尔的七个孩子——加上苏珊带着的一个。他不确定农场在他一周离开四天的情况下会如何运作。但即使他全职在农场工作，他也不确定它是否能维持下去。参议院的薪水可能是维持家人生计的唯一可靠来源。

在为这个决定祈祷后，麦克布鲁姆继续竞选。他觉得上帝告诉他密西根首府兰辛需要他。赢得席位后，麦克布鲁姆立即被任命为参议院监督委员会主席。这提供了理想的工作与生活平衡，使他能够自主工作，以通融他 400 英里的通勤时间。这是一份梦寐以求的工作——直到 2020 年 11 月的噩梦。

“选举两天后，迈克·雪基给我打电话，他说，'你对这一切有什么看法？'”麦克布鲁姆回忆道。“我说，'我认为人们应该得到答案。'”

在那一刻，密歇根州已经成为美国总统选举乱局的中心。尽管拜登在该州以大约 15.5万票的大幅优势领先川普，密歇根州仍受到一系列事件的困扰，这些事件很容易产生错误信息和彻头彻尾的阴谋论。在共和党大本营安特里姆县农村地区出现报告错误，错误地宣称拜登以不可能的优势击败川普。在底特律的 TCF 中心，大量选票在夜间被运送进来，投票站工作人员将窗户盖住，以防止未经批准的访客骚扰。由于该州新通过的无理由缺席投票法，全州各地的邮寄选票满天飞等等。

“一开始，甚至在调查之前，我心里就有很多这样的问题，”麦克布鲁姆告诉我。“比如，你看新闻或在 Facebook 上看到一些爆料，其中一些看起来真的很奇怪。那边发生什么事了？这些选票是如何掉包的？那些半夜的选票是从哪里来的？这些都是合理的问题，将它们置之不理是不公平的。”

11 月 6 日，麦克布鲁姆宣布，他的委员会将于次日开始对密歇根州选举中的不当行为指控展开调查。“你们中的许多人要求我介入当前的选举动荡。双方候选人都提出了要求，他们都热衷于他们的候选人获胜，”他在 Facebook 帖子中写道。“我想我并没有偏袒一方，因为我的强烈愿望是获得公平和诚实的结果。”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不偏不倚地看待麦克布鲁姆和他的调查。一些民主党人看到一个来自深红色地区的支持川普的反堕胎狂热分子，挑战川普关于选举舞弊的指控等于政治自杀。一些共和党人看到了一个坚定不移、虔诚的宗教人士，他为总统的小丑表演而恼羞成怒，会毫不犹豫地对自己的政党挥舞正义之锤。随着委员会工作的开始，尽管有各种政治势力的施压，人们从不怀疑麦克布鲁姆会得出正确的结论。“他是一个善良而诚实的人，”麦克布鲁姆的老朋友、前共和党拉票官员亚伦·范·兰格维尔德（Aaron Van Langevelde）说，“[他] 总是会把为人民服务放在政治之上。”

当他开始调查底特律深夜送达的缺席选票时——这些选票有唯一编号并需要签名验证——麦克布鲁姆说他的脑海里出现了电影《意大利工作》中的场景。“你知道，有人通过车下面的井盖爬上卡车，把新箱子放进去，把旧箱子拿出来，”他说。“所以，我不得不问自己，这可能吗？”

他继续说：“好吧，当然。有人可能闯入卡车，无论是通过井盖，还是司机的同谋，或其他什么。但是然后呢？你用什么来换票？有人会去寻找数千张选票，匹配所有选票上的数字和签名，然后在非常有限的时间内将它们换掉？......当我计算完所有可能的几率时，我能够放心地告诉自己，这不是窃取选举的可行方式。”

在他的报告中，麦克布鲁姆明确表示，所有其他的舞弊指控都没有现实依据。

那些已经亡故的选民是怎么回事呢？委员会审查了 200 名据称是从坟墓中投票的韦恩县已故居民名单；结果发现两个以已故居民名字投票的案例，但是这两个例子都是笔误。（一名男子错误地以死去的同名亲属的身份投票；一名女子退回缺席选票，然后在选举前四天去世。）

选票多于登记选民的现象呢？没有找到。

缺席选票被多次计算？不 ——投票簿会有记录差异。（投票簿出现异常的情况并不少见；任何异常都会引起审查和重新计票，确保不会多次计票。）

投票机软件被黑的问题？报告发现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无论迈克·林德尔 (Mike Lindell)声称什么，投票机一开始就没有连接到互联网。

虽然麦克布鲁姆的报告对各种不着边际的论调感到恼火，但他对安特里姆县事件的批判最为尖锐。回顾一下：在选举日后的早晨，该县的所有 16044 张选票都被计算，一项非官方统计显示拜登以 3200 票领先川普。县书记员很快发现在错误的数据库字段中输入了候选人的总数；然后，在纠正该错误的时候，官员们又犯了一个输入错误。所有这一切都在 24 小时内得到解决，该县最新的总数准确反映了投票机的统计数字——川普领先 3800 票。但是对计算机计票的潜在问题的担忧，引发了一场全国性的运动，阴谋论者要求公开 Dominion 投票机中的代码。

结果呢？Dominion 的投票机准确地计算了选票，随后手动重新计票证实了这一点。人为输入错误是造成最初错误数字的原因，这一事实对每个人都是显而易见的。麦克布鲁姆在报告中写道：“围绕安特里姆县的谣言都不足为信，以至于调查它们完全是浪费时间。”

他并没有就此止步。麦克布鲁姆被他在调查过程中遇到的无耻行径所激怒，他提到密歇根州总检察长，“那些人为了一己私利，利用安特里姆县的虚假信息来为自己筹集资金或宣传造势。”

当然，麦克布鲁姆意识到说这话的风险。他被共和党指控试图让保守派保持沉默，审查自己的选民，惩罚任何敢于质疑拜登政府和美国选举制度合法性的人。但他不会道歉。“造谣就是造谣，”他耸了耸肩。“如果他们欺骗人们并从人们身上赚钱，那就是犯罪。”

我问麦克布鲁姆，根据这个标准，川普是否应该被起诉。他紧张地笑了。“我们没有调查川普。报告没有调查他。我只能对报告的内容表态。”

无论报告怎么说，其调查结果表明，川普与不守规矩的右翼人物和事业机构相配合，系统地欺骗了大部分美国公众，让他们相信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然而，麦克布鲁姆此时认为最紧迫的不是抓住坏人问责，而是要去拯救“相信这些谎言的好人”。这包括他自己社区的居民、朋友，虽然他们中有些人拒绝接受他说的事实。

本周，麦克布鲁姆在指挥社区的乐队。

“我认识的人一直支持我，总是说他们尊重我，发现我很诚实，但突然有一天，他们不信任我了，因为他们被互联网上的言论所蒙蔽，这让我非常沮丧，也非常难过，”麦克布鲁姆说。“他们更愿意相信所谓的网络好人。我反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你见过他吗？但你见过我。那么你为什么选择相信他而不是我呢？”

在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在默默忙碌——做饭、扫地、贴创可贴、指挥交通、把孩子们送上校车后——他的妻子莎拉·麦克布鲁姆开口了。

“这就是让我震惊的地方。看到我们认识的人——其中一些人我们非常了解——他们选择不相信我丈夫，因为他们相信 Facebook 上的某个他们从未见过的人，”她说。“我就是不明白。真的吗？你相信那个人胜过我丈夫吗？”

不久前，在讨论社交媒体的祸害时，麦克布鲁姆开玩笑说要退出 Facebook 以保持理智。骚扰他的不仅仅是社交媒体的帖子和消息，还有来自陌生人的愤怒的电子邮件和短信。有人指责他与拜登结盟；其他人声称中国收买了他。这些骚扰信息令人讨厌，偶尔还会威胁他的人身安全，他在半夜都会接到骚扰电话。他知道人们可以很容易地找到他的农场，并担心自己外出工作，留下莎拉和苏珊独自和 13 个孩子在一起。（他又指出，这两名女性都受过训练并且非常善于使用挂在我们身后柜子里的步枪。）

尽管如此，相比美国国家出现的后真相危机，他个人的困扰不足为惧。麦克布鲁姆说，他以前不相信社会集体失智的概念，然而现实让他大开眼界。他看到大部分选民抛弃公民教育的基本原则，自我隔离在社交媒体的“另类世界”中。他们将政治争端的另一边视为“敌人”，认为有必要通过内战来解决这些问题。作为一名业余历史学家，他常常思考我们现在还能不能自我救赎。

“看看美国文化、美国政治、美国教会的现状，现在真的走火入魔了，很容易让人产生恐慌感，”麦克布鲁姆告诉我。“但我们这个国家经历了不同的周期。我希望我们处于一个断断续续的骚乱和示威的循环中，而不是最终陷入内战的循环。我遇到过一些人，他们说，‘也许是时候站起来了'——你知道，‘用爱国者的鲜血让自由之树获得新生'，诸如此类。我对他们说，‘你真的要去找拜登支持者算账吗？我的意思是，你真的想好了吗？列一个拜登支持者名单？事已至此了吗？你准备好出去和你的邻居打架了吗？我不认为你真会这么做。你只是在说蠢话。'”

麦克布鲁姆闭上眼睛，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这些人都是好人，他们被骗了，他们相信谎言，”他说。“情况真的很危险。”

原文链接：

https://www.theatlantic.com/politics/archive/2021/06/michigan-republican-truth-election-fraud/619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