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美国
在这个乱象丛生,唯利是图的世界里,还是有安心做科学的人,不要放弃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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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父亲节我都给爸爸网上定个礼物庆祝,老人家总是假装生气地说,咱中国人不过这洋节,但是我知道他心里很开心。
尽管老爸自己不过这个节,但每年他总是不忘了提醒我,让我给我的博后导师发一条节日祝福,让我永远记得他对我的教导。 
我爸之所以这么心心念念让我时刻不忘恩师,一方面爸爸自己也为人师表,另一方面,我这位博士后导师的确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又是一年父亲节,今天我想写一写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位老师。
为了隐私期起见,就取他的first name initial, 叫他T教授吧。对我来说,T教授不仅让我看到了一个真正的科学家的风骨,更在人生道路上给过我如同父亲一样的指导,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一个真正的科学家
T教授是个日本人,一米八五的大个子,是日本人里很少有的。早年在日本做assistant professor,但是他行为格外的特立独行,对日本实验室严苛的等级制度非常不满,才来美国寻找他理想中自由的科研环境。
来美国的时候已经40岁了,在纽约做了五年博后,顺利找到一个知名大学的AP,后来升成带头衔的教授。我进他实验室的时候,T刚刚过了60岁生日。
读了这么多年书,T教授是我见过的最纯粹的科学家。他的名言就是,I need you to think as a scientist, be curious and have the courage to challenge dogma. Our mission in this world is to make new discoveries and to understand new biology.(我需要你们以科学家的方式去思考,怀着好奇心并且富有勇气去挑战各类教条。我们的使命是在这个世界上不断钻研新的发现,理解生物的新领域。)
他一生潜心于basic research,钻研新的发现,但是对时下流行的translational research or translational science嗤之以鼻,对他来说,这些都是拿前人的成果炒冷饭,不是new discovery。
T教授在美国的日子里,发表的文章有nature cell science(CNS,最有影响力的三大学术期刊),也有普通的二流杂志,对他而言,只要是good science,就不拘于CNS。他一个人有三个NIH的RO1,也有private funding的资助,这在政府不断对科研cut经费的那些年是非常难得的。 
他在美国早年有过一个研究成果, 这项成果的副产品是能让鸡长得非常快,又很肥。当时一个食品公司想找他一起开发这个“技术”,被他骂回去了。对让来说,让这种副作用成为盈利手段,是对科学的亵渎。
一个真正的老师
我在以前的一篇文章里说过,T教授是让我爱上science的人,而我其实并不是他的得意门生,他最开始是很不喜欢我的。
我的博士导师也是很好的老师,但是他非常局限于小的细节,不注重大局,所以几年博士下来我并没有形成独立思考的能力,而是老师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而且都能做的不错。 
T教授最烦这种指哪打哪,听话的学生。他需要我们能够独立思考,更要求我们有扎实的基础。
我记得最开始需要用病毒感染细胞实验的时候,我跟他谈了实验计划和预期结果。他看了看我,说下星期组会,你讲一下virus life cycle. 于是我用周末的时间看书,看综述,洋洋洒洒做了十页的powerpoint。 组会当天,我用了两个小时都没有讲完一页powerpoint。
他把我从综述里抠出来的图片,一个点一个细节的问我为什么,而我大多数都答不上来。两个小时过去,他也算知道我的浅薄底细了,就没继续问,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一句让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的地方。
Shame on you, i can’t believe this is your level as a postdoc.(真是羞耻,难以置信这是一个博士后的水平)。
后来在我的实验进行之前,我们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学习virus life cycle, 每个星期都要经过他一番“灵魂拷问”,最终他觉得我的基础知识够了,可以进行试验。
有了扎实的基础,我才知道实验里哪里危险,哪里不能马虎,哪里不能出错,如何解释数据,如何进行错误分析。这些基础,在新冠的这一年显得更加珍贵。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也就没有特别惊慌,能在群里给小伙伴们科普,小范围缓解一下大家的紧张情绪,我觉得自己没有辜负他的教导。
同样的故事也发生在钙的信号传导。教科书,综述,哪怕是近期的文献,对T教授来说都是不够的。我们的讨论最终回到了Roger Tsien 1980年发表的文献,然后往后看,一直看到了2016年的文献。
他就是这样不厌其烦的教我们怎样成为一个科学家,而不是一个copy machine(复制机器)。对他而言, 综述是给不愿意动脑的人看的,如果一个博士还需要看综述,那本身就是不合格的学生。
T教授的实验室从来不缺器材也不缺经费。用他的话说,只有我们想不到的idea,没有他支持不起的idea。有一段时间,我们跟几个实验室合作用共聚焦显微镜,但是时间安排太紧张。他想了想,那我们就自己买一台。对他来说,时间就是金钱,他宁愿花钱省时间,让我们不用为经费操心。
T教授的实验室从来不招成熟的技术员,他的技术员都是刚出校门的本科生,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培训。对他而言,这些刚出校门的本科生可塑性最强,他希望能从年轻的一代教起,培养下一代能像他这样专心做科学的科学家。
他培养出来的本科生,80%去了名校读PHD,或者MD PHD, 少数中途quit读了master。他培养出来的博士后,80%去做了教授,而我这样中途转行的,少之又少。 
T教授办公室里有一张世界地图,每收一个新的国家来的学生,他就在世界地图上插一个pin,这就是他的dream,真正的桃李满天下。
一个影响了我一生的人
对我而言,T教授对我的帮助早已不限于科学上的指点,他是把我从人生低谷拉回来的人。
我在T教授实验室做博后的前三年,接连生了两个孩子。这在他实验室不稀奇。他实验室的博士后,每个人都在他这里工作期间生了两个或者三个孩子。
熟悉生物学领域的人都知道,博士后期间生小孩非常耽误工作,所以很多导师是非常不喜欢30左右的女生的。但是他不一样。
每个博后怀孕生娃,他都好开心。给我们买礼物,偶尔家里人手不够我带着几个月大的儿子来实验室上班,他还帮忙推着我儿子出去遛弯,帮另外一个博后的小宝宝热奶粉。
谈起工作,他是个一丝不苟的科学家,可是工作之余他是个好爸爸,他自己也有三个孩子。在他实验室工作的第二年,我先生回国工作,一年后我也辞职跟着回去了。我的研究没有完成,光产假就休了大半年,但是他二话不说,同意了把我需要的实验材料通过合作的方式带回国,也愿意我随时回到他的实验室继续工作。他跟我说,女性科学家太少,我希望你能够继续。 
只可惜,回国不到半年,先生提出离婚,而且是毫无挽回余地的决绝。那段时间,我不知道应该继续留在中国还是回美国,我不知道我应该继续科研还是找别的工作,我只知道自己过了而立之年,事业家庭都很失败。上海对于我是一个太陌生的城市,我除了前夫和他的家人,身边连个能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权衡再三,我决定回美国。给T教授写了信,他马上同意让我回到他的实验室,再做其他的打算。就这样,从我兴高采烈的回国团聚,到前途渺茫的回到他实验室,也就半年时间而已。 
刚回到T教授实验室的日子很难。继续学术基本上不可能了,我开始考虑转行。前面也说过,他对translational science是非常鄙视的,认为那不是真正的科研。但是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他跟我最终的约定就是,我在他实验室继续工作,他不会放松对我的要求,但是他不会阻碍我在工作时间重新修课,找工作。
那几年我的生活很不稳定,情绪也很不稳定。我记得自己本来好好的再跟他讨论实验问题,但是说着说着就哭了。他也不逼我,就听我说,听我哭,给我递纸巾。他知道我租住在别人家的一间卧室,很难有安静的时间,他就周末把办公室的门开着,让我随时可以去他办公室有个安静的地方。
在我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他跟我最经常说的两句话,一句是: You have to take care of yourself before taking care of others.(你要先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别人)。还有一句,You have to have a dream, no matter how small it is.(做人一定要有梦想,无论它有多小)
T教授说他知道我很难,但是他不希望我把自己看成不幸婚姻的victim,所以从没有放松对我的要求。该批评还是要批评的,轮到我做presentation,他从不让我找借口不做,隔几个月就找机会让我去系里的大会做报告,然后提前一遍一遍的帮我练习,希望我做的更好,希望我能从这每一件小事情里能重新建立自己的信心。
我找工作需要推荐信,尽管他自己非常不喜欢clinical science, 但是在给我的推荐信上他从没犹豫。等我终于要离开了,实验室给我开了一个欢送会。
会上,他说I trained you well. It is OK that you decided not to continue with research, but I hope you won’t give up on curiosity and critical thinking, and I hope you can influence others.(我把你训练得很好了。你决定不再从事研究工作,这没有关系。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放弃好奇心和独立思考的能力,我希望你可以影响其他人 )。
七十大寿
T教授今年七十大寿了。几年前他的学生们就讨论等他七十岁生日的时候,我们不管在哪个国家,都要回来给他过生日, 开一个symposium。
可惜今年的疫情让这一切都没办法进行。 我们网上做了一个电子卡片,每个学生都有留言,那些温暖的留言和照片,看的我泪眼朦胧。

这么多年来,他的学生们也有了学生, 也开始把good science带到世界的各个地方去, 让这个世界上有更多热爱科学的人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Science mat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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