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近期,我们看到好几家基金公司都公布了新一批副总经理的任命公告,其中就有中信保诚基金的固定收益负责人韩海平。说起韩海平,他身上有着一些特殊的标签:“中国较早一批从事固定收益投资的基金经理”、“很懂股票投资的固定收益基金经理”、“马拉松爱好者”等等。韩海平从业超过17年,10年基金管理经验,投资的热情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消磨,反而比刚入行时更热爱投资了。
在和韩海平两个半小时的访谈中,我们如同剥洋葱一般,一点点把韩海平投资框架的外表剥离,探究他超额收益的内核。我们发现,韩海平是一个极其重视“第一性原理”的基金经理,他热爱探究事物的本质,很早就想明白了“固收+”收益的来源:企业长期的自由现金流增长。韩海平告诉我们,无论是持有一个公司的债券,还是持有一个公司的股票,最终你赚取的就是公司自由现金流的增长。在股票的选择上,韩海平特别看重ROIC这个指标。不同于其他固收出身的基金经理,在选股上他完全遵循自下而上的体系,而非自上而下的配置。他对于股票有深刻的理解,有些思想和我们的投资观不谋而合。比如说,他认为股票收益是“幂律分布”,极少数的好公司贡献了绝大多数的利润。在股票投资中,不应该简单做估值的性价比判断。再比如说,他投资中不会有成本的概念,一个股票涨跌和你的成本关系不大。这个观点,也和诺贝尔奖得主理查德•塞勒提出的“心理账户”观点一致。
作为中国基金行业最早的数量分析师之一,韩海平还善于借鉴量化模型。在做大类资产配置的时候,他会用FED模型、风险平价模型、均值方差模型等进行借鉴。每一个模型,都不是一种投资“圣杯”,但都有其发挥功效的时候。包括在选股的时候,韩海平也会用自己的质量筛选模型进行初筛,帮助他提高选股的效率。无论是自己做投资,还是管理部门的基金经理,韩海平相信的是系统的体系和方法。投资是科学和艺术的结合,但科学的部分或许更加重要。
韩海平也对风险有深刻的理解。他认为,投资要有“大拇指法则”(rule of thumb),建立一个简单的规则。规则是帮助你避免风险。从业以来,他坚决不碰信用下沉的风险。他同意风险和收益整体匹配,但是不同的风险区间,对应一个收益概率。高风险不完全等同于高收益,低风险也不完全对应低收益。他希望通过框架和系统,在低风险区域提高获得高收益的概率。
韩海平的“固收+”策略,稳健但不保守,属于“积极型固收+”。他坚信只要选到好的资产,无论是债券还是股票,那么基金净值创新高就是迟早的事情,波动从来不是风险,本金的永久性亏损才是。
我们认为,韩海平具有比较全面的混合资产投资能力,他虽然从业年限很长,但不是一个保守型的投资者。韩海平做任何决策,都不会过于极致,无论是资产配置,还是债券选择,或者是股票的组合。他会做适当的偏离,偏离背后来自某种观点,只有观点的置信度足够强,他才会做偏离的动作。他也是少数不依赖转债的“固收+”基金经理,转债看似是债券仓位,实际上加大了产品的权益风险暴露,他更希望简单纯粹一些。权益就是权益,债券就是债券。
生活中的韩海平,也是一个极度自律的人。他每天晚上10点前睡觉,每天5点前起床跑步,7点左右就能到公司。跑步这个习惯,他保持了快10年。他避免一切没有太大意义的活动,减少不必要的应酬,除了跑步和读书,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这一点,也和许多价值投资者很像。韩海平认为固收+投资组合管理是不断选择最有性价比资产的过程;更是基金经理时间配置的过程。我们最宝贵的资源是时间,一定要把时间投入到能产生复利效应的事情上。
以下,我们先分享一些来自韩海平的投资“金句”:
1. 资产配置比例的变化,从某种意义上是一种择时,我们需要做,但反对频繁择时,做得过于极致。我很反对把权益仓位降到0,只会在权益仓位的中枢做微调
2. 我自己坚决不参与风险和收益不对等的投资,比如说信用下沉的风险,买对了赚不了多少,买错了要亏很多
3. 好的“固收+”产品,并不是简单看最大回撤,而是看年化收益率和最大回撤的比例(卡玛系数),如果能做到2-3之间,就是很好的产品
4. 如果把我们的产品打上一个标签,我们的产品属于“积极的固收+”
5. 我比较喜欢风险平价模型,本质思想不是配置收益,而是配置风险
6. 我们并不放弃中长期利率债的收益,当经济出现下行,货币政策紧缩的时候,权益资产会跌很多,这时候需要长久期的利率债对冲权益风险
7. 投资要有“大拇指法则”(Rule of Thumb),设立简单的规则和纪律
8. 不同于大部分做固定收益出身的人,我在选股方面更喜欢自下而上。真正能长期持有的好公司,只有自下而上才能选出来
9. 从本质看,信用债券和股票都是赚一样的钱:公司长期的自由现金流
10. 投资理论放之四海而皆准,但是具体的投资方法,一定要和市场的微观结构相结合,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稳健但不保守的“固收+”投资体系
朱昂:你的从业经历很丰富,能否先简单聊聊从业经历?
 韩海平 我从业时间比较久,2003年10月就进入了资产管理行业,成为招商基金的数量分析师,也是基金行业最早一批的数量分析师。2007年进入国投瑞银,先从债券研究员做起,之后成为一名固定收益基金经理。期间在融通基金工作了2年多,之后又回到国投瑞银基金,负责公司的固定收益业务。2019年3月加入中信保诚基金,分管公司的固定收益投资。
我在2007年就开始管理固收+产品,从最早在国投瑞银基金管理一级债基开始,此后也管理过二级债基、保本基金、股债混合基金,可以说各种类型的固收+产品都管理过。
朱昂:2019年3月来了中信保诚负责固收部门后,你对团队做了一定的调整?
 韩海平 我来了中信保诚基金后,做了几件事:
首先,我重新梳理了整个公司的固定收益投资理念和投资流程,明确了不同产品和基金经理的投资风格,把产品风险收益特征按照基金经理的投资框架、能力和性格进行匹配。
其次,我们整个固收团队一共有17人,其中包括我在内的基金经理和投资经理有10人。我们公司的固收投资条线划分成由两个部门:固定收益部和混合资产投资部。固定收益部负责现金管理、纯债产品的投资、债券研究和信用评估。混合资产投资部负责“固收+”产品投资,以及“固收+”策略跨团队合作投资。
相比于其他资产管理公司,我们对于“固收+”产品是很重视的,专门设立了一个混合资产投资部。我自己做了很多年投资,比较善于做股债混合的产品。
截止今年一季度末,我们整个固定收益团队管理规模超过1000亿,其中债券基金和专户规模超过650亿,“固收+”策略产品规模超过300亿。
(注:数据来源:中信保诚基金。固收+策略产品指:一级债基、二级债基、偏债混合型、部分灵活配置型,如“裕系列”“至系列”“新系列”)
朱昂:那么再谈谈你是怎么做“固收+”产品的投资?
 韩海平 投资策略是为投资目标服务的,我们先要明确“固收+”的产品特征两个最重要的特点:1)绝对收益目标导向;2)对回撤容忍度没有那么高。将这两个目标结合,我们希望打造一条平稳增长的净值曲线。我们通过四个方式来实现这个目标:
1)大类资产配置部分。无论是20/80,还是30/70的股债比例产品,都需要做战略资产配置。资产配置比例的变化,从某种意义上是一种择时,我们需要做,但反对把择时做得太多,做得过于极致。我很反对把权益仓位降到0,只会在权益仓位的中枢做微调。
每个人的大类资产配置方法论不同,我因为做债券投资比较久,对宏观经济的货币政策会比较敏感。货币政策的调节,会引发利率的变化,这是我做资产配置评估的起点。包括央行OMO利率、七天回购利率等都是我会锚定的指标。在利率债上,我会观察期限利差。我也看用股票和债券的风险溢价模型ERP来观察股票和债券阶段性的性价比。对于任何一个资产,都要有一个锚点,这个锚点的本质又都是以货币政策为核心。
我是国内最早做数量分析的人,也会用一些量化的资产配置模型。我比较看重FED模型、以及风险平价(Risk Parity)模型。记得在招商基金工作的时候,我当时就参与申请了最早的社保基金绝对收益组合,那时候就开始用FED模型来判断大类资产的性价比,在当时还是比较前瞻先进的工具。那时候数据还不全,我们用的是交易所七年期国债收益率和上证指数E/P的倒数。今天,我们可以用更全面的数据嵌入到FED模型中。模型能对我们战略层面的资产配置提供更好的视角。
我先举一个例子吧,在2020年3月的时候,由于新冠疫情引发了海外的流动性危机,市场跌了很多。我从资产配置模型出发,看到权益资产被明显低估了,于是我们所有的固收+产品,都不断加仓权益资产的仓位,市场越跌我们越买,最后都顶到了仓位的上限,市场也随之出现反弹。到了2020年7月,FED模型显示股票相对价值很高,成交量也体现了市场阶段性的疯狂,我们在7月初做了一次大择时,把权益仓位从20%降低到2.5%。之后市场也出现了一次调整,我们又在调整后,把权益仓位加上去了。
再看今年市场,年初看权益资产性价比不如债券,我们的二级债权益仓位从20%调整到15%左右。这就是我们战略层面的调整,从相对价值角度微调仓位,但大部分时间不会过于极致。
2)风控部分。组合的回撤和波动,是最终呈现的结果。我们在构建组合的时候,就要考虑如何把控风险。我自己坚决不参与风险和收益不对等的投资,比如说信用下沉的风险,买对了赚不了多少,买错了要亏很多。我做投资以来,就一直严格把控信用风险。在股票和债券配置的比例中,我倾向于回避具有股票风险特征的转债资产。转债有转股溢价率,如果配置过多,实际上增加了权益敞口的风险暴露。债券部分我就以纯债为主,权益保持较高仓位,实际的风险暴露并没有那么多。
3)在“固收+”的股票资产投资上,我们以大盘成长股为主。这些公司流动性和基本面风险都比小股票更小一些,也比较容易跟踪。
4)“固收+”产品应该稳健但不保守。未来是不可预测的,并不应该过于生硬控制回撤。我对风险的理解是,净值阶段性回撤和本金的永久性亏损是完全不同的,波动不是风险,只要策略方法有效,给予足够时间就能净值创新高。好的“固收+”产品,并不是简单看最大回撤,而是看年化收益率和最大回撤的比例(卡玛系数),如果能做到2-3之间,就是很好的产品。
如果把我们的产品打上一个标签,我们的产品属于“积极的固收+”。我不希望“固收+”产品收益率只比纯债产品高1%-2%。假如我们的二级债基能做到7%—8%左右的中长期年化收益率,以及3%-4%左右的最大回撤,那么我们的股票增强策略“固收+”产品,希望能做到10%—12%的年化收益率,对应4-5%的最大回撤。事实上,我历史上管理的绝大部分产品的年化收益率都比这个数字高一些,也有一部分原因赶上了过去两年权益市场表现比较好。
朱昂:在大类资产配置上,你会用几套模型进行辅助,能否展开谈谈这些量化资产配置模型?
 韩海平 没有一套模型能解决所有问题,不同的模型都有一定的价值。我比较喜欢风险平价模型,本质思想不是配置收益,而是配置风险。这个模型用资产波动率来衡量风险。当某一类资产在接近高点的时候,分歧加大,自然波动率就会上升。当资产接近熊市末尾的时候,波动率就会变小。通过对波动率角度的观察,指导我们是否要加大对某一类资产的配置。这种均衡波动率的配置方法,是比较有效的。
Black-Litterman模型对我的启发比较大,这个模型强调市场有自然和均衡的配置,如果我一定要偏离市场,那么就一定要有某个观点。根据这个观点,再去做偏离。而FED模型,属于比较好的战略资产配置方法。
当然,投资一定不是完全靠量化模型指导,这里面还有艺术的成分通过观察经济周期、金融周期和央行的货币政策操作,在战术层面上也能更有效地进行资产配置。
债券投资注重风险,宁可错过也不能做错
朱昂:那么再分享你是如何做债券部分投资的?
 韩海平 我的债券投资,以利率债和高等级信用债为主,转债为辅。对于利率债的久期交易,是“固收+”产品的重要收益来源。我们并不放弃中长期利率债的收益,当经济出现下行,货币政策紧缩的时候,权益资产会跌很多,这时候需要长久期的利率债对冲权益风险特别是在“固收+”产品中,绝对不能放弃久期上带来的收益。
在信用债方面,我们更多配置在高等级信用债,以持有到期的思路来做。这些信用债的等级要高,流动性也要好,配合有吸引力的收益率。比如说去年永煤事件出现后,高等级信用债跌了很多,就是比较好的配置时机。
简单总结,利率债通过交易赚钱,信用债通过配置赚钱。转债我们投的比较少,除非其他类型债券提供的机会成本很低,或者转债被严重低估的时候,我们才会去投。
朱昂:大家都说,做债券时间久了一定会遇上违约,你如何规避违约的风险?
 韩海平 我自己的认知是,如果你知道这个东西有风险,一开始就不要去碰。投资是一个考验认知的过程。如果你的认知告诉你,这一笔投资有本金永久性亏损的风险,那么即便最后兑付了,也只是侥幸。债券投资的部分,一定要把运气部分杜绝。
朱昂:但是债券市场上也会有黑天鹅事件,你如何规避呢?
 韩海平 投资要有“大拇指法则”(Rule of Thumb),设立简单的规则和纪律。这些简单的规则,会导致你错过一些机会,但也会回避更多风险。信用风险带来的收益和亏损是不对等的,我自己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股票和债券赚得是一类钱:企业长期的自由现金流
朱昂:说完了债券,我们再说说权益部分的投资框架吧?
 韩海平 无论什么类型的“固收+”产品,权益部分都是由我们团队自己投。我们对“固收+”的观点是,如果要想获得长期高的复合回报率,就要长期配置权益资产。那么就要解决一个问题:什么样的股票适合长期投资?我从三个维度来思考这个问题:
首先,我选股的角度和大部分人不同。我们知道经济增长短期看需求,长期看供给。同样,一个公司能否长期提供有竞争力的产品或服务,决定了这个公司的长期价值。我选股更多从供给端出发,判断这个公司是不是提供了比较稀缺的产品或服务,被颠覆替代的可能性是不是比较小。
不同于大部分做固定收益出身的人,我在选股方面更喜欢自下而上。真正能长期持有的好公司,只有自下而上才能选出来。
其次,我这个人喜欢探究事物的本质。我们把投资收益归结到第一性原理,假设市场只有一个公司,这个公司发了长期的债券,也有股票上市。假设我把这个公司的股票和债券都买下来,那么这个组合就是一个天然的“固收+”产品。接下来我们继续假设这个公司的股票和债券都退市,不能交易,那么这个“固收+”产品的收益来说是什么呢?归结到第一性原理上,就是公司的ROIC。ROIC是我选股最看重的指标,代表一个公司长期的收益率。
从本质看,债券和股票都是赚一样的钱:公司长期的自由现金流。我自己会做一个主要基于自由现金流和ROIC的选股模型。毕竟在投资中,ROIC、自由现金流和利润增速是一个“不可能三角”。我们从沪深300的成分股中,先用量化模型筛选出30只左右的股票,作为股票池。然后我们再深入做些基本面的研究和跟踪,买入并长期持有。
最后,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圈范围。作为固定收益基金经理,可能对公司的研究不可能那么深入,固收+产品要长期投资权益资产。所以,我希望用系统的方法来选股。我追求是一套有阿尔法的体系,无论是量化实证还是实际操作,这一套体系都能是带来持续稳定超额收益。早在2006年,我就开始用自己这套选股模型,复合年化收益率比较高,也比较稳定。实际上,我们的“固收+”产品中,股票部分贡献了比较大的超额收益。投资系统的稳定,能够决定我投资收益的下限。
朱昂:即便选股是自下而上的,你有没有偏好的板块?
 韩海平 我的个股选择,基本上只来自四个长期看好的板块:内需消费、医药生物、信息技术、先进制造。前两者和人的需求相关,也是牛股集中营,后两者和提高社会效率相关。我在股票投资上,坚持长期投资和价值投资。有些股票可能阶段性贵了,我会做一些减仓,但不会因为贵了就全部卖掉。有些股票阶段性出现了调整后,我也不会做止损,反倒会加仓。我选择的股票,都是具有成长性的自由现金流,能够有这样特质的好公司并不是那么多。
朱昂:许多人说,你是非常懂股票的“固收+”基金经理,你选股的信心从何而来?
 韩海平 我选股是依靠一套有效的系统,不追求选到某一个大牛股,而是选到一批有超额收益的股票。在我的选股模型中,排名前10%的股票,收益率显著好于排名后10%的股票。这个模型比较看重ROIC和企业自由现金流增长,我也对这个问题进行过系统性的思考。
风险收益不完全对称,要提升收益的概率
朱昂:收益和风险是硬币的两面,如何用较低风险,获得较高收益?
 韩海平 关于对风险的认识,我觉得要纠正两个错误的观点。
第一,风险和收益确实匹配,但并不是高风险一定对应高收益,也不是低风险一定等于低收益。在霍华德·马克斯的《投资最重要的事》中,有一个关于风险和收益的图,确实风险和收益呈现高度相关往上的特征。但是在每一个风险和收益区间,都对应一定的概率。这意味着,高风险有概率获得高收益,低收益也有概率实现低风险。我们需要提升在风险收益区间中,获得高收益的概率。
第二,巴菲特说过,波动不是风险,本金的永久性亏损才是。对于“固收+”产品来说,只要债券和股票都选得不错,产品就能不断创新高。我们必须在债券和股票投资的部分中,规避本金永久性亏损的风险。比如说股票,有一大批公司跌下来就再也回不去了。我的做法就是债券规避信用风险,权益自下而上找到一批ROIC较高的公司,相信这一个好资产的组合能够不断创新高。
此外,我一般不会轻易下重注,但是一旦看到最大的投资机会,我就会下重注。比如说我确定债券市场有机会的时候,就会在长久期上下重注。如果看好一个方向,但是只买一点点,意义并不大。
朱昂:关于风险,你提到自下而上不要过度在意波动,但是自上而下资产配置,你也会看重衡量波动率的风险平价模型,两者是否有冲突的地方?
 韩海平 一个是战略层面,另一个是战术层面。资产配置更多是战术选择,通过较低的波动率,能给客户带来很好的体验。大家都希望基金跌的时候少一些,涨的时候多一些。我们通过风险评价模型,尽量往这个方向努力。
要给基金经理空间,容许试错
朱昂:你既是一名基金经理,同时也是一名管理者,如何把整个固定收益业务团队管理好?
 韩海平 投资本身除了一套成熟的理念和方法外,就是取决于人。投资团队的培养和建设是非常重要的。我认为要带领好一个团队,必须对每一个基金经理都特别尊重。哪怕你知道这个基金经理会走弯路,也要给他空间。
此外,投资方法一定要和基金经理的性格匹配。我们要把合适的基金经理,放到适合的产品上。每个人的性格不同,所遵循的方法也不一样。不能让基金经理在投资中感觉特别变扭。互相匹配的团队,才更有可能形成合力。
最后,投资既有艺术的部分,也有科学的成分。我不是那么看重投资结果,更看重投资的过程,以及投资计划和执行。投资中我们常说知行合一,知代表投资计划,也反映了基金经理的认知;行代表投资执行,包括基金经理克服困难的勇气。如果一个基金经理的计划总是不对,说明在知的方面有问题;如果一个基金经理的执行不到位,那就是在行上面没做好。我们把基金经理的投资流程拆分后,才能帮助他改进投资。
朱昂:为什么要单独做一个混合投资部?
 韩海平 早年的混合资产投资,股票和债券部分是分别由两个不同的人进行管理。最后的结果经常是两人分别用力,债券按照债券的方法做,股票按照股票的方法做,却没有形成产品自身的特点。通过成立混合资产投资部,我们由一个团队来同时管理股票和债券投资,解决投研团队一致性和产品一致性的问题,明确“固收+”产品的投资风格。
书本理论和具体市场要结合
朱昂:做了十几年的固定收益投资,你对投资的认知有什么变化吗?
 韩海平 作为一名基金经理,任何时候我们的投资方法和理念都需要不断进化。投资理论放之四海而皆准,但是具体的投资方法一定要和市场微观结构相结合,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教科书中说,经济增长高,通胀高时名义债券收益率会上升,然而我入行时看到的2005年却是债券市场的大牛市。这件事对刚刚从学校毕业没多久的我来说,冲击很大。我们把2005年债券的大牛市做一个具体分析,那时候的大背景是中国刚刚加入WTO,2004年出现了“铁本事件”,导致那一年严查投资。来到2005年初的时候,央行在那个时候出台了一个今天看来匪夷所思的政策:宽货币、紧信用。那个时候银行是债券市场最主要的投资者,绝大部分的债券都被银行买走。货币很宽松,银行又不放信贷,就都拿钱去买债券了。这个事情对我之后做投资影响很大。
投资者结构和规则,在中国经常发生变化,变化的过程,就能够产生新的机会。我的理解是,经济学的基本理论都是对的,可是由于市场微观结构不同,发生作用的机制也不一样。还是回到那句话: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不能完全套用经济学理论。
事实上今年的情况也有些类似,大家都发现PPI很高,提出通胀无牛市。通胀无牛市背后最大的原因是,央行会收紧货币政策。我们把这个问题拆分来看,关键不是判断通胀,而是央行的货币政策是否会收紧。事实上,今年货币政策并没有收紧。年初时,央行提到货币政策不要“急转弯”,市场的理解是,还是会“转弯”,只是速度没有那么快。事实上,确实没有任何的转弯。二月份至今,央行的货币政策特别宽松。
我做投资比较看重理论和市场规则、投资者结构的相结合。投资者结构代表市场的投资行为,会产生比较大的影响。在我的投资体系中,会把两个认知结合起来看。
朱昂:投资者结构的变化,会影响投资范式,比如说过去几年A股就出现了这种变化,是不是也在影响投资方法?
 韩海平 确实这几年国家大力发展资本市场后,交易结构变化特别大,对A股也形成了很好的长期制度安排。以前A股市场喜欢“炒差炒新”,因为有壳价值存在,基本面最烂的公司跌不下去。未来A股市场逐步港股化和美股化,只有极少数的公司有投资价值。
我认为投资收益有幂率分布的特点,极少数的公司创造了绝大多数的利润。不平等是世界的本质,投资收益如此,资产管理行业也是如此。
朱昂:资管行业也呈现幂律分布的特点吗?
 韩海平 我们已经看到了,极少数的一批基金经理管理了全市场很大的规模。作为一名基金经理,要有危机感,可能有的基金经理只能管很少的资金。作为一名基金经理来说,管理规模的大小和创造价值的大小匹配,管理的钱越多,创造的价值可能相对更大。
我做投资时间很长,现在会比刚开始做基金经理更努力用功,就是因为我有很强的危机感。
朱昂:从业那么多年,还有什么事情对你影响很大吗?
 韩海平 2013年的钱荒对我影响很大。我清晰的记得就在620钱荒之前,我作为一家基金公司的固定收益部门负责人,还去了北京开会。当天,就出现了钱荒。我马上坐飞机从北京回去,又遇到北京下雨,在飞机上坐了6个小时。最后飞机还取消了,只能在机场旁边住了一晚上。第二天飞回来的时候,又在飞机上坐了4个小时。当时的心情肯定是比较焦虑的。
正是因为经历过这个事情后,我在之后的投资中对流动性风险特别在意。无论是纯债组合还是“固收+”组合,我都把流动性风险放在很重要的级别。流动性、收益和规模也是一个不可能的三角,我会偏好流动性好和低风险这一端,即便可能损失一些收益,也会规避更大的潜在损失。
不断探寻事物的本质
朱昂:你一直保持与时俱进,这两年有什么新的进步吗?
 韩海平 这两年在股票投资上,我放弃了成本的概念,只有市价的概念。从投资心理学角度出发,成本概念会干扰我们做一个正确的投资决策。
朱昂:你从业时间很长,能否谈谈如何保持投资的热情?
 韩海平 说实话,我今天对投资的热情比过去更高了。记得2007年做基金经理的时候,当时就管理差不多40多亿的债券基金,是市场上很大规模的债券基金了。那时候在睡梦中也会梦见下单。今天我不会再梦见下单了,并且保持了一个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我这个人对事情本质的探究很感兴趣,并不是别人要怎么做,我就要怎么做,而是去理解事情本事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比如说研究股票,我就会去探究股票投资的本质是什么。比如说做“固收+”产品,我就会从第一性原理上进行推演。在这些年中,自己的认知是在慢慢提升的过程。可能我投资最大的驱动力,就是理解一个个事物背后的本质。
朱昂:投资以外,你有什么生活爱好吗?
 韩海平 我的生活很枯燥,与其说有什么爱好,不如说培养了一些好的生活习惯。我现在每天10点前睡觉,早上5点起床跑步,然后7点左右就到公司了,这个习惯坚持了快10年。我还跑过不少马拉松。
我睡得很早,当然也不会有什么丰富多彩的生活。我尽量避免一切没有必要的活动,一些无效的路演和交流,我一般都避免参加,也尽量避免晚上应酬。
朱昂:最大的爱好还是投资吧?
 韩海平 我确实热爱投资,这份工作每天都能接触一些全新的事情。比如说去年发生疫情后,出现了3月份的全球流动性危机。我自己是经历过2008年金融危机的,看到海外市场跌了那么多。我就把3位亲历过的伯南克、保尔森和盖特纳写的几本书重新又看了一遍,从这些书中明白了这一次不会出现全球性的金融危机。于是我就在3月市场大跌的时候,果断加仓。当我们的判断正确后,通过收益获得了奖赏,这也是投资的乐趣所在。
当然,相比于年轻的时候,今天无论市场如何,我的睡眠都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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