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孩子之间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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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凝月
九年前的今天,在产房痛了一个晚上,插着氧气两眼发黑,觉得自己快要交代掉的时候,我们家的大哥总算在晨曦微露时顺利出生了。
医生和护士把我们收拾妥当就离开了,夜班的她们差不多也折腾了一个晚上。
寂静的产房只剩下我和那只躺在我床边玻璃箱里的小肉团,我和他之间隔着那层透明的玻璃板。侧头观察他轻微地蠕动,紧握的两只小拳在脸上和嘴边不停摩擦,我一时觉得气氛尴尬又陌生。
他是谁?我该怎么称呼他?又该怎么对待他?
情感和思绪都还处于一阵困惑之时,他突然哇哇大哭起来。我不知所措,伸过手去让他的小手抓住一根我的小指,极不自然又滑稽的语气跟他说:你别哭啊,我在这儿。
从没跟其他妈妈们聊过她们在见到自己孩子第一面时的“心理状态”,大家聚在一起基本都沉浸在生产过程的痛苦挑战中滔滔不绝。印象里大多数妈妈,似乎从孕期开始,就很自然地享受在为人母的感动和潮水般汹涌的母爱中。
孕期时我也会有意跟他交流,和他一起听音乐,隔着肚皮想象他的样子……但直到他出生后,我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慢慢学会用“妈妈”这个词来自我称呼,来和他自然地对话。
仿佛从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的关系才被真正确定为“母子”。而在那之前,我们就像两个完全独立的生命。这两个生命体之间,会发生什么样的“联结”,会有无数种可能,还需要我和他“讨论待定”一番。
对这段奇怪的“初相识”,我一直印象深刻。
为人母的日子是让所有女人的人生历程发生重大转折的日子。
几年的养育、陪伴和共同成长,让我与所有妈妈一样,困惑过、挣扎过、疲倦过,也同样享受过莫大的新奇、喜悦和幸福。
对于我,还有不间断的新体验和新思考。
我自认对自己孩子的爱,不会比其他妈妈对自己孩子的爱少。但同时又很清醒,我的爱似乎不太一样。
我始终无法像很多妈妈一样很投入很享受“妈妈”或者“家长”这个角色;也无法做到像很多父母一样用孩子就可以将生命填满,然后用自己的生命再去遥控另一个生命。
尽管自打他们兄弟俩相继出生,我生活里的头等大事都在以他们为主线;工作、出国等等轨迹都在因为他们而调整变化;我也愿意继续花费很多很重要的精力和岁月去和他们相伴成长……
但这种相伴,很多时候感觉更像是一道同行的朋友。我也更享受,以朋友或兄弟的角色与他们同行。
我们之间的联结,是以“母子”之名,实际上又不只是“母子”。
有一天,我们会“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各做各的人生选择和计划。偶尔想起来了,去见面聊天一起吃饭。
在精神世界中,始终有一道“界限”,把我和他们隔开了一点点距离。
这个距离,永远相互看得到对方,但无论怎么亲密怎么靠近,依旧是“两条不一样的路”。
又想起纪伯伦的那首《孩子》,再回想我当年与哥哥“初相识”的困惑。这些年,逐渐在其中体会到越来越清晰的答案和共鸣。
他是谁?我该怎么称呼他?又该怎么对待他?
他,是我的孩子,但又并不是我的孩子。
他们是由生命本身的渴望而诞生的孩子。
他们借助我来到这世界,却非因我而来。
他们在我身旁,却并不属于我。
我可以给予他们的是我的爱,而不是我的想法,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
我可以庇护的是他们的身体,而不是他们的灵魂,因为他们的灵魂属于明天,属于我做梦也无法到达的明天。
我可以拼尽全力,变得像他们一样,却不要让他们变得和我一样,
因为生命不会后退,也不在过去停留。
我是弓,他们是从我那里射出的箭,
弓箭手望着未来之路上的箭靶,
用尽力气将弓拉开,使他的箭射得又快又远。
怀着快乐的心情,在弓箭手的手中弯曲吧,
因为他爱一路飞翔的箭,也爱无比稳定的弓。
Tan哥的第九个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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