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以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E闻美政（附音频）
从周一晚间开始，位于加沙地带的巴勒斯坦伊斯兰运动组织哈马斯就持续向以色列境内发射了超过一千枚火箭弹和反坦克导弹。而以色列也对加沙地带进行了多次空袭，打死了至少 10 名哈马斯的军事人员，而平民死亡至少 56 人，其中包括 14 名儿童。以色列方面死亡人数为 7 人，包括一名儿童。这让人想起 2014 年这两个老对头之间爆发的激烈冲突，人员伤亡数字已经非常接近。
这一冲突的直接起因，是犹太人定居点的建设。在今天以色列所占领的东耶路撒冷地区，有一片叫 Sheik Jarrah 的土地。这一地区在 1874 年，当时还是奥斯曼帝国控制下的耶路撒冷，有一群犹太人买下了这片土地，并一直居住在此。到 1948 年第一次中东战争（以色列独立战争）时，这一地区的犹太人被约旦人驱逐，这一地区成为约旦领土。其后阿拉伯人迁入居住。到 1967 年第三次中东战争中，以色列重新占领了东耶路撒冷。但请注意，以色列对东耶路撒冷的占领，并不被国际社会承认。现在的问题是，这一地区居住的阿拉伯人，虽然他们已经居住了近 70 年，但并没有合法的身份和居住权。这里请注意，即使是约旦占领期间，也没有颁发给他们合法居住权过。
但在 1948 年被驱逐的以色列人后裔，却依然有合法的土地拥有证明。1982 年，以色列法院曾就这个问题做出过判决，给予了当地居住的阿拉伯人一定限期的租约，但也承认了以色列人对这一土地的拥有权（这一土地位置并不在国际承认的以色列边界之内）。现在租约时限到了，以色列人要索回这一地区的使用权。很自然地，以色列法院判决以色列公民胜诉，那么这就必然牵涉到驱逐在这里已经居住了几代人的阿拉伯居民。这一判罚已经上诉到以色列最高法院。
来自巴勒斯坦的抗议群众聚集在法庭周围进行抗议活动，再加上伊斯兰斋月的开始，聚集群众越来越多，就和以色列军警发生了严重冲突甚至骚乱。同时，右翼以色列人也进入阿拉伯人聚集区游行示威，高喊“杀死阿拉伯人”，进一步加剧了冲突。这就是最终导致哈马斯周一开始袭击以色列的主要起因。哈马斯要求以色列立刻从 Sheik Jarrah 地区撤出所有军事力量，当然这是以色列不可能会满足的要求。但不管怎样，哈马斯以以色列拒绝撤军为由，于周一发起了攻击。
这里简单介绍一下巴勒斯坦人在以色列的分布情况。在以色列控制下的巴勒斯坦人主要居住在三个地区，它们相互不连接。西南角上就是所谓加沙地带，是一个长条形的地中海沿岸地区，由哈马斯控制；以色列东部边境上是约旦河西岸和东耶路撒冷地区，这是第三次中东战争中以色列获得的，原属于约旦的领土，这一地区由巴勒斯坦民族解放运动（法塔赫）控制；还有一小部分在以色列的东北角上，就是所谓的戈兰高地，这一地区也是第三次中东战争中，以色列从叙利亚手中抢夺的领土。这里的居民主要还是持叙利亚国籍的居民，国际法并不承认以色列对戈兰高地的拥有权，但川普曾经在 2019 年承认了以色列对戈兰高地的主权，使得美国成为二战之后，世界上唯一一个承认通过战争占领领土为合法领土的国家。格兰高地的军事意义很大，但这里目前没有明显冲突。
另外请注意，巴勒斯坦国，是一个世界上超过 70% 的国家承认的主权国家，2012 年联合国大会也承认其为“非会员观察国”。但实际情况是，巴勒斯坦国的自治权非常有限，以色列并不承认他们的主权。巴勒斯坦人在以色列大约有 165 万人口，占以色列人口的 1/5。
那么哈马斯为什么这时候突然变得很强硬，甚至主动挑起和以色列的冲突呢？
这需要谈到巴勒斯坦国内部的分裂。2004 年，巴解组织的领袖阿拉法特去世。从 2006 年开始，主张和平道路的法塔赫和主张暴力对抗的哈马斯之间就巴勒斯坦国的领导权问题爆发了激烈冲突，据统计有 600 余人死于他们之间的军事冲突。最终的结果是，哈马斯控制了加沙，而法塔赫继续保持了对约旦河西岸的控制权。但他们之间对巴勒斯坦主导权的争夺，一直没有停止过。
偏安于加沙的哈马斯一直希望全面获得对巴勒斯坦的领导权，但其强硬的态度很难获得国际支持（但他们有伊朗的支持），也同时招来以色列更为强硬的封锁和打击。这造成加沙地带人民的生活越来越贫困，哈马斯感觉到自己的领导地位受到了威胁。每当这个时候，思路精奇的哈马斯总是会认为只要他们继续立场坚定地打击以色列，就能获得更多民众的支持。因此自哈马斯在 2007 年全面控制了加沙地带以来，以色列和哈马斯之间的冲突就几乎没有停止过，而事实上，通过这一系列的军事冲突，加沙地区的人民虽然越来越痛苦，但哈马斯的位置似乎越坐越稳。
但国际形式对哈马斯越来越不利。这一地区的国际关注重点转向了伊朗和阿拉伯地区的和平运动，阿联酋、巴林、摩洛哥、苏丹纷纷开始了和以色列关系的和解。这使得激烈主张武力抗争的哈马斯感觉非常失落。加上最近法特赫老迈的领导人阿巴斯（85岁）在大选投票问题上使得巴勒斯坦人，尤其是巴勒斯坦年轻人的失望，哈马斯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提升自己领导地位，甚至全面接管巴勒斯坦国的机会。请注意，哈马斯在巴勒斯坦年轻人中的支持率很高，无论是法塔赫还是以色列，都非常惧怕万一通过投票哈马斯全面领导了巴勒斯坦，这将成为这一地区的一个噩梦。这就是为什么以色列和法塔赫都很默契地推迟了本来应该在四月份进行的巴勒斯坦大选，根本目的就是为了阻止哈马斯获得巴勒斯坦国的控制权。
很自然地，哈马斯的对策就是，继续和以色列爆发冲突。因为这样一来，法塔赫就不可能单方面和以色列媾和。法塔赫要想获得民众支持，就必须在和平进程上得到以色列的支持。而一旦军事冲突爆发，这一进程就必须被打断，否则谈判双方都会被自己的爱国群众叫做“卖国贼”。人类有时候就是这样悲哀地，无可奈何地选择了愚蠢。不是我们不知道这是愚蠢的，我们完全知道这是愚蠢的，但没有办法，我们只能选择愚蠢。这是最大的悲哀。
同样的愚蠢也存在于以色列一方。越来越右翼的以色列政府完全看不到解决巴以冲突的出路，而出于自己国内矛盾的困难，面临一大堆腐败指责的内塔尼亚胡所领导的利库德集团，也只能越来越极端，越来越把矛盾向国外输出。事实上，以色列越是强硬，巴以矛盾就越激烈，解决方案也就越遥遥无期。
现代人类国际社会的规则早已经和世界大战前不一样。要解决矛盾，只能是强势的一方让步，而不可能是弱势一方让步。因为弱势让步导致的屈辱心理必然使得矛盾压抑一段时间后，在未来爆发。而强势让步，这一矛盾会小得多。但以色列社会自身面临的宗教极端化和社会的退步，使得他们已经失去了拉宾时代的自信和智慧。
多说一句：华裔和中国人之中，很多人对以色列缺乏了解，这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是盲目崇拜以色列，不了解以色列的社会到底发生了什么；另一个错误认识是以为以色列和美国的犹太人关系紧密，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他们相互看不惯。这个我们另选时间再聊。
E闻美政往期专栏（含音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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