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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 子夜@北纬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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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篇
拜登为什么有可能很“精彩”?
【提要】
拜登上任一百天后,各种对他原先的印象,都在悄悄改变。拜登的年龄,走路是否稳健,不会再是人们提出的问题,而是在罗斯福主义、里根主义、撒切尔主义之后,是不是会出现“拜登主义”?拜登将会有很多故事,这个人想要创造“精彩”,应该说一切条件已经具备。
文:乡庐子夜
去年十一月当拜登宣布大选获胜时,很多人的欢呼不是送给他的,而是庆祝他们难以容忍的川普总统的失败。那时红蓝两派选民,所有的关注都集中在川普身上,所以某种意义上说,那次大选不是两位候选人的决斗,而是反川和挺川的选择。凭心而论,拜登以年近八十高龄参选总统,对很多人来说都不是最激动的观感,人们除了指望他能对川普致命一击外,其它方面的期待并不太多,甚至在潜意识里,认为拜登能顺利完成一届总统工作就是一种造化了。
但是,当拜登宣誓上任一百天后,各种对他原先的印象,都在悄悄改变。一方面,毕竟关于川普的故事不能当饭吃,另一方面,美国极大和极多的社会矛盾及民生问题,尤其是抗击新冠疫情,都在眼巴巴地盯着这位新任总统的能力。最近,根据《华盛顿邮报》的一项民调,拜登的施政作为获得了百分之五十二美国民众的满意度,其中他在处理新冠病毒疫情上最获民众肯定,有百分之六十以上支持率。其它各家民调也基本维持在百分之五十以上支持率,其中皮尤民调中心的调查结果显示,拜登支持率达到百分之五十九,这样的数据远远超过川普、甚至奥巴马初接大位时的支持度,同时也为最近七任美国总统中的第三高。这种亮丽成绩,既给民主党明年期中选举派了定心丸,同时,也引起了一直观察拜登施政表现的媒体人士的注意。
在拜登百日演讲后,英国BBC广播公司发表了北美事务总编辑乔.索普尔(Jon Sopel)的专论,题目实际上就是捅开了许多人心中疑问的那张窗户纸:”拜登总统:我们是否都看错了他?”这个问题应该始于对拜登年龄的关注上,许多人认为七十八岁的拜登将成为一名过渡性总统,在任期内为政治降温,试图弥合一个分裂的国家,并期待他在应对新冠疫情时,将荒谬的政治因素剔除……但似乎也只有这些了。作者问道,“那么,这一切是否意味着一个无聊的总统任期开始了?”然后回答:绝对不是,“到目前为止,这是一个比我们任何人想象的都更有趣的总统任期,我甚至认为它相当精彩”,最有份量的是这一句:”也许我们搞错了这一切。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不但没有一丝过渡的意味,他简直就是一位变革性的总统?
拜登有没有可能精彩,要四年后才能揭晓,但是,这个问题的提出,其让人展开思考和联想的刺激,作为一个话题本身就是很精彩的了。历史上很多对后世产生重要影响的政治人物,有一些在起初都不被看好,被列入无聊的“过渡人物”,但其后的影响却让人惊讶,甚至有些后怕。乔.索普尔显然受到了历史的启发,我想,在“看错了他”问题上,他也许会有一个名单的。我不知道他的名单上都有谁,但让我列一下,前苏联领导人勃列日涅夫应该是一个最典型的个案。
列昂尼德.伊里奇.勃列日涅夫一九六四年被突然推上苏联最高政治舞台时,西方政界普遍不看好他,最著名的评价是“笨拙的北极熊”。他的前任赫鲁晓夫在西方人眼里是咄咄逼人的,行事方式类似现在所说的“政治素人”,那种性格蛮像川普前总统的,所以相比之下,西方许多人一直以为勃列日涅夫就是一个“无聊的过渡者”,一开始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当时西方有很多传闻,说这个被斯大林称为“漂亮的摩尔达维亚人”,在被强行拉上逼赫鲁晓夫下台的政变时,据说“害怕得差一点昏厥过去,后来不得不把他强拉硬扯到电话机前”。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最初几年沉默和低调后,最终是成了西方人惊恐的强势的“白极熊”。他在任期间,大力增强苏联军事力量,不但实现了美国与苏联的核子武器恐怖平衡,而核武器的总数量超过美国。一九六八年,苏军坦克开进并侵占了捷克斯洛伐克,“勃列日涅夫主义”的正式宣示。
六十年代后期和整个七十年代,勃列日涅夫变成了西方最难打交道而且很少占到便宜的对手,完全颠覆了最初嘲笑并小看他的观念,实为“我们是否都看错了他?”的一个经典例子。
这个例子无关乎意识形态或社会制度的区别,而是人们观察和判断政治人物的思维误差问题。如果寻找更接近观察的比较个案,前美国总统罗纳德.里根也许在许多方面都同拜登有比较的相似之处。里根是在美国一个很困难的时刻,在对手命运不济的情况下脱颖而出的。那次竞选是在伊朗劫持美国人质的阴影下举行的,当电视每天都持续报导卡特政府在拯救人质上的无能失败,再加上高涨的通货膨胀和失业率,都促成了里根的胜选。那时人们对卡特的不满远远超过对里根的期待。一个在七十高龄当选的总统,以前除了当过州长外,更多经验就是运动广播员、救生员、媒体专栏作家、电影演员,而他在好莱坞的名声远远比他的政治业绩还有出名。当时许多人对这个演电影的老人家并不看好,潜意识里也是认为他很可能是只任一届的“过渡人物”,只期望他周围的智囊团队能扶他尽可能的走远一点。但是,四年之后,人们发现里根不是“过渡人物”,他轻轻松松地以压倒性胜利击败民主党的华特.蒙岱尔。当时,他在民众中的形象已经不是老态龙钟的退休电影演员了,而是一个绝对可以信任的国家领袖了,因此,即使他在竞选中因没关好播音器而播出要“轰炸苏联”的笑话,也没能导致他的支持率下跌──这本身就成了一种信任投票。总共八年任期结束后,里根被公认为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总统”之一,而“里根经济学”,甚至“里根主义”,就是对他政治和历史遗产的最好诠释。由于人类一直存在的选择性记忆,所以在里根功成名就之后,很少有人会记起一开始他是如何不被看好的观察,这应该也是“我们是否都看错了他?”可以引进的一个例子。
就拜登而言,仅仅一百天,人们无法现在就“我们是否都看错了他?”下结论,拜登当然还有时间观察。但是,假如四年之后,我们发现确实“都看错了他”,应该不会感到太惊讶,因为,拜登如果要让人们承认“都看错了他”,这个人想要创造“精彩”的一切条件已经具备。
首要的条件是,拜登性格的独特性几乎与川普可相比提论,只不过内涵和表现不同罢了,而且他具有坚韧的奋斗精神和丰富的人生经历,足以铸造他迎战创造精彩的人格资本。人们只知道他是年龄最大的美国总统,但却忽略了他的履历中是一九七二年在特拉华州当选为美国历史上第六位最年轻的参议员。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和本世纪初,他就两次竞选过民主党的总统候选人提名,虽然都没有成功,但却两次担任副总统。作为美国参议院外交委员会的长期成员,并最终成为委员会主席,外至海湾战争引发的争议,北约联盟东扩,内至处理毒品政策、犯罪预防和公民自由问题,都能听到他的独特声音。这是一个不屈不饶坚持自己立场的资深政坛人物。而他个人生活又充满历经磨难的故事,自小家庭经济拮据,依靠父亲推销二手车维生,第一任妻子因车祸丧生,长子则因脑癌逝世,本人自小有口吃,后努力自我改善。一个有口吃的人,敢于投身需要大量口才的竞选中,这种人才和毅力是难以想象的。这种人生的磨难本身就是一个精彩的铺垫。就美国文化来说,像这种从苦难中走过来的领导人,美国人民会给他更多的机会。一个终身为美国最高政治权位奋战并愿意为其服务的人,不可能想象他会踏上最高位置后会止步,所以他的精彩是可以有预期的。
拜登的这种个人特质,是从里根到奥巴马都没有的,一旦他从低调摆脱而进入人生最后一个也是顶峰的位置时,他自己,以及他周围的人,没有对未来四年乃至更长有精彩的想象,可能是不合常理的。
何况,现在的拜登身处一个同罗斯福、里根时代相同的时机。这是一个危机的年代,是一个呼唤精彩手笔的年代,这也许就是命运降落在拜登头上的机会。这个条件,曾经在川普那儿等待,但结果是擦身而过。但是,当拜登一月二十日在国会山前宣誓就职时,背后因几天前暴乱的残迹还没有完全抹去,他极目望去,透过因疫情而变得稀少的庆祝人群,所看到的是一个满目疮痍的美国。眼下正处在危险状态中的新冠疫情,死亡人数已超过二次大战。而新冠疫情又使原本的经济犹如雪上加霜。那天当他在寒风中发表就职演说时,他肯定会知道几天后商务部将公布的今年第一次也是他上任后第一次的预估资料绝对没有好消息。事实就是如此,那次公布的数据显示,去年美国实际国内生产总值(GDP)萎缩百分之三点五,创一九四六年以来最大年度跌幅,也是美国经济自十二年前国际金融危机以来首次出现全年萎缩。而传统上作为美国经济增长主引擎的个人消费支出全年下跌百分之三点九,为一九三二年以来最差表现。最令这位世界最重要总统尴尬的是,全球第一强国的基础建设是陈旧不堪,斑驳离散,纽约地铁兴建已经超过一百多年,其位于纽约哈德逊河边深度有七层楼高的地底隧道,正处在崩坏边缘。整个美国基础建设老旧状况遍及各地,历任总统都看到了这个问题,他的前任川普总统就感叹美国机场就像第三世界的机场一样。全世界排名前二十五的机场中,没有一家是在美国。在美国每四座桥中就有超过一座的桥梁使用了超过五十年以上,并且从来没有经过重建。笔者几年前去洛杉矶开会,下了飞机坐接站的小车,一路上见公路沿线设施破旧不堪,以为是片面所见,后来见从川普直至拜登的批评,才知晓是一普遍现象。
注意,此前曾经以大有作为留下史册的总统,他们的精彩之处就是从搞基建开始的,例如拜登心目中准备仿效的新政时期的罗斯福。这个机会现在就摆在他面前。然而,摆在拜登面前的,有可能从危机向转机过渡的机会,又岂止新冠疫情和经济问题,更严重和更具挑战性的,还有美国的政治分裂和种族对立,处理不好,这对美国来说才是真正的致命危险。乔治·弗洛伊德命案是在川普任期内发生的,但拜登上台后,他就必须继承解决问题的责任,而且,是除了弗洛伊德命案以外的整个种族对立的问题。这个问题远比经济和疫情更为棘手也更为紧迫和危险。
这是一个危机中的美国,却也让拜登看到将其变为转机的无限可能。假如说,拜登不满足于目前的权位,而想更上一层楼,那么他应该深知那句“乱世出英雄”的老话。这是他走向“精彩”的时机。正如乔.索普尔所分析,“川普总是对视觉效果和离谱的东西情有独钟,他知道如何让自己成为注意力的中心,而拜登似乎对此没有兴趣,他似乎更想让人们关注他做了什么,而不是说了什么。这多么奇怪”,他特别注意到曾经作为奥巴马副手的拜登,那种不放过任何机会的性格:”奥巴马是美国第一位非裔美国总统。作为其副手的拜登学到的一点是,不要浪费一场危机带来的机遇。疫情的紧迫性给了拜登推动大规模计划所需的理由,他成功了。”
现在已经可以肯定的事实是,拜登比以前任何一位总统会把处理危机转换成立竿见影的政治资本。其中,新冠疫情对拜登来说,是对危机即转机最佳的也是最精彩的诠释,这完完全全是历史给他的一个机会。川普掉以轻心甚至潜意识里“群体防疫”而疫苗迟迟不见问世,这是他选情逆转的关键点,而这也恰恰让拜登变成走向胜利的出发点。十一月刚一胜选,辉瑞宣布疫苗成功,那真叫人助人不如天助人。大规模接种疫苗,是美国扭转危局的历史性一步,川普苦苦追赶这一步而不得,欲哭无泪,拜登却顺应把历史引进并与融入到自己那个“让美国回来”的方向中。这是他在就职演说中绝对没有悬念的礼炮声,事情从一开始就有了精彩的味道。
一个是个人性格,一个是重大历史机遇,最后一个就是像罗斯福和里根那样的变革性的使命和理念。这三个要素,拜登都已具备,从他的外号叫“美铁乔”(Amtrak Joe)就可有所领略。当拜登刚被选上参议员,妻子和女儿却因车祸丧生,失去至亲之痛的他曾想辞掉参议员职务,在政治生涯“还没开始就结束它”,但最终他接受了命运的挑战,走上从政的不归路。为了每天能看到在家的儿子,他需要搭乘通勤火车来回于家乡特拉华州和华盛顿国会之间,风雨无阻将近四十年。在身经亲临陈旧和破败的旧铁路上,他在颠簸中油然生发了建造美国高铁的梦想,这个梦想一直被他带到白宫,也让那些高铁支持者们看到了希望。当他呼吁发起“第二次伟大的铁路革命”,承诺将“确保美国拥有世界上最清洁、最安全、最快的铁路系统”时,作为总统,早已超出高铁的视域。我想,这就是外号“美铁乔”由来的真相。川普给拜登取的外号有好几个,如“瞌睡乔”、“结巴乔”、“失忆乔”等,是的,作为一个老人,有时会出现某些事情的失忆状态,但是,美国高铁的梦想,第二次伟大的铁路革命.以及建设强大的完善的符合美国超级大国形象的基础建设,对拜登来说绝对不是一种会失去的记忆。
这种长期积存和凝固的信念,一旦有权力和有机会实施时,就是爆发性的,并且不可能使他回心转意。这对任何一个对手都是可怕的,事情必须到了或对手宣告投降或者他自己彻底砸锅才能作了断。就拜登来说,如果我们看不到这一点,就会产生“我们是否都看错了他?”这样的问题。
就在百日演讲前,他来到匹兹堡,那个昔日美国的工业心脏,在那儿向民众宣布了一项总计预算二点三万亿美元的重大基础建设计划,他不但豪气地称这是“一代美国人的一次投资”,而且提醒人们“这是美国千载难逢的投资”。他说“这不是一个小修小补的计划”,自己提出的改革美国经济的基建计划可以同冷战时期的“太空竞赛”进行比较。他说,“自从几十年前我们建造了州际公路系统和太空空间站以来,我们从未见过或做过这样的事情。事实上,这是自二战以来美国最大的就业投资。它将创造数以百万计的就业机会”。
我们之所以说拜登可能会很精彩,是因为他的那些目标绝对是史无前例的,而且是一种对美国人来说“久违了”的那种大手笔,那种雄心壮志是从罗斯福之后还未见过的。根据白宫公布的细节,拜登推出的计划包括投资六千二百一十亿美元用来建设和改善美国的交通基础设施,其中包括对二万英里公路和主要街道的现代化改造,修复一万座状况最坏的桥梁,修复和升级数百个车站、机场、港口,全部替换饮用水系统中的含铅管道,封堵成千上万的废弃油、气、矿井,保证所有美国人都能拥有高速宽带,对公立中小学、小区大学和早期教育设施进行现代化改造,等等。在这种场合,拜登再不掩饰自己所充满的理想,他公开承诺将取得与塑造二十世纪美国的罗斯福总统的新政(New Deal),至少也要与上世纪六十年代约翰逊总统的“大社会”(Great Society)计划同样宏大的成果。而且这位如此高龄的老人,偏偏提醒人们注意五十年以后对自己的评价,说:”我相信,如果我们现在采取行动,五十年后人们回顾时会说,这是美国赢得未来的时刻。”
因此,当拜登从匹兹堡拉出的部分清单,到二十天后他在两院联席会上作百日演讲时,他已经为自己完成了一位“变革性总统”的形象设计。这种伟大的目标,必须要有跨党派的胆识。例如,拜登所提出的一点九万亿美元的刺激计划,基本上就是让每一个美国成年人都能收到一张一千四百美元的支票,据说是为了帮助他们在新冠疫情下所造成的生活和工作的困难。从泛众心理学来说,有一定的冲击性,这一大笔真金白银的现金到了每个人的手里,无论是民主党选民,还是共和党,他们都和美元现金无仇,当然会跨党派的支持——虽然几乎所有的共和党议员都在国会里反对这项方案。拜登其实还未完全露出自己“变革性总统”的更多大手笔,如拜登计划贫困家庭将会得到对每个孩子提供每年高达三千美元的补助,以使“数以百万计的年轻人摆脱贫困”。问题在于,表面上这项措施仅适用于今年这一年,但从白宫透露出来的信息表明,拜登准备让这种补充长期发放,并且永久生效。由于美国本质上不是福利型国家,于是,这样一来问题就不是那么简单了,把救济性措施尤其是疫情期间的“例外”作为“常态”,基本就是对美国社会一种变革性的调整,甚至是有革命性的变化——也许,这是更加精彩的故事。
至少,经过一百多天的观察,现在人们已经非常清楚地看到了拜登走过来的轨迹,以及他正准备出发的方向。从他在就职演说中的精神,到他百日演讲的主题,就是一条红线,这条红线就是几个关键词:大胆,乐观,变革。这一切都很可能是他从政几十年以来等待的。奥巴马上台后,接手和处理金融危机的烂摊子,不敢大胆,瞻前顾后,丧失了一些重要机会,现在看来是点点滴在拜登心头,拜登想大刀阔斧也许是积蓄了长时间。所以百日演讲,走上台的第一句话就是“是时候了”——那是指同时史上第一次有两个女性主持联席会议──连这么一种小事他都不放过,那就是一个非常值得玩味、非常有意思的人,起码,人们不会再认为他在竞选期间提出的承诺仅仅是为了拉选票,而全部都是他要达致的目标。现在,甚至连共和党人都不得不认真对待拜登的一系列宣示了。
问题是,即使一个迟钝和麻木的观察家,也能从拜登的宣示中嗅到一个长期以来最敏感的问题:美国正在走向大政府模式但是,到今天为止,人们发现共和党除了例行作为反对党的批评意见外,基本还没准备好对拜登的政策进行全面抵抗。而拜登在苦心经营并伺机推出自己的新政时,肯定不会忘记自己作为奥巴马副手第一年惊心动魄的遭遇:二零零九年,因为抗议政府动用纳税人的金钱救助金融危机后的那些公司和机构,引起民众对华尔街、对政府、对社会的失望、担心与愤怒,终于在不断积聚之后爆发了新时代的“茶党运动”。这个运动是以反对“扩大政府开支拉动经济”为主题拉开序幕的,而且最叹为观止的,是有史以来一场完全由人们自发的、经由互联网组织的运动,更是自由派和保守派的意识形态难得在缩减政府开支这一共识下的调和。此后几年,“茶党”动辄走上街头,抗议奥巴马政府的财政政策和税收政策,成为美国规模最大的群体示威事件。
茶党游行
但是这一次拜登认定,奥巴马时代的噩梦不会再来,理由很简单,这是因为新冠疫情造成的特殊时期,是“变革性”或“革命性”试探或实验的最佳时机。而且,前总统川普在疫情期间采取的一些紧急措施,看在拜登心里绝对是窃喜在心。川普为了应对一场致命的病毒和快速的经济衰退,通过国会批准了超过三万亿美元的支出,帮助人们和企业生存下去;国会直接向家庭发放支票,向小企业支付数千亿美元,并且大幅扩大社会保障网络。而这些举措帮助许多美国人看到了政府行动的直接、切实的好处,民调显示具正面效应,而且基本得到国会两党的支持。
终于,拜登得到了这样一个结论,奥巴马执政期间,“万亿”是一条红线,但现在这条红线可以跨过去了,至少在新冠疫情还存在的日子,可以不必有茶党的噩梦。从去年底到目前为止的一系列民意调查都显示一个趋向,就是民众对政府的宽容度比过去明显增加,他们放松了对政府权力迅速膨胀的警惕,对特殊时期政府的行动持开放甚至配合的态度。这在美国近几十年来是少见的。拜登的新冠救济法案在全国获得了三分之二的支持,他的基础设施计划也在民意调查中得到了几乎同样强烈的支持。
拜登很明白,这是新冠疫情造就的历史契机。现在,对拜登唯一的问题是,如何把“例外”变成常态?拜登在跨过“万亿”红线后,他所看到的前面从政之路,肯定是一幅一马平川的图画。
乔·索普尔注意到一个细节,他认为拜登雄心壮志的愿望不胜枚举。“在这一问题上,看看他上周在华盛顿举行的视频峰会上为气候变化设定的宏大目标,这些都不是一个稳扎稳打的总统应做的事。到下个十年结束时,减排百分之五十二的目标是艰巨的”。
不是一个“稳扎稳打”的总统?很有可能是这样,但也有可能是又一次“我们是否都看错了他?”
面对一个充满理想和远大抱负,想要把美国进行“变革性”甚至革命性改变的七旬老人来说,他有一种挑战风车的可爱。但是,拜登所面对的,或者他所要领导的美国,从来不是铁板一块。“大政府”,这个概念在美国主流民意中,从来就是相当忌讳的,这一点拜登不会不清楚。川普任内向民众大发现金所带来的优势,他得以继承,不仅可以理所当然也大发现金,但是他却也继承了可能面临的后果。事实上,川普当时发现金时绝对心里是发毛的,如何进行善后并弥补财政上的缺口以及相关后遗症,始终是有待处理的难题,但现在这个难题当然也让拜登继承了。因此,拜登所面临的阻力、风险甚至凶险不会少,所以可以想象,他的故事绝对不会比川普少。
一个充满危机的时代,一个不是“稳扎稳打”的总统,正是革命性可能的最有可能的结合。如果说美国处在变革的前夜,而这一点被拜登格外看重的话,那么,拜登所所面对的史无前例的疫情,只是一个小Case。拜登有可能再次显示的胆大和改变一切的决心,可能会继续让人们会一再质问自自己:”拜登总统:我们是否都看错了他?”
乔.索普尔文章中提到一个细节,也许应该引起我们注意:”上月的这个时候,在东厅举行了一场有趣的会议。总统史学家乔恩.米查姆(Jon Meacham)带着他的一些杰出同事来参加拜登急于召开的一个座谈会。在这个阶段,拜登仅担任总统仅六十天左右,他已经在考虑身后遗产和他下面要做的事情:总统权力的限度是什么,他能从他的前任那里学到什么?”
显然,拜登现在所做的事,都表明他也在同时考虑自己的一切举措,都有必要认真解决历史定位的问题了。拜登的年龄,走路是否稳健,不会再是人们提出的问题,而是在罗斯福主义、里根主义、撒切尔主义之后,是不是会出现“拜登主义”?固然,拜登会成功,也可能会砸锅,那是另一篇文章的题目了,但是,起码很多人在问“我们是否都看错了他?”这个问题,那本身就是拜登为什么有可能会很精彩的一个指标了。

子夜@北纬49゜往期文章:
2:“掌掴国度“的美学观察(已被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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