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一个短故事吧,
相信你能懂。
我也正在悟。
多年以前。
武林有一男子,娶凡妻,得庸子,父母皆草民,并无值得大书特书之处。

但此人生于乡野,不甘平凡。
平日舞刀弄剑,读史参经,一直在等待机会。
他野心满胸,认为大丈夫当惊天动地,光宗耀祖,于青史留名,方为真英雄
彼时,江湖无事,世事太平。偶起纷争,也不过小波小浪。
直到有一年,他听到消息,中原某城召开比武大会,胜出者将封候拜相,统领三军。

他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得知消息的第三天,他于山野异林中,得一残剑,如获至宝,拾回,再煅,当成名剑,用以护身。
取名:好风。

取意于“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他百般摩娑,喜不自禁。抽剑一挥,有如映日长虹。自认为得了百刃之君,更加跃跃欲试。
仿佛功名利禄,如席上珍馐,唾手可取。

几日后,他在集市中买了马,备了鞍,前往中原赴会。

一路山水迢遥。

自无话。
几日后,人困马乏,到了一城。也不知叫什么。

城中多柳。
岁月无惊。
见一女子,当垆而立,敷粉,着杏裙,披轻薄粉色纱衣,明艳耀目。仔细一看,在卖果脯。
他买了几钱杏干,一面尝,一面搭话。

“此处距离洧州多远?”
“尚有一千多里。”
马已倦,人也累,这样走,至少还有十日行程。
“公子这么急,可是有要事?”
“参加比武大会。”
“风雨欲来,公子又一身风尘,满面风霜,马也倦极,不如在城中择一客栈休息一日吧。”
目中盈盈。
他内心也有涟漪。
但,虽有留连意,无奈时间紧。还是连夜赶路。

前往洧州,需翻山越岭,趟溪过涧。路极其不好走。他打马入林,进山,忽见山头有一古朴禅院。
上载危石,下临深渊。
禅院有匾云:归心禅寺。
好一绝世独立之所在。

风乍起,雨欲落,再强行赶路,恐怕得夜宿林中,无食无水,无檐无被,太过煎熬。
不如今晚借宿于禅院,明日再出发。

叩门,无人应话。

推门而入,满地银杏,风来风往,有钟声自大殿而来。他系了马,走进寺门,见一老禅师正当坛念经。
烛火闪烁。
经书窸窣作响。
他不敢叨扰,一直静跪,直至禅师回头。

“施主所为何事?”
“路过宝刹,无处可去,求禅师收留一晚。”
“无妨,施主自在安歇即可。”
他拜谢。
黄昏时在寺中食饮、沐浴,给马喂水吃料,帮着洒扫庭院,除尘洗灰,至月亮初升,听晚经入眠。
隐约听见有经云:

“一念起,一念灭。”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恍惚间睡去。
一身倦意,沉沉而眠。依稀醒来,天已大亮。他拜别禅师,牵马出行。

这一路,马竟有如神助,神采飞扬,日行几百里,不倦不怠。
不过三日,抵达洧州。

他入住客栈,准备比武。
三日后,武林高手云集于观星台,参与盛会。
他取好风,上高台,与高手轮番交战,竟无敌手。他一战成名,一日之间,洧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决战之日,官民皆至,满城熙攘。
他对阵中原第一高手。

几个回合之后,对方被他的剑风锁死,无处可逃,无招可使。举剑认输。

他成为第一勇士。
当晚,知府设宴,请他入席。席间有女,雪肤红唇,坐于右首。
他一见,目眩神迷。
知府大乐,反复赞其武艺,并当场将女儿许与他为妻。
千金即右首的美人。
半月后,他娶亲,知府亲自大操大办,满城喜色,人人喝彩。
洞房夜,他挑开喜帕,见娇妻容颜美艳,欢喜不已。
一月后,朝廷来人,迎他及家眷入朝。

他成为禁卫军副统领,护皇城,保皇室。
一年后,有叛军异变,被他镇压,因护主有功,成为禁卫军统领。

此后春风得意,步步高升。
十年后,他统率三军,成为当朝大将,也成为当朝皇帝的左膀右臂,权侵一方,镇恶除暴,朝中无人不服。
而他的美娇妻连续诞麟儿,开枝散叶,人丁兴旺。
他子孙满堂,承欢膝下。
一生夫复何求。
他沉醉其间,忘乎所以,不知身在何处。
忽有一日,有人来报:外面有一人,自称你老家来人,来报你妻儿父母病死之讯......
心中一惊。

妻儿,父母,饥荒,病死......他竟一恍然,忘记了出身。那点卑微的,被刻意遗忘的来处。
在偏室见来人。

来的是老家故人,说到伤心处,几次跪地嚎哭。
才知道在他离开后,饥荒来临,父饿死,母病亡。妻为救儿,到处乞讨,被当街污辱和殴打,后又染病,抱着孩儿一起亡故。
这才痛彻心扉。
但思及当下身份,恐声名受损,将来人撵出。

三年后,
他因权高过顶,被当朝忌惮,找一由头,满门抄斩。

荣华一朝之间,化为乌有。
他惊惧着大喊:不要。

“不要”、“不要”之后,光影瞬移,转到了另一处所在。
眼前木窗明净,山风起伏,经书如雪。
这是何处?
除了归心禅寺,还有哪里。
一睁眼,宫殿皇城、仆役妻儿、三军将士均已不见。只有衣上风尘,脸上乱须,残剑寂寞。
是了。
不过一枕黄粱,浮华已过。
转瞬之间,四大皆空,五蕴无我。
去问禅师。

禅师在煮茶。焚火,盛水,点茶,品茗,一丝不苟,心无旁骛。
听了他的异事,答曰:“施主所见皆为功名,所念皆为功名,如痴如魔,方才入迷。”
他这才大彻大悟。
虚妄浮生皆成执。于是生烦恼,历劫苦。

再次拜谢。

第一次,谢留宿。

第二次,谢归心。

狂心顿歇。

歇即菩提。

他走出大殿,外面山门大开,落叶不扫,万物归于自在。

去院子牵马。
马已等候多时。

他打马而行,这一次,方向不是洧州,而是老家。
经过山下小城,问了官府中人。果然并无大会,也无比武。他这是堕入了自己的妄念。
又见当垆卖脯女。
“公子这么急,可是有要事?”
“回家。”
远方似有炊烟起,离人缓缓归。
有人打马迎面来,得得得,得得得,乱尘四起。
马上是一持剑男子,风尘仆仆,眼红如赤,见了他,勒马道:“这位公子,可知洧州怎么走?”
“去洧州做甚?”
“参加比武大会。”

他哑然失笑,“洧州很远,家很近......”
对方以为是戏谑之语,一勒马,扬长而去,只剩滚滚黄尘。
他一路怅然叹息。
“这人间,功名利禄,欲念色相,原来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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