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波普艺术在上世纪 50 年代诞生，时尚行业就一直与其紧密相连。波普艺术家与精英阶层价值观决裂，转而拥抱了一种平凡而即时性的生活体验。这颗火花乘着战后美国经济迅速发展的东风迅速燎原，此前，没有任何一个艺术流派如同它一般拥有如此坚实的大众基础，而现代艺术也首次与日益旺盛的消费主义靠得如此之近。
但如果我们只将波普视为消费主义的化身，那这种论断就抹杀了其背后已经蠢蠢欲动的变革力量 —— 一种更加开放、自信和张扬的时代正在来临。即便对波普一无所知，彼时的人们也不可避免地正在体验波普潮流：享乐主义席卷了生活在城市里的年轻人，他们穿着最繁复的印花，跳最快乐的舞蹈，在不眠不休的都市里享受当下。随着 20 世纪 60 年代学生运动带来青年文化的复苏，俱乐部文化 （Club Culture）也应运而生。
走进 Dior 2021 秋季成衣系列位于上海的秀场，就仿佛一步踏入了上世纪 70 年代纽约最时髦的夜店。电子舞曲环绕在整个场内，硕大的迪斯科球从空中垂坠下来，反射出的光点在铺满亮片的墙面上翻滚跳跃，地面的豹纹印花则蔓延到了每个角落。意大利传奇摇滚、电子音乐作曲家 Giorgio Moroder 为此次发布创作的旋律令人印象深刻 —— 1980 年代夜店文化守门人 Maripol 的低沉嗓音循环出现在背景音中: 「你是在和Andy说话吗？」（Did you talk to Andy?）是的，Maripol 正是 Andy Warhol、Jean-Michel Basquiat 和 Keith Haring 等人的至交好友，她拍摄的拍立得肖像记录了那段最有活力的纽约历史。
秀场幻化为绚烂闪耀的迪斯科夜店。
俱乐部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最为重要的社交场景之一，在这里，人人都可以做自己。Warhol 将俱乐部文化从地下带入了主流。于 1977 年成立的 Studio 54，标志着纽约夜生活的起点，另一家极具影响力的俱乐部 Palladium 则在 1985 年开张，被视为 Studio 54 的继任者。如果说前者是享乐主义者的游乐场，那么 Palladium 就是纽约城里先锋艺术家们的首选去处。
「当我想到设计，重点从来都不是它看起来怎样，而是它让你感觉如何，」Studio 54 和 Palladium 的前拥有者 Ian Schrager 曾这样说道：「设计的存在是用来振作精神的。」
Dior 2021 秋季成衣系列。
抱有同样信念的设计师 Maria Grazia Chiuri 正在用行动践行这句话，Dior 这次的秋冬会就是一场提振精神的实验。在经历了长达一年的自我封闭与社交隔离，这次发布会就是写在转折点上的一笔 —— 封闭即将结束，还有什么理由不尽情舞蹈呢?
灯光从黑暗中升起，音乐节奏随即鲜明，开场的第一套银色连体衣造型几乎直指波普艺术最为标志性的文化符号 —— 银色工厂（The Factory）。Warhol 大名鼎鼎的工作室内部用银色锡箔纸通体包裹，在这里有一条制作丝网印作品的「生产线」，他的助手与朋友们在银色的工厂里做着各式的实验，使用便宜易得的材料，为日常消费品画像。
Dior 2021 秋季成衣系列。
除此之外， Warhol 也不断地尝试实验影像，在他的镜头下，性别意识被强调与放大，又在具体的情境中被模糊处理。在 1965 年的影片《可怜的富有女孩》（Poor Little Rich Girl）中，Edie Sedgwick 扮演一位慵懒居家的富家女，在失焦的镜头下抽烟、化妆、做咖啡、打电话，影片后半段，一个声音教导她该如何在镜头前表演，而 Sedgwick 则尽力地避免来自镜头的捕捉与这股颐指气使的指导。
很难说这些刻意的安排表达了一种觉醒后的女性主义，但其中透露出的「反常规」正是剔除性别刻板印象的大胆尝试。当烟熏妆与渔网袜一同出现，紧身蕾丝上衣与拖地的牛仔裤搭配成一套造型时，这些大胆挑战社会接受度的服装正是这样出现在了 40 年前，如今，它们又再度出现在了 Dior 的秀场上。当我们再次看到自信且不惧张扬的女性形象浮现时，只评价其美丽与否实在过于单薄，或许「提振精神」四个字更加适合这个系列的面貌。
Dior 2021 秋季成衣系列。
自 Dior 创立以来，于 2016 年履新的 Chiuri 是首位领导该品牌的女性设计师。她高喊着「我们都应该是女性主义者」，带领品牌走入了全面拥抱女性主义的新时期。时装该如何反映这个时代？当艺术史学家 Linda Nochlin 在 1971 年问出「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性艺术家」这个问题时，发问已然变成了女性反思与追求独立的必经之路。
「当我刚刚来到 Dior 时，每个人都告诉我 Dior 与女性气质有关，」 Chiuri 曾在采访中说道：「那么，我们所谈论的女性气质，在今天又意味着什么?只在衣服上面印上花卉图案吗？我尝试谈论的是现在与未来的女性，如今所做的还远远不够。」
Dior 2021 秋季成衣系列。
亮片裹身裙、透明面料印花大衣、豹纹西装外套与无袖薄纱礼服穿过了俱乐部的中央，最后一位模特走出秀场，闪烁的彩色光点汇聚成了橘黄的光束，昏暗暧昧的气氛仿佛是黎明时分透进窗里的一点点光芒。人群涌向了舞池，嘈杂被逐渐响起的音乐声盖过，迪斯科球在空中静静等待着，这股提振后的精神将如何延续下去，走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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