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巨头Jack Ma遇到“杀手”Tim 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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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来源：亚当斯密经济学（刘胜军微财经出品）

作者 | 刘胜军

3 月 5 日，白宫宣布国家经济委员会（National Economic Council）组成，最受瞩目的是 49 岁的华裔学者 Tim Wu（吴修铭）赫然在列。吴被任命为“总统科技与竞争政策特别助理”（Special Assistant to the President for Technology and Competition Policy）。

学者出身的 Tim Wu 被称为“科技巨头杀手”，他是学术界分拆 Facebook 的鼓吹者，与曾和拜登竞争大位的沃伦参议员遥相呼应。

△沃伦参议员

拜登总统对吴修铭的任命，可谓关键时刻的关键选择：

之所以说“关键时刻”，是因为对互联网巨头的洪荒之力进行“规制”，已经成为全球当务之急；
之所以说“关键选择”，是因为吴修铭立场鲜明，称得上互联网巨头的“眼中钉”。

在高度撕裂的美国，“钳制互联网巨头”成为难得的两党共识。

在中美“极端竞争”的当下，“钳制互联网巨头”成为中美少见的两国共识。

拜登此举，不言而喻。白宫发言人表示：

• 总统已经明确表示…他坚决反对滥用影响力，包括大型科技公司及其高管滥用影响力。Tim 将帮助推进总统的工作计划，包括解决科技平台影响力不断增大带来的经济和社会挑战，促进竞争并解决垄断和市场影响力问题。

7 年前一夜爆红的学术怪侠

2014 年 8 月 28、29 日，美国最牛媒体《纽约时报》连发两篇社论，宣布不支持包括现任州长在内的四名州长副州长竞选人中的三位，唯独支持竞选副州长的吴修铭一人，使吴修铭这名被视为局外人的学界大咖一夜走红。

△参选副州长

吴修铭是第二代华裔，其父来自台湾。吴毕业于哈佛大学法学院，曾帮助校友奥巴马选举。奥巴马曾经担任《哈佛法律评论》主编。吴修铭还曾任媒体改革组织 Free Press 的前主席，并定期为《纽约客》撰写文章。

吴修铭作风前卫，参与过以荒诞著称的“燃人节”；破解过 iPhone。“燃人节”自 1986 年开创，以集异想天开与荒诞之大成而著称，大批标榜自由的年轻人到内华达沙漠以激进的方式“表现自我”。能集“网络极客”与“学术大师”于一身的，唯有吴修铭。

“网络中立性”之父

互联网改变世界。21 世纪以来，互联网已经成为人类最为重要的生存空间，也催生了对这一“新经济”的学术研究。吴修铭是其中的顶尖高手。

吴修铭最广为人知的贡献是提出了“网络中立性 (network neutrality)”这一概念：

• 互联网服务供应商应平等处理所有互联网上的资料，不差别对待或依不同用户、内容、网站、平台、应用、接取设备类型或通信模式而差别收费。

一个常被引用来作为违反网络中立性原则的例子：互联网服务供应商 Comcast 暗中利用伪造的数据包减缓 P2P 文件分享的上传速率，故意阻挡部分用户使用 P2P 文件共享服务来下载大量文件。

网络安全公司 NetScreen 于 2003 年推出一款原本目的是用来过滤恶意软件的网络防火墙——深度包检测（deep packet inspection），却使得对不同类型的资料采取即时的差别待遇变得可行。

“网络中立性”这一概念促成了 2010 年通过的《联邦网络中立性法规》。吴修铭2013 年被国家法律杂志选为“美国 100 名最具影响力律师”；2006 年被科学人任定为年度前 50 大风云人物；2007 年被评选为哈佛大学前百大最具影响力的毕业生。

吴修铭能迅速修成正果，与他的人生奇缘密不可分：

• 1998 年，吴修铭以优异获得哈佛法学院获得法律博士 (JD)。哈佛求学期间，他师从著作权学家劳伦斯·雷席格。

• 毕业之后，吴修铭去了美国司法部法律顾问办公室，并于 1998 年至 1999 年在美国联邦第七巡回上诉法院作为理察·艾伦·波斯纳法官的法官助理。吴修铭称波斯纳“可能为美国现存最伟大的法学家”。波斯纳（Richard Allen Posner），美国联邦第七巡回上诉法院法官，芝加哥大学法学院高级讲师（Senior Lecturer in Law），法律经济学的创始人之一，是历史上文章被引用量最高的法学学者。

•吴修铭也曾在美国最高法院担任史蒂芬·布雷耶大法官助理。

△83 岁的最高法院大法官布雷耶

让互联网巨头颤抖的学者

吴修铭的几本书——《大企业的诅咒 (The curse of bigness)》，《总开关 (The master switch)》和《注意力的商人 (The attention merchants)》，都成为影响深远的科技政策经典书籍。《总开关》2010 年被纽约客、财富杂志等评选为 2010 年最佳书籍之一。吴修铭在 2018 年出版的《大企业的诅咒》写道：

• 垄断和反竞争现象应引起人们的担忧，这代表过于集中的经济权力将转化为集中的政治权力，从而威胁到宪法结构。

• 大型科技公司（尤其是脸书，谷歌和亚马逊）通过集中的财富和力量正在创造一个类似于 19 世纪末 20 世纪初美国铁路建设时期的不平等民主的“新镀金时代（gilded age）”。

吴修铭在《总开关：资讯帝国的兴衰》中指出：

• 开放资讯系统随着时间变得僵化且封闭，仅在破坏性创新后才会重新开放。此一循环兴起于贝尔电话公司的垄断，建立于好莱坞娱乐产业、广播与有线电视产业，并终止于互联网产业。以苹果公司为例，该公司一开始为一致力于开放性的公司，并在乔布斯的领导下演变成一个更封闭的系统，证明互联网产业将随着历史的循环诞生出一个资讯帝国。

为此，吴修铭放出豪言：

• 我的“人生使命”将是“与恶霸作战”。

反垄断的新历史洪峰

反垄断，是市场经济的根本命题。美国虽然从 19 世纪就开始了与垄断的斗争，但互联网时代的到来还是给政府提出了前所未有的考验。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法学院讲师 Alex Alben 指出：

• 我们现行的反托拉斯法条可追溯至 1890 年的《谢尔曼法案》、1914 年的《克莱顿法案》以及同年创建的联邦贸易委员会，这些反垄断的哲学建立于铁路和石油公司在美国经济中占主导地位的时代。过去的 130 年中，我们几乎没有对反垄断法进行任何更新，这确实令人震惊。

• 传统的垄断解释“由于反竞争行为对消费者造成了伤害，最典型的例子是让消费品价格上涨”并不适合互联网商业模型，因为很多互联网服务商都向用户提供免费的服务。消费者使用互联网平台的数据怎么被利用，才是衡量消费者利益受损的标准。

“斗士”吴修铭

本世纪初以来，吴修铭几乎在每项影响互联网的重大政府决策中都留下了自己的烙印：

• 2006 年，吴修铭受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FCC）邀请，协助草拟第一份跟 AT&T 与南方贝尔合并案有关之网络中立性规则。

• 2007 年，吴修铭提议为行动通讯网络建立“行动卡特丰”规则，该规则于 2007 年 7 月 31 日被 FCC 采用于 700MHz 频谱竞价上。FCC 委员麦克·库伯斯表示，“我非常高兴能看到一篇学术论文能对政策有如此直接且有力之影响。”

• 吴修铭与同事 Scott Hemphill、Clarisa Long 于 2007 年成立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法律与科技计划，推出了 AltLaw 的测试版。

• 2013 年，吴修铭作为联邦贸易委员会关键成员，推动继续起诉谷歌，呼吁政府打破“谷歌时代”；

• 2019 年，吴修铭推动联邦贸易委员会与司法部和州检察长举行会议，讨论解散脸书（Facebook）。随后，48 个州联手起诉 Facebook。

当然，也有人批评吴修铭的主张“too young too naive”。平台经济效应是互联网时代的重要规律，怎能“一拆了之”？批判者指出：

• 吴修铭在文章中提出这样的主张并不等于这些公司能被拆分。拆分大公司的难点在于他们之间的服务互相牵连互相渗透。脸书有 24 亿用户，互相可以建立联系，难道要硬性限制用户数量在十亿以下？还是一亿？再比如谷歌，它的强大功能在与惊人的复杂全面的算法得出准确的搜索结果，难道要将 A 点到 B 点和 C 到 D 点的算法拆分，归于不同公司吗？这种做法是不现实的。

吴修铭驳斥了“大企业不能倒”的论点：

• 对电信巨头 AT&T 和 IBM 的反垄断制裁不仅没有扼杀这两家大公司，反而促进了 80-90 年代的繁荣。行业控制打破后，我们迎来了新的电信行业、新的互联网行业，以及我们今天谈论的大公司。这个例子的教训是，扼杀令人窒息的垄断将促进行业的迅猛增长。

与巨头过招

为了自保，狡猾的“两面派”扎克伯格 (Mark Zuckerberg) 警告：

• 损害美国科技巨头等于将未来交到中国手上，因为中国支持它的科技企业，他们想让自己在全球竞争中领先。

吴修铭则认为，充分竞争才是捍卫美国领先地位的最好选择：

• 20 世纪 70、80 年代，日本所奉行的民族主义产业政策虽然一度让索尼、松下、东芝迅速成长，但 10 年后主导世界的企业却是脸书，苹果和谷歌。我们应该相信美国国内的激烈竞争会使整个产业更强大。挑战我们最伟大的科技公司，迫使他们竞争，美国将继续成为世界科技冠军。

与斯诺登一起走上荧幕

2014 年 10 月，以吴修铭、劳伦斯·雷席格、亚伦·斯沃茨及斯诺登为主要角色的电影《Killswitch》于胡士托电影节首次公演，赢得了最佳编辑奖。

在片中，吴修铭带出两位年轻骇客（斯沃茨与斯诺登）的故事，象征互联网具有破坏与动态的性质。吴修铭警告当公司、媒体公司与政府过于紧密结合时，将为民主带来危害。事实上，在2016年总统大选中，facebook在剑桥分析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已经显示操纵大选的可怕力量。

国会议员艾伦·格雷森评价《Killswitch》是“对这场控制互联网并获取情报的战争最为诚实的报道之一。”

竞选副州长失败

吴修铭于 2014 年参加纽约州副州长民主党初选，与现任州长安德鲁·库默的竞选伙伴凯西·胡楚儿竞争民主党的提名。胡楚儿赢了，但吴修铭也得到了 40% 的选票。

但吴修铭已经赢了舆论：他是四位民主党州长及副州长初选候选人中，唯一受到特朗普的死敌——《纽约时报》认可的人。

一场刚刚开始的战争

吴修铭将自己的努力视为对抗私有权力集中化的行动：

• 一百年前，反托拉斯与合并的执行会占据新闻头版。而我们正活在另一个巨大私有权力集中化的时代里。为了某些原因，我们将这一切称为‘靠不住的议题’。这不是真的。私有权力的集中化影响着人们，有着半打以上的议题。一日复一日，人们的生活一直受到集中化与基础设施的影响……你可以期待我那渐进式、打击垄断的行动。我极为想要弥平选举政治的一般议题与涉及私有权力之问题间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