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黛西 
1
上周五下午3:05,饼饼吃了半个核桃,说舌头不舒服,3:10嗓子沙哑,失去味觉,3:15咳嗽不止,眼眶水肿,3:20呼吸沉重,喘鸣严重,3:28救护车呼啸而至... …
当她说舌头不舒服,我没在意。
当她嗓子沙哑,我跟她说咳嗽几下就好了。
当她喝完半杯牛奶,坚持说这不是牛奶是水,我完全没往“失去味觉”上想,以为她只是想再多要一杯牛奶。
直到她开始咳嗽,吐舌头,嘴里流黏液,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我在抽屉里疯狂翻抗敏药,之前她有过几次皮肤接触性过敏,但只是胳膊上起了点疹子,灌上药马上就好。
药找到了,却发现已经过期好几个月。
队友正在书房开会,我把他拽出来,抓了件外套披在睡衣外,夺门而出,往附近的药店狂奔。
等药时,我接到队友电话,问我到哪了,说饼饼的情况越来越差了。
我夺过药,丢下钱说不用找了,疯狂往家跑,跑到胸口发闷,跟不上呼吸。
我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顾不上,满世界只剩下自己大口喘气的声音。
我的手一直抖,拿着药瓶,却拧不开也倒不出,队友接过去,一再跟我确认剂量,给饼饼喂上了药。
观察了3分钟,没有明显的好转,我拨了112。(相当于中国120)
“我女儿... … 她喘不上气... … 吃了半个核桃... … 舌头和眼眶都肿了... … 我给了抗敏药... … 现在没有好转... … 她才3岁... … ”
一番语无伦次的通话后,我跑去外面等救护车,终于听到鸣笛声在靠近,几分钟感觉过了一个世纪。
两辆救护车前后脚到,7名急救人员来到我家,平均身高1米9的小伙子围着我们,我在窒息中的空气中感到了一丝安全。
救护人员铺开摊子,连上仪器做检查,这个过程中,饼饼的血氧值开始回升,从85回到90以上,尽管肉眼还看不到好转。
急救人员说,她的呼吸道红肿,但目前没有闭合,你给的抗敏药非常及时,起码让情况没有再急速恶化,给救护车赢得了时间,现在请你也调整下呼吸,不然我们可能要救护两个人了。
我这才注意到,我一直在大口喘气,而自己根本没觉察到。
2
救护车拉着我和饼饼去了医院,队友开车随后。
由于新冠疫情,医院只能一个人陪同,队友被堵在门外。
医生了解情况后说,坚果过敏反应很可能“反扑”,滞后反应可能更严重,必须留院观察24小时,保险起见48小时。
为了应对突发状况,饼饼手上扎了留置针,连上了仪器,随时检测血氧和心跳。
扎留置针没怎么哭,但做新冠测试哭得六亲不认。
我和饼饼在等新冠测试结果
就像医生预言的那样,真的“反扑”了,用了4倍常规剂量的药物才勉强压住,当晚她莫名其妙发低烧,湿疹也被过敏诱发出来了。
几次用药后,她的情况开始稳定,活蹦乱跳,吃嘛嘛香。
确切地说,在她情况还未稳定的时候,就已经吃嘛嘛香了。
医院的第一顿晚饭,是典型的德国冷餐,面包片奶酪火腿和酸奶,她左右开弓,吃出了尖椒炒肝的感觉,这顿饭给她的心情带来了第一次好转... …
▼ 眼眶和耳朵还有一些肿,但已经消退大部分了
3
医生得知这是她第一次出现严重过敏反应,称赞我叫救护车及时,给药果断。
而此时此刻,饼饼出院2天后,我在黑夜里塞着耳机,对着屏幕,回忆那天的惊魂30分钟,却为自己的迟钝和无知感到后怕。
无知1:
以为“严重过敏”是罕见情况,
自家孩子不会撞上小概率事件。
之所以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主要原因是我和队友都没有严重过敏史,于是以为孩子也不会有,就算有也是极低概率,不会那么倒霉被我们摊上。
我自己查过敏原,对螨虫和一种不常见的植物过敏,至于食物,全都安全。
队友也没有食物过敏史,只对酒精过敏,但也仅限于喝多了脸红,从没经历过严重反应。
生孩子前,我在《美国儿科学会育儿百科》读到,家族中食物过敏史的婴儿和儿童,更容易发生食物过敏。
我还了解到,母乳喂养至少4-6个月以上,有可能减少孩子出现食物过敏的可能性。
而我和队友都没有食物过敏的基因,加上我纯母乳喂养到了1岁多,自然觉得孩子不会食物过敏,就算过敏,也会是大多数的轻度反应,不至于危及生命那么夸张。
但事实让我意识到,概率不是承诺,“小概率事件”不等于“不会发生”。
当1%的概率发生在一个人身上,对这个人来说就是100%,概率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侥幸就是盲目乐观。
食物过敏的原因,是免疫系统放大了对一些食物蛋白的反应,将其视为“攻击性食物”,并释放清除这些食物的抗体,这个过程中,机体会释放”组胺“物质,从而引起过敏症状。(摘自《美国儿科学会育儿百科》第六版 502页)
所以,食物过敏并非某个特定人群的“专属”,既不是免疫力过低,也不是免疫力过高,而是免疫系统的一次“误伤”。
你并不知道你的免疫系统在想什么,会“误伤”谁,每个孩子都可能在毫无征兆的前提下遇到极端情况。
而在真正遇到之前,谁都不会相信自己是那个“小概率事件”——就像上周五下午3:05的我那样。
无知2:
孩子以前吃什么都没事,
所以觉得以后也不会有事。
饼饼说舌头不舒服,嗓子沙哑,甚至失去味觉,身体发出的这一系列求助信号,都没让我往“过敏”上想。
她曾有过一两次皮肤过敏,不知道在幼儿园接触到了什么,午睡起来就起疹子,但只是局部性的,喝了点抗敏药马上就退了。
她之前没有任何食物过敏史,不挑食,我们家吃得也很放飞,除了辣椒和肥肉,没有她不吃的东西。
鸡蛋,牛奶,黄豆(豆浆),芝麻,鱼虾,螃蟹,贝类,芒果,菠萝,猕猴桃等通常认为易致敏的食物,她全都吃过,完全没问题。
她甚至也吃过核桃面包,吐司上有核桃粒,她吃了也没有任何反应。
后来我查资料才知道,熟坚果和生坚果还不同,现代食品加工技术的热处理过程,可以改变分子内、分子间的共价键或非共价键的相互作用,(此处省略800字),从而改变食物蛋白致敏性。
总之,“什么都能吃”的印象让我越来越心大,同时给我一种错觉,觉得“食物过敏”这关已经过去了,不用再像加辅食时那么如履薄冰了。
吃了两年半东西都没过敏,以后也不会过敏——这是极大的无知。
每样食物是否过敏,都是独立事件,不能由此及彼,也不能由过去推断未来。
无知3
吃上药观察下情况再说。
孩子很小的时候,一生个什么小病,家长就特别紧张。
跑了几趟医院,慢慢也就成了老油条,发烧腹泻出疹子,先在家观察几天再说,不然去医院交叉感染更麻烦。
对于严重过敏反应(咳嗽喘鸣,呼吸困难,意识丧失),每1秒钟的观察都是多余的,因为事情只会往一个方向发展——恶化。
饼饼从出现过敏症状到我叫救护车,中间隔了20分钟,症状每分钟都在急速加剧,而我是在她开始喘鸣后,才给了抗组胺药。
给药后,我傻傻观察了3分钟,天真地以为会好转,这也是吃了无知的亏。
医生后来告诉我,抗组胺药物通常45分钟才见效,严重过敏反应时,要立刻注射肾上腺素,让肺部扩张,紧急情况下可以救命,给救护车赢得时间。
▼ 医生给开的紧急注射药,从此这个注射器要随身携带
肾上腺注射药物是处方药,经历过一次严重过敏后,医生才会开。
如果是第一次发生严重食物过敏,家里没有肾上腺注射药,家长能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果断拨112(在中国是120)。
虽说抗组胺药见效慢,但我还是强烈建议每个家庭都备上一瓶。
▼ 德国的一代和二代抗敏药,有效成分是抗组胺,国内药物名称不同,请去正规医院开药
轻度过敏的情况下,用抗组胺药一般都能压下去;严重过敏时,可以在等救护车的时候给药。
虽然药效慢,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德国医生说的45分钟见效时间是保守估计,饼饼喝下药大概20多分钟,血氧开始回升,说明药物起了很大作用。
严重食物过敏多是突发状况,紧急情况下人的脑子会当机,所以最好提前熟悉使用剂量,把孩子体重和对应剂量写在包装上,并且定期检查有效期
4
写下这些,我自己的心也平复了一些,是复盘反思,也是给每位父母提个醒。
过敏可大可小,大可危及生命,不是危言耸听。
严重过敏反应不是某个特殊人群的“专属”,每个孩子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千万不要觉得与自己无关。
祝安好。
黛西
黛西的小纸条
朋友说,真佩服你,换我肯定吓哭了,傻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那惊魂30分钟里,我并没有忍着不哭,而是顾不上哭。
后来,我还是哭了,在饼饼出院后的中午,一家人又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我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原来,平凡的一天,如此幸福。
黛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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