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黛西 
1
德国还没封锁的时候,有次我和队友带娃跟朋友去烧烤。
朋友家的两姐妹都上小学了,举着水枪疯跑,把我队友逼到角落里。
队友跟她们谈条件,说吧,你们怎么才能放了我?
姐姐说,给我1000块钱,我就放了你。
队友说,可是我身上没这么多钱。
500也行。
500也没有,5块行么?
不行,把你的手表押给我,拿500块来换! 
她们爸爸一直在烤炉前忙,喊妹妹从10米远的袋子里递玉米给他烤。
妹妹说,我可以帮你拿玉米,但是你准备给我多少钱?
爸爸很火大,你喜欢吃烤玉米,我给你烤哎,还问我要钱?!
我跟朋友开玩笑说,你家的两姐妹太有经济头脑了!
2
春节过去了,估计你又帮孩子“保管”了不少压岁钱。
当父母的人都会觉得,孩子就算有支配零花钱的欲望和能力,也不能就这么“白白”给他们,要让他们知道钱的来之不易,免得花钱大手大脚。
所以,很多人小时候都有做家务赚零花的经历。
上小学时,我很羡慕那些在家擦擦桌子扫扫地就能赚零花钱的同学,后来我不羡慕了,因为我不做家务也有零花钱,哈哈哈。
我很庆幸爸妈没有把“做家务”跟“零花钱”捆绑在一起,自从我可以独立去小卖铺买东西,我就有自己支配管理“大钱”的权利。
爸爸会一次性给我100张一块钱,让我自己计划着花,而不会让我做个什么家务后,再塞个块八毛的“小钱”。
当然了,我也不是说后者做法一定有什么严重影响,这其中的区别,可能要从“人情”说起。
人情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当别人对你说“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对人情的偿还方式和“额度”其实没有任何期待,不确定性也带来了更多想象空间。
钱是个神奇的东西,它可以把“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量化,给人情“定价”,而等价值的物品就做不到这点。
比如你去幼儿园接孩子,一周连续几天迟到三五分钟,其它孩子都早早被接走了,老师苦哈哈陪着孩子,就等你一个人来。
你心里过意不去,花20块钱买了一盒巧克力送给老师,表示感谢和歉意。
老师当然会觉得挺暖的,三五分钟没什么,重要的是,你没把这种付出当成理所当然,是个懂事的家长。
但是,如果你把买巧克力的20块钱折成现金给老师呢?
老师肯定会说,你什么意思?我天天就等你一个人,我的时间就值20块?
这就是钱和人情的矛盾。
亲情也是人情,当父母来在你家忙前忙后,你也并不会把感激“变现”偿还给他们,为什么对象换成孩子,就成了理所当然?
你可能会说,因为现在的孩子都懒啊,不给点激励,他们根本不做家务啊!
你细品一下,假如什么都可以用“金钱激励”,那一切烦恼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吗?
不爱学习?给钱鼓励啊,考多少分给多少钱。
不爱读书?给钱鼓励啊,读完一本书给你10块钱。
作业磨蹭?给钱鼓励啊,一打钱放那,磨蹭一分钟扣一张!
合适吗?

你也知道,学习读书写作业,这些都是需要内在动机才能做好的事,而不是靠别人拿鞭子抽着,拿资源诱惑着。
做家务也一样。
用零花钱激励做家务,看似孩子“赚”到了他们需要的钱,家长也“控制”了孩子的行为,但其实这是个双输局面。
孩子应该从家务中,得到比零花钱更“值钱”的东西——认同和价值感。
我把房间和地面收拾得很干净,为家尽了一份力,我和家人心情舒畅,这种做贡献的价值感和成就感,不是用钱可以衡量的。
我们总说平等对待孩子,但家庭中平等的两个人,怎么会说你擦地板我就给你20块钱,不擦就没有了?
3
你可能会好奇,黛西,你小时候不用通过家务挣零花钱,所以你把做家务当成价值和认同了吗?
并没有。
因为,当时还有另一样东西存在——《劳动手册》。
为了鼓励小学生做家务,学校操碎了心,每周都要填劳动手册,在你做家务的格子里打勾,然后家长签字。
做家务多的学生,就可以得到个荣誉称号或是奖章,跟三好学生评比挂钩,具体规则记不清了,但当时大家都很在意这个劳动手册。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为了劳动手册上的勾做家务的,所以对我来说,家务做成什么样不重要,关键是我做了,打勾了。
我拿着抹布,装模作样在干净的桌子上来回抹几下,让我妈在“擦桌子”后面打勾;我钻进厨房,拿着炒勺翻两下锅,让我妈在“做饭”后面打勾。
只要是《劳动手册》上没列出的项,我肯定不会做。
其实我很喜欢整理收纳,把抽屉里的零碎东西分类放进小盒,码得整整齐齐,会让我觉得极度舒适。
但劳动手册上没有“收拾抽屉”这项啊,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做了也“白做”,我何苦呢。
原本有兴趣做的事,也会因为某些外部激励的存在,让人失去内在动机。
4
无论是赚零花还是《劳动手册》,都把家务的“价值”量化了。
被量化的价值就是“价格”,而人的行为会被价格锚定。
越来越多理念先进的公司,开始放弃KPI考核,因为管理者发现,KPI一旦定下,就等于给团队划定了一个隐形的天花板。
团队可以超预期完成,但很难逃过天花板的锚定,因为他们过于追求数字上的美观,而忘记了使命和价值。
KPI达到了,整个团队就觉得可以松口气,无形中也失去了创造卓越的可能性。
经济学上,有个获得诺奖的理论叫“狭隘框架效应”,说的是人在决策时陷入“框架”中,看不到事情的全貌,没有全局观。
劳动手册,KPI,做家务赚的零花,都是“框架”。
实际上,从五六岁甚至更早开始,孩子本身就很希望自己的生活有条不紊。
房间太乱,东西找不到,他们自己也会觉得不爽,希望改变现状。
但如果收拾房间这件事被明码标价,他们就要重新考虑下了。
我稍微收拾下,把看得见的乱塞进看不见的地方,可以得到5块钱。
我彻底收拾下,把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地方都收拾得干净利索,还是那5块钱。
都是为了5块钱,我何苦为难自己呢?
这就是钱如何锚定人的行为。
既然做家务是有“价格”的,就难免会讨价还价。
要知道,随着孩子的成长,物欲是会膨胀的,无论什么原因。
“今天的5块钱”和“明年的5块钱”,从实际价值上讲只差了一个年化利息减去通货膨胀率,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在孩子的心里,这5块钱的贬值速度是不能忽略的。
小时候觉得100块钱是大钞,可以计划着花很久,现在100块花出去都不知道花哪了。
当孩子有一天看不上家务赚的那几块钱,他们会坐地起价,或者宁愿不要钱也不做家务,又或者在外面寻求更“轻松”的赚钱机会。
不是孩子变势力了,是我们早早就传递给他们一个信号:这一切都是有价格的。
5
饼饼现在3岁多,对钱的概念都很懵懂,但我已经能感受到“物质奖励”带来的事与愿违。
她很喜欢从洗衣机里掏衣服出来,丢进盆里,再一件件递给我晾,晾完后再把空的盆拖回洗衣间。
一开始,她做这些事是很享受的,有乐趣,我也会由衷地感谢她说,你真的帮了我个大忙!
后来,可能是新鲜劲过去了,她不再积极做这些了。
有一次我准备晾衣服,正好是下午加餐时间,她一心要吃奶酪,不停念叨着吃奶酪吃奶酪吃奶酪。
我说吃奶酪可以啊,你先来帮我把衣服晾好,我就给你拿奶酪。
她马上跳起来帮了我,我也遵守承诺给了她奶酪,但从那开始,只要她帮我晾衣服,不管是不是加餐时间,她都会提前问我:我帮你晾衣服,你给我拿奶酪吃吗?
物质金钱的激励,有时候确实是捷径,但同时也堵上了通向更远的路,家长越是想用物质“控制”当下,未来就可能变得越“不受控”。
你希望孩子如何对待家务,也映射了你教给孩子如何看待生活,人生真正的意义和幸福,都是没有明码标价的。
黛西@法兰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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