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两夜没睡，我活成了深夜哲学家
文 | 黛西
昨天，我写了饼饼严重过敏后的「惊魂30分钟」，复盘反思的同时，也给关注我的父母们提个醒。
文章收到铺天盖地的留言和私信，很多人说一边读一边急得掉泪，我想是因为当妈妈的人悲欢可以相通。
半夜我翻着留言，想到那一个个微信ID背后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心里又温暖，又觉得过意不去，我上辈子到底救了几次银河系，才得以在这里遇见了你们？
公号老姐妹应该发现了，过去半年里，饼饼小状况不断，基本没让我的小心脏连续舒服超过两个月。
先是摔肿了嘴，然后又摔破了脑门，接着被半个核桃干趴下了，其实我还没和你们说，她眼睛上的散粒肿已经反反复复快一年了... ...
周末住院期间，我给饼饼幼儿园一个德国妈妈打电话，听说了我们的经历，她叹口气说，饼饼不是前不久才摔破头吗？现在又出这种状况，真的是太****了。
听她这么一说，有那么一瞬，我也有点心疼自己。
幼儿园这么多孩子，为什么每次摔的都是她？ 小概率事件，为什么不偏不倚落在我们身上？ 凭什么受惊吓的总是我？凭什么每次都是我？？？
在医院陪床的两晚，我几乎没睡，盯着黑暗中仪器上跳动的数字，活成了一个深夜哲学家。
1. 幸福的反面不是“不幸”
情况基本稳定后，我和饼饼被安排到一个双人病房。
隔壁病床是个小男孩，4岁多，不会说话，只会咿咿啊啊发几个音，他妈妈带他来医院检查大脑，留院等结果。
男孩举止奇怪，时不时对我们诡异地笑，笑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会突然冲过来招惹我们，晃我们的床栏杆，拿起饼饼的小熊又扔下，打开我的包翻东西，按饼饼的血氧仪显示器。
他妈妈一脸疲惫，一直在努力阻止，但有时候孩子的动作太快，她左拦右挡不成，一直跟我道歉。
我悄悄跟护士提出付费“升房”到单人间，被拒绝了。
理由是，新冠疫情期间，单间要预留给需要隔离治疗的病人，你们这些阴性病号就挤一挤好了。
我没法反驳，心想就这两天，忍忍就过去了。
饼饼的性格本来就极度慢热谨慎，面对举止奇怪的“自来熟”男孩，她非常排斥，情绪波动厉害。
“我不想他看着我笑！我不想他晃我们床！我不想他碰我们的鞋！我不想他待在这个房间！我不想住在医院！我要回家！我要爸爸！！！”
男孩晚上睡不沉，时不时醒来，在床上咿咿啊啊，不明原因狂笑，凌晨2点半，他突然坐起来玩电动玩具，黑暗中声光电交错，我感觉住进了一个魔幻现实主义的病房... …
经历了下午的惊魂一幕，又摊上这么一个病友，你们猜我什么感觉？
我感觉很幸福。
你可能觉得不可思议，我真的没骗你，当我意识到这点，我自己也被吓到了，甚至怀疑我在自我麻痹。
可是，幸福的感受那么真实，我甚至可以一下子说出10个“我很幸福”的证据。
一，我很幸福，因为我生活在有现代医学做后盾的时代，如果生在100年前，结果一定更糟。
二，我很幸福，因为饼饼第一次发生严重过敏时，我在她身边，否则情况可能会危险。
三，我很幸福，因为我们入院做的新冠测试呈阴性，起码没有额外再收获一个“意外惊吓”。
四，我很幸福，因为我半夜跟队友发消息诉苦的时候，无论凌晨1点2点还是3点，他都秒回信息，陪我不睡。
五，我很幸福，因为饼饼的急性过敏反应很快会过去，而相比之下，对面那个男孩的妈妈，将会一辈子面对hard模式。
六，我很幸福，因为虽然饼饼把我挤得只有30cm的空，但起码她睡着了，我还有闲功夫在这里思考幸福。
… ...
你可能说，害，总结起来就是两句话，“事情可能会更糟”，“别人比我更惨”。
并不是用“比惨”和“更糟”找心理安慰，世上的美好，本来就不是你理所应得。
去年新冠登陆欧洲，德国人看到中国又是封城又是警告，觉得这是小题大做，因为在德国人的认知里，世界不会变得太糟，毕竟上次天下大乱，已经是70年前的事了。
“天下太平”只是幸存者偏差，世间的“美好”比我们想象中更脆弱，“意外”和“不确定”才是常态。
幸福不是一种状态，而是一种内在的感知力，与物质和环境无关。
如果你把拥有的“美好”当成默认，可能永远体会不到真正的幸福感。
幸福的反面不是“不幸”，而是麻木——我在《幸福的方法》中第一次读到这句话时，当时觉得作者太矫情了，好好一本书，硬是读出了网易云评论区的感觉。
而经历了这些后，我开始理解作者说的“麻木”，那是一种身在幸福却不自知的“空心状态”，比“不幸”更加不幸。
2. “普通人”就是幸福
由于新冠疫情，医院只允许一个人陪护，我和饼饼等新冠测试结果的时候，跟队友播视频，她哭着喊着要爸爸抱。
队友为了进医院看我们，借口送换洗的衣服等东西，一天竟然进来5次，后来实在没什么缺的了，他专门送了一次蛋糕... ...
医院护士放他进来，这已经是违规操作，他不好停留太久 ，掐着表跟我们说话嘱咐，一秒都不舍得浪费。
跟孩子见面、拥抱、表达爱，这些稀松平常到有点无聊的事，一旦被“限流”，就显得特别珍贵。
队友对我说，如果饼饼那天没吃核桃，如果她吃的是苹果或者是香蕉，就没这些事了，那该多好啊。
以前我觉得，幸福和运气一定是意外收获了什么惊喜，起码要吃个大餐，中个小彩票什么的，不会觉得“吃苹果吃香蕉”有什么了不起，但现在的感受是，波澜不惊的普通日子，都是运气不错的一天，“什么都没发生”就是幸福。
普通人的普通生活，其实来之不易。
孩子出生前，我们对孩子的期待都只有八个字，身体健康，快乐成长。
随着孩子长大，我们的期待越来越多。
你要多吃蔬菜，自觉喝水，早早睡觉，收拾玩具，出门配合，喜欢阅读，拼图专注，热爱科学，识字两千，举止文明，不说脏话，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公共场所不大声喧哗，上课认真听讲，按时完成作业，成绩好，不偏科，积极参与讨论，勇于发表见解，字迹工整，书面整洁，有时间观念，说到做到，拾金不昧，多才多艺，诚实守信，礼貌待人，不攀比不乱花钱，上学不谈恋爱，但一毕业就要找到真爱，工作体面，薪水丰厚，对未来有规划，人际关系和谐，不抽烟不酗酒，感情稳定，30岁前结婚。
很多人觉得“普通”是个贬义词，希望孩子摆脱“普通人”的生活，出人头地，成为不平凡的人。
于是，孩子被推上五花八门的赛道，我们倾注全部心血，动用一切资源，只为孩子不要“沦为普通人”。
有当孩子生病躺在床上的时候，我们才会按下暂停键，回忆起自己的初心——身体健康，快乐成长。
黛西@法兰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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