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普利茨克奖公布之后,我或成为朋友圈最大赢家,很多人@我或者发公号链接给我,都说这次获奖建筑师和我的实践好接近——玻璃房啊,社会住宅啊,学校啊,戏谑说我有机会获得普奖。甚至更有甚者说LV(ETH学生对Lacaton&Vassall二位老师的戏称)老师是法国版张佳晶。
我感觉我被我的朋友圈颁了奖。


我欣喜之余也受宠若惊,第一次知道LV老师是在西岸盖房子的时候由张斌推荐的,我才发现我有这两位老师的EL专辑,由于那种张斌老师所说的“庸常的诗性”很难一下子被体会到,而且名字也不是很好读,我也就没怎么在意他们,直到昨天普奖宣布。
鉴于朋友圈热烈的呼声,加上我正有感而发,就决定在朋友圈写一个获奖感言,全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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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朋友圈普奖评审团,我很荣幸能获此殊荣。

我的职业生涯开始于1996年,年纪轻轻的我才24岁,在决定参加一次住宅设计国际竞赛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25年后我会获得普奖。而25年后真实的场景是我在自己设计的公租房小区里,脑海中闪过一丝悲伤的念头——那就是,如果再来一次文化革命的话,我将是被公租房里那些跟我当年一样年轻的住户们揪斗在楼下广场上的那个建筑师。
所谓社会责任,往往是我的同行们聊以慰籍的意淫工具,我们常以此为借口,来完成建筑学的社会嫁接,并伙同自上而上的行政力量设计一些强加给别人的东西,即使是怀揣改良社会的雄心,最终也难免成为一次运动的帮凶。我也一样,比如龙南佳苑就是个典型的失败例子,隔音和漏水等一系列问题一直成为住户们只要一见到有介绍龙南佳苑的文章就会留言骂我的借口。

我确实在中国式社会住宅领域成为了一个孤独的殉道者,踩在学术和资本的二维边缘,我同时是这两个领域的”异教徒“,学术烦我,资本恨我,也会有人说我胁迫了政府资源来完成自己的设计,不是一个好建筑师。确实,做一个丑的设计只能被人嘲笑,而做一个有价值取向”不对“的设计会遭到人身攻击,这个攻击我知道会持续到我做完手里的所有的社会住宅项目后,就此封笔那一刻。
在早年的德富路中学和后来的深圳新校园计划里,我那些所谓的创新和斗争结果也都非常悲壮,即使德富路中学建成使用,来自各方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酿成苦果的根源可能就是想得太多。而老年大学是我唯一一个几乎没有任何争议和反对意见的设计,建成使用之后雅俗共赏,我也一直寻找着这个投入程度与产出结果呈反比的问题的原因,最后我总结了一下是:降低自己的认知去迎合大家,你反倒会活得很开心的。
我也曾经被误评价为有艺术家气质的建筑师,而我恰恰是最反艺术的建筑师,阿尔法狗老师曾通过漫长的几年布道告诫了我:当人类不再以自我为中心时,生存会很愉快;当建筑师不再以自我为中心时,设计会很洒脱。我们常常以艺术之名,将本该理性的思维世界模糊化,从中寻机,高智商水平和低道德水准往往催生这样的想法。在我的貌似好看的设计中,理性之美成为我说服自己的唯一途径。比如我设计的阿那亚犬舍在设计之初从来没有过关于艺术的思考,只是从行为进行推导而来,至于艺术性,那只是推导结果在人脑上的映射而已。
我在职业圈子里有着斗士的”美称“,但在回顾了职业生涯的这些年后,我也经常反问自己:你做这些事情有意义吗?我以前会毫不犹疑回答,有,但现在的我可能也会毫不犹疑的回答,没有。
其实,我最满意的设计是自己的西岸工作室——目外空间,在这个寿命不长的临时建筑中,我抛下了所有的负担,什么社会责任、规范创新、学术意义,全都被抛弃,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在这个空间和时间构建的世界里——专心享乐,一切设计都以自我的开心为目的。在与它全生命周期的相处中,平衡和治愈了我那些职业努力所带来的痛苦。如今这个房子面临阶段性的终点,也正如我本人即将结束的职业前半生一样,或许都会涅槃重生,也或许会烟消云散。
我本该开心的迎接这个荣耀时刻,但我却不能没心没肺的开心起来,我的职业生涯充满着惭愧。所以,我拒绝领取这个荣誉,希望我能在今后的职业生涯能简单一点,快乐一点。
祝朋友圈评委们身体健康。
龙南佳苑
临港双限房
德富路中学
老年大学
阿那亚犬舍
PSA九段装置
坪山美术馆蔓延装置
永远的目外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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