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最不鲜见的就是故事和眼泪，看着那些苦苦挣扎的人，我总会感叹自己何其幸运。
来源：医脉通
作者：贾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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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看清了生活的真相之后，继续热爱生活。”
轮转科室的新人医生，我年底出科了。刚好没排夜班，虽说法定节假日医院也名正言顺没放假，还是想着自己庆祝一下，下班后去看了新上线的《送你一朵小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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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人生阅历依旧浅薄，但年岁渐长，泪点也越来越低，我几乎是哭着看完整场电影，可能是因为职业的特殊性，距离太近才如此感触。医院最不鲜见的便是故事和眼泪，资历尚浅，从不敢以抱薪者自居，但也时常会被巨大的无力感包围。
幸福的生活千篇一律，不幸却各有各的不同，每一个健康的你我，都是平行世界里的“韦一航”和“马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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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我想讲讲自己遇到的三位病人。
01
我只是想让她觉得自己成功地隐瞒了我
下午5点，太阳还剩最后一道金边，黄昏时节，暖黄的光透过窗户，洒下来，看起来岁月静好的样子。来人看起来40岁左右，微微发胖，手里紧攥着几张检查报告，仿佛来得很急，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
这是一位淋巴恶性肿瘤患者，一年前已在西安做了根治手术，术后一直在口服药物维持治疗，可就在两天前，她说在临睡前好像又摸到了腹股沟区的淋巴结肿大。
人在不幸事物上的预感总是离奇地准确。
在肿瘤内科，“复发”和“转移”从来不是教科书上轻飘飘的几个字节，对肿瘤患者来说，是日日都在担忧的噩梦。
我们建议她住院治疗，可她不肯。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病了。”
“我不想向单位请假。”
“下班以后来医院做治疗行不行？”
她的语气渐渐急切起来，声音也开始带上了哭腔。
“大夫，我儿子刚考上个好大学，还有一个月就开学了，上次我就是瞒着他的，好歹我也得等到他开学走了以后啊。”
我们也没有权利强迫病人住院，只能让她带药回家，定期复查。
某一天也是那样一个阳光温暖的下午，诊室来了一个少年。他告诉我们，那是她的母亲，他不日就要启程去远方求学。
“我妈的身体状况，能允许她送我到学校吗？”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直，从一开始就知道。”
“那你？”
“我知道她的情况，可她一直在我面前表现出健康的样子。”
“......”
“我不想她陪我去那么远的地方，可我觉得她肯定很想看我上大学。”
“......”
“我只是想让她觉得，她成功地瞒住了我。”
02
如果他需要什么来支撑自己，希望我能是他的力量
这是他第三次来医院化疗。
1995年的时候，他是个生气蓬勃的年轻人，在工地上用劳动来换妻儿的温饱。那个时候，野蛮生长的他，就像买到第一辆黄包车的骆驼祥子，对生活有着无尽的热望和信心。
这一切，止步于那天的一次意外。他从数米高的高架上跌落下来，高位截瘫。未来和希望一起随着没有知觉的双腿湮灭。
几年过去了，由于中枢神经系统的功能损害，他的膀胱尿道功能出现障碍，由此引发了神经源性膀胱，继而出现膀胱结石。
5年前，他接受了尿道取石手术，生活仿佛暂时又归于平静。
可就在去年，妻子发现他尿中带血，赶紧又用轮椅把他推来医院，他被确诊膀胱肿瘤，接受了根治性膀胱全切手术，后到肿瘤内科化疗。
他办理住院的时候，我实在无法将这个瘦骨嶙峋的人和身份证上容光焕发的照片联系到一起。
他的妻子看起来是个性情温和的人，眉目细看起来还能感受到年轻时的美好。她把丈夫照顾得很好，两个人都衣着干净整齐，丈夫卧床20多年，身上依旧干净清爽。
他们总是相视笑着，仿佛时间会在着温柔地对视中静止。
03
17岁，她为最亲的人签署了病危通知
洋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在这个汉回混居的小城市，她既有着回人深邃美丽的眼睛，也有着汉人骨子里的清风俊朗。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周身仿佛环绕着温柔的光晕。
我把她叫到办公室是要她来签知情同意书，患者是她奶奶，她从没有见过父母，爷爷奶奶告诉她，他们是去了世界上最遥远纯净的地方。
胰腺恶性肿瘤，病人每天都要承受巨大的痛苦且一天比一天更难以承受。
洋洋只有17岁，爷爷奶奶是清苦年代的回人，会说汉语但并不会写，这些文件只能洋洋来签。
她奶奶的病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每天吃精神麻醉类药物暂缓疼痛，但状态还是一天天恶化下去。
老师向她交代病情，尽量委婉地运用了17岁孩子能理解的词汇，但有些敏感的问题还是避无可避，知情文书里，比其他病人多了一份“病危通知书”。
洋洋的眼睛里不知何时蓄满了眼泪，平时在我们面前言笑晏晏的姑娘，突然不可抑制地哭了起来，无声地。早慧又早熟的孩子就是这样，即使情绪坍塌泄洪，也不会给别人多添一点麻烦。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消失。”
洋洋很快就收拾好情绪签了字，笔迹略显稚嫩但却透着坚韧的力量。在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又换上平日的笑脸回到病房去陪床。
04
是你在这朵花上倾注的心血才让它显得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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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最不鲜见的就是故事和眼泪，看着那些苦苦挣扎的人，我总会感叹自己何其幸运。
仿佛我们来到人世，就是为了奔赴一场接一场的告别。人的力量在生命的消逝面前总是显得脆弱而苍白，一棵树到了秋天总是要掉叶子的，谁也无力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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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里，韦一航在大雨里说自己因为别人承受不了自己的失去，从来不敢轻易和别人建立联系，他是个什么都提前懂得了的孩子，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对抗。可是马小远的出现让他明白，在那些灿烂的日子里，他们都是彼此的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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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终究是虚构的，可是带给我们的共鸣和共情确是真真切切的。
每一个健康的我们，都是平行世界里的韦一航和马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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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苏暄 小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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