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儿童在家乡渴望着团聚。/图虫创意
对于成年人来说,原地过年是疫情下可以理解的选择,但对于孩子们来说,相聚才是节日,然而未知的疫情和不能相见的亲人,叠加成了一个清冷的新年。
10岁的彪彪通过视频给妈妈表演了一套新学的武术,但打完了拳,彪彪还是哭了。
彪彪的妈妈今年没法回湖南永州过年了。对留守儿童们来说,春节的短短假期原本意味着难得亲子团圆,但疫情之下,这个新年,他们要留下遗憾了。
相见只能在屏幕里。/@长沙政法频道
#超七成农民工就地过年#的话题被刷到2.3亿阅读的同时,在中国城乡间最大流动群体——异地打工人的身后,为防控疫情作出贡献的,还有每个家庭的孩子。
对于成年人来说,原地过年是疫情下可以理解的选择,但对于孩子们来说,相聚才是节日,然而未知的疫情和不能相见的亲人,叠加成了一个清冷的新年。
不少孩子都说,这是他们第一个没有父母相伴,或者远离家乡的春节。
错峰返乡成了更多异地打工人的选择。
每个异地打工人的孩子,都生活在家乡与他乡之间。
生活在老家的留守儿童们,一边理解着父母外出打工的辛劳,一边盼望着每年奢侈的相伴;随父母工作迁徙的孩子们,在另一个城市努力地生活,却也忘不了家乡的亲人和田野。
但是团圆之所以美满,就是因为大多数时候,生活是有遗憾的。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希望,暂时散落各地的家人们,都能早日团圆。
留守儿童:
哪个孩子不想和爸妈一起过年
伴随着电视里春晚的倒数声,小杰从家乡湛江给妈妈打去了拜年电话——妈妈今年工作太忙了,实在无法抽身回家过年。
电话接通,妈妈的语气却不太好。独自在深圳过年的她,并没有家人和春晚的陪伴。加上第二天要上班,便已早早睡下。
“你怎么白天都不给我打个电话,这么晚才打?”电话那头的妈妈听着不太高兴。小杰只好说上一串吉祥话讨饶。
留守儿童在与家人视频。/视觉中国
好在妈妈的狠心只停留在嘴上,该给的压岁钱还是装在微信红包里发过来了。小杰的爸爸和弟弟则在一旁“哧哧”地笑。
一起看春晚是小杰一家除夕夜的传统项目,今年父子仨都打算看完再睡。这也是阔别大半年后,有些生疏的父子间的一种破冰仪式。
小杰的父母和弟弟平时都在深圳工作上学,一年到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弟弟在深圳就读的学校原本建议学生们原地过年,直到返乡政策确定之后,才放宽了离校规定。父子俩挨到除夕,才都凑出了回家过年的时间。
许久不见,父子间未免有些拘谨。幸好春晚总能为他们提供话题的切入口。今年涌入不少新鲜面孔,小杰便一一为爸爸介绍:“这是王一博,这是易烊千玺,这是……我也不认识。”
相聚和分离也是春晚永恒的主题。
话赶话地就聊到了小杰的学习生活:成绩稳不稳定,伙食吃得好不好,有没有遇到困难……小杰已经高三了,正是要紧的时候,爸爸自然问得仔细。
小杰不是容易敞开心扉的人,他总觉得向他人倾诉自己的苦闷显得“矫情”,谈话便有些不咸不淡。
但谁也没舍得停止这场看似无营养的闲聊——爸爸年初四便要重返岗位,相聚只有三四天。爸爸回去之后,那么多话又只能透过屏幕讲了。
电流传递的话语,总没有现实中的亲切,就像骂要挨到身上才觉得痛。“见不到的时候打电话被骂两句感觉也没啥,被爸爸打着骂着才更亲近。” 
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视觉中国
小杰是主动回到老家成为“留守儿童”的。三年前,他中考失利,掉档到保底的民办高中。
昂贵的学费劝退了他——弟弟念的已经是高价初中,家里难以再承担他一年几万的学费,不如干脆回户籍地念书。湛江市遂溪县的县级高中,教学质量过关。念了两年多之后,小杰也承认,这里的教学质量不比深圳的一些高中差。
但初到新环境,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是令小杰有些无所适从。小城同学难懂的口音、截然不同的兴趣爱好,都让小杰觉得格格不入。
生活中的难题,早早摆在了留守儿童面前。/视觉中国
因此,生活中总有些孤单难以排解。小杰回到老家后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他自觉两代人之间有代沟,不聊这些;父母倒是常常打来电话问候,但小杰也都略过这些苦闷。
独自在家乡念书,需要强大的自我驱动。高三刚开始时,小杰在外面租了公寓住,初衷是在更安静的环境中学习,但渐渐地却演变成无节制地熬夜玩手机。
成绩滑坡的结果最终没能避免。小杰爸爸被班主任叫了回来,三个人在办公室里对峙。比起语音电话中疾风骤雨的责骂,面对面的轻声细语反而更有效用。
好在不久后,小杰搬回了宿舍,成绩也慢慢回升。
陪伴不能永远是奢侈品。/图虫创意
其实小杰爸爸并非完全的“严父”。父子间有一门维系情感的秘诀,就是一起打扑克。春节假期里,这也是他们的必备艺能。
“21点、‘牛牛’、‘三公’、斗地主……都玩。”小杰是点背大王,“有一次我当地主,他们4个炸,好家伙直接超级加倍。”而爸爸是耍赖大王,小杰说:“他每次输都不给钱,然后赢了就让我给……”
虽然今年牌桌上的人没有到齐,一家人一起去看电影的传统也被迫中断,但和去年此时的封村生活相比,紧张的气氛已经舒缓了很多。
挥手之后,是漫漫的分离。/视觉中国
有爸爸和弟弟陪伴的小杰,相对来说还是幸运的。
湖南湘西2年级的周川、山东德州8岁的忠达、安徽芜湖12岁的小星……还有更多留守家乡的孩子们,都没能在这个春节,等到外出打工一年的父母回家。
不过,小星的妈妈从上海给她和外婆打来了电话,答应她等疫情平稳之后,会在暑假时预留出时间回家陪她,一定补上一个家人团圆的完美假期。
随迁子女:
家乡的田野,从来都无法被取代
与往年相比,小宇今年的春节略显沉闷。他只能和爸爸妈妈一起,留在上海过年了。
小宇一家平时要回趟家乡滁州不容易。春节是难得可以和家人团聚的机会,同时也能让在上海生活的小宇,对家乡的亲人和习俗有更多的了解。
但是不巧,小宇一家住在上海黄浦区。因为之前有确诊病例,来回隔离的成本还是太大了,所以他们选择原地过年。
疫情之下,回家的成本更高了。
今年春节,因外出务工的父母无法回老家过年而受影响的,还有无数像小宇一样的随迁子女。
对13岁的小宇来说,上海和家乡安徽滁州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
与老家的概念相关联的,是欢快又热闹的大家族环境,是和小伙伴一起钓鱼捉蚂蚱的自由,是偶尔可见的野猪野鸡,甚至连不认识的亲戚朋友、地里种的芹菜香菜,都显得亲切可爱。
而在上海的生活则代表着无止尽的作业、考试和学校生活。连妈妈也说,在上海,一家人都生活在压力之中,没有足够的沟通时间,关系就容易变得紧张。
这种空间和生活重心的关联,让老家的年味更加无可替代。
显而易见,小宇更喜欢回老家过年,然而这个愿望连续两年都落空了。
家乡的一切,都让久未归家的孩子心动。/视觉中国
外婆腌的咸鸭、新鲜杀好的鸡,大姑的藕圆子、脆骨,这些平日里能寄到上海的乡愁,现在也因为春节物流的影响,无法排解了。
和小宇一样想念家乡滋味的,还有来自广东的南南和来自江苏扬州的小茜。广东的鱼丸和海鲜,扬州的名产狮子头,她们今年都吃不到了。
来自福建的小叶想要的就更多了。往年春节她都会和家人亲戚一起去赶集,集市上的糖果糕点、零食果脯一直是孩子的最爱。还有平时难得一见的食材,最后也都会出现在只有家乡才有的那张大圆桌上。
年夜饭,总是家乡的好吃。/图虫创意
小叶说:“吃完年夜饭走出家门,还可以看见对面山上人家放的烟花。”不过她知道,今年她看不到了。
这样的失落,10岁的望望完全理解,鞭炮和烟花也是她对过年的最大期待。以往在老家江苏徐州过年,即便只能挥几下给孩子玩的烟花棒,也会让她满心期待。
望望的妈妈表示,今年他们只能通过视频和家乡的亲人朋友拜年。望望看到手机那一头的烟花,眼里是可见的羡慕。
孩子们的日夜期盼。/视觉中国
采访中,留在上海过年的随迁子女,盼到了难得的假期却没有地方去,是比较普遍的情况。
小茜一家最近搬到了浦东相对偏远的地方,她的假期安排就只是每天在家待着;南南也经历着这种“没什么打算”的春节,不过她说“过年想把《王者荣耀》打上钻石”。
恢复开放后,小宇和家人去逛了逛城隍庙。
确实,对这一代孩子来说,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已经不会受到空间的影响了。不少随迁子女都表示,只要有网络,只要父母不限制使用手机的时间,在哪里过年的差别不太大。
如果把春节作为假期,那么互联网确实填补了孩子们一部分的失落,但如果把这个假期看作是“年的传统”的延续,那么家乡的田野,餐桌上的乡愁,亲戚邻里间的年味,依然牵动着这些留在城市里的随迁子女的心。
在这个春节,原地过节带来的防疫成果,我们会记得。与此同时,留守儿童不忍心说出的难过、随迁子女不经意流露的失落、异地打工的父母们口中心中的歉意,我们更不能忘记。
往日,我们跋山涉水也要回家过年。但今天,我们也不能说,散落在各地的父母、子女们,就不是走在回家路上。
只要我们都安全、健康,团圆就不会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愿望。
(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感谢上海太阳花公益团队和上海久牵志愿者服务社的帮助。)
✎作者 | 荷西帕 杨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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