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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姐 | 文  关注秦朔朋友圈 ID:qspyq2015 ·
亲爱的朋友们,周末好。我也没想到还有“5”。
有两个缘由。
一是看到这周43岁的有才歌手赵英俊因癌症去世,看着他的那封遗书,里面溢满对这个世界无穷无尽的爱,这种爱延伸到了生命尽头,也算是无憾了。他是活得非常真、非常用力的人。
我喜欢他写的歌《清风徐来》,“曾几何时开始细数生辰,誓言久藏怎么滋生残忍。青涩难免要被遗憾瓜分,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哪个剧本没有分生,愈想证明就愈不肯定。可能完美和完整,不是一回事情。”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是苏东坡《前赤壁赋》里的经典句子,自古以来,中国创作人之间总是心灵相依、精神相契,永远有某种特质在一代又一代人身上繁衍生息。总觉得,人活着,或是死了,态度和精神最重要,永远真实、永远热爱最重要。总觉得他们都是有着几千年历史渊源的故事的一部分。
另外一个是有一天跟两三好友聊天,一个闺蜜说了一句:“玩真的,是世上最有力量的事情。”想苏东坡的一辈子,都在玩真的。他的这辈子,渴望真性、真情、真性情,也渴望人与人之间的最好的关系,因为最好的关系反过来又可以寄托自己的“真”。最好的思想、趣味、语言体系、感情质量都可以寄托自己的“真”。
这种“真”,我在苏东坡和秦观的关系中能看到。在某些人的世界里,最大的需求是可以跟别人的内心靠的很近,而且因为精神力量足够强大和纯粹,可以长久地靠近,有灵魂长久的粘性,我想这是世界上最难的东西。
这种靠近,不是因为亲情、爱情、友情,而是因为精神上的无比契合。人世间,我最崇尚这个。
从西方的理论来讲这些,大概可以这么认为,在马斯洛需求层次最高级自我实现之上,还有一种层次,就是人们有一种看见和帮助别人实现潜力的超越性愿望。苏东坡在这个层面同样达到了,他真的是爱才如己。
李白曾写过,“吾爱孟夫子, 风流天下闻。”(孟夫子就是孟浩然)两个内心相“爱”相尊,甚于一切俗世上的物质、欲望与交往。苏轼也写过“臣实爱重其人,与之密熟”(其人就是秦观)
中年人身边若是像苏东坡一样云集众多受业门生和一堆志同道合的朋友,怎么会寂寞?中年人寂寞,终究是因为心无所爱,所依,在寻常关系里沉溺,又在异常关系里流浪。终究是因为爱人爱己的境界不够。
所谓“苏门四学士”,即黄庭坚、秦观、晁补之、张耒四人,这个最初还是苏东坡自己提出的概念。
苏轼最看重的、与他关系始终如一、长长久久、最为密切的,就是弟子秦观。苏喜欢秦的乐府词、诗、策论、书法功力等等,都对其极口称赞,称其技道两进。总之就是十分偏爱,百分肯定,千分欢喜。
秦观,对,就是那个写“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秦观,秦少游。先简单讲讲他的故事,他比苏东坡小一轮,自幼聪颖过人,祖上曾是将门,但到他父亲只是小官,虽然也当过太学学生。在他14岁的时候,他父亲去世,家庭便陷入困境,无常总要折磨人的。29岁时,秦观由家乡高邮经徐州赴京应试,拜见了自己仰望许久的苏东坡,并写了一首《别子瞻》:
“人生异趣各有求,系风捕影只怀忧。我独不愿万户侯,唯愿一识苏徐州。”
苏东坡也写过初见秦观的诗,对他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夜光明月非所投,逢年遇合百无忧。将军百战竟不侯,伯郎一斗得凉州。”
“谁谓他乡各异县,天遣君来破吾愿。一闻君语识君心,短李髯孙眼中见。江湖 放浪久全真,忽然一鸣惊倒人。”
上次我写《中年好友苏东坡4》中,谈到苏东坡曾在徐州治理洪灾,后来在城东门筑高楼,那个楼就是“黄楼”。秦观经过徐州的时候,还特别送上了《黄楼赋》。东坡读完,又写诗答谢,以“屈宋姿”来称赞他。
苏东坡对秦观的支持是全身心的、无以复加的,他不仅向王安石举荐秦观的诗文,还请自己的朋友们为少游发展助力,好像永远在打call。
有一天,东坡喝醉了,又写诗又写信的,第二天起来,发现给朋友李之仪的信写的还算工整,给少游的信则甚是杂乱。他本来打算重新写,后来一想,从杂乱的字迹里刚好可以让少游看见他的真实醉态,让他笑一笑,多好呀。两个人的交往毫无修饰,很真实。
秦观两次没有考中,苏东坡为他各种鸣不平,觉得怎么这种“追风骐骥”竟然无人欣赏,真是太冤了。
心心相印的力量是多么强大啊。人世间最美妙的感觉莫过于如此了吧。我觉得任何感情在这个感情面前是如此地不值一说啊。有“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的感觉。
秦观在感情及感情诗词方面确实是天下奇人。他的400多首作品里,1/4与爱情有关。苏东坡曾叫他“山抹微云秦学士”,就是因为秦观在绍兴遇到了一个仰慕他才情的歌妓,擦出火花而做了《满庭芳》里头写了“山抹微云”。后来又遇到一个叫巧玉的歌女,写下了《鹊桥仙》,就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来源。
又比如,为了照顾母亲秦观买了个伺妾边朝华,后来在某个七夕纳其为妾,还作词表达了愉悦心情。在他从国史院编修官贬为杭州通判的时候,觉得前途莫测,就让她父亲把她领回家,但她后来不顾一切地追随,表示愿意同生死,共患难。没过多久,秦观再度被贬,且处分是削秩,不仅去除官职封号,还不能带家属。朝华便磕头离去,削发为尼。
秦观及其周围的女人们都是性情中人。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因缘多,关系多。据说,秦观长得非常威猛,而不是奶油小生。
据说,秦观是“笑死”的。被召还湖南衡阳时,走到了广西藤州,游玩了华光亭,梦见自己填了一首词,第二天醒来想说给别人听,讲的口渴了,想喝水。把水取来时,看水笑起来,猝死了。
东坡听到噩耗,十分悲痛。据说两天都没吃饭。曾在一些书信中写道:“然则其死则的矣,哀哉痛哉,何复可言。当今文人第一流,岂可复得。”等等各种哀悼的言辞。
只是相隔不到一年,苏东坡自己也病逝于常州。两个人的命运之间有很多说不透的关联。
苏东坡虽然对秦观是如此地赏识和欣赏,但是两个人的境界是不一样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学苏东坡的。因为是苏门弟子,所以苏东坡被贬的时候,秦观也一样被贬,不过秦观始终没有学会苏东坡的豁达乐观,他的情绪是黏稠的、反复的、迷茫的。
他的老师苏东坡面对困境时,是“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的通透,因为知道,什么事情都是暂时的,要接受因果,要随遇而安,也要宽容包藏,要积极面对;而秦观被贬之后,写下的,无论是“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还是“别后悠悠君莫问,无限事,不言中”,都表现了从迷惘失落到绝望默然的过程。
为什么苏东坡的弟子也学不会他的精髓,尽管苏东坡是如此抬爱他?可能是因为,秦观的感情太私有了,他无法像苏东坡那样向外发出更多的影响力。
古往今来,国人的精神寄托,包括了儒释道三个路口,总有一个路口适合安放脚步和心灵,但是为什么苏东坡放的了而秦观放不了?
苏东坡靠佛道,真正体会到了人生无常,万物皆空,所以他能超然无为、达观大然,“君臣一梦,古今虚名”“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守儒术而不陈腐,糅佛老而不沉沦,儒释道融会贯通。
而秦观的性格是内向的,内心的感情也是内敛的,所以,他遁入了虚无颓废,无法真正理解无常。
人总要在困境中做点什么的,不是光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如果还能在自己克服困难的过程中影响了别人,才是一个千古不朽的人。把自己视为某种更大事物的一部分,也是自我救赎之道。
人生无常,物理学、生物学、意外、事故对我们的生活为所欲为。生命只有一次,无法回头看。只有不断向前,不能在俗世追求名利和顺境,就在逆境里,实现自我的突破和转型,无论最后会获得什么,不光为了自己活着,也要用自己超量的勤奋和努力影响和感动别人。
上个周末我读完了《最好的告别:关于衰老与死亡,你必须知道的常识》,里面提到一个斯坦福的女教授、心理学家劳拉·卡斯滕森。1974年,她21岁,现实情况很糟糕——已经有个孩子,还在离婚程序中,只有高中学历。有一天晚上,她和朋友去看Hot Tuna的音乐会,结束后生车祸,重伤,勉强捡回一条命,开始思考人生。她周围的病友都是老年人。父亲觉得她养病无聊,就给她报了一门大学课程《心理学导论》。从此,她重新求学,把生老病死当作研究课题。15年后,她成了研究衰老领域心理学的著名教授。当生命的脆弱性凸显出来时,人们的日常生活目标和动机会彻底改变。
我们总是要在生老病死和人生意外之中抓住点什么,狠狠地去盯着他们,日复一日地去研究点什么。在我们跟疫情相处的一年多时间里,其实我们明白了,人生的三大瘟疫,是厌倦感、孤独感和无助感。这一年中,我也统统感受过,但每每我觉得我如果还真实地、平静地活着,就会找到力量继续活下去。愿你我都道路漫长,充满冒险,充满发现。
  • 作者:秦朔朋友圈创始主编。个人微信公号:水姐。
「 图片 | 视觉中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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