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来临前》观影会结束后，人们合影留念。 于汪池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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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中国膳食指南》给出的定义，素食人群是指“以不食肉、家禽、海鲜等动物性食品为饮食方式”的人群。
·选择素食，并非单纯出于对清淡羹汤菜肴的喜爱，而更像是一场身体力行的倡议：保护动物，珍爱环境，爱惜健康。
· “素食主义者本身是温和的，但是一旦从事素食推广就不得不面临很多的挑战和质疑。”
本文原刊于《107调查》第四十七期报纸第六版
记者 | 于汪池 贾晔 顾心怡 李佳音 金昕 王维宁 赵晟萱 仇双
文编| 史圣园
2016年《中国膳食指南》中，除了为人熟知的膳食平衡宝塔、母婴特定膳食指南外，首次提及到了另一群体：素食人群。
提到素食, 人们或许会联想到青灯古佛旁的禅修生活、清心寡欲的一粥一菜、亲近自然众生平等的哲学思考。根据《中国膳食指南》给出的定义，素食人群是指“以不食肉、家禽、海鲜等动物性食品为饮食方式”的人群。同时更多的素食主义者也践行不使用动物制品。按照所戒食物种类不同，素食者又大致分为纯素食主义者、蛋奶素主义者(除了吃蛋和奶制品外，其他的饮食与纯素食主义者相同)，斋素（戒五荤，包括青葱、大蒜、洋葱、韭、薤等在内的葱属植物）等。
选择素食，并非单纯出于对清淡羹汤菜肴的喜爱，而更像是一场身体力行的倡议：保护动物，珍爱环境，爱惜健康。素食主义，作为一种温和、充满善意的文化，一种绿色、甚至时尚的生活方式，正悄悄流行起来。
我们是否有权“利用”动物？
清华大学素食协会成立于2012年，欧阳惠雨是现任副会长。2016年11月26日，素食DIY义卖活动刚结束，他又在为晚上素食协会的素食观影会做着各种前期准备。
谈及践行素食生活方式的原因,欧阳惠雨表示，最初的想法诞生于高中时期。那时候，他接触到一些关于环保、饥饿的问题。“(我）认识到为满足同等能量需求，肉类饮食比植物性饮食需要消耗的能量更多。这就导致，地球明明能生产满足所有人温饱的食物，实际上却有超过十亿人在挨饿，所以（我）就有了吃素的打算。”而真正改变自己的饮食习惯，则是在来到大学后，“换了一个全新的环境，很多事情就能重新开始了”。
保护动物权益，是素食主义兴起的重要原因之一。“素食本身是一个无伤害，减少动物痛苦的（饮食）方式。”欧阳惠雨说，吃素之后，自己也成为一个“动物权利论者”。动物权利论者们质疑，人类并无权利将动物作为一种资源进行利用，同时，也谴责对动物使用的暴力手段。“从我个人来讲，吃素是一个道德义务。”他表示，动物至少应该享有不被虐待、不受痛苦的权利。
Juliet Doherty在2014年选择成为一名严格的素食主义者，同样是出于对动物权益的关注。被誉为美国天才芭蕾舞新秀的她，曾两次获得YAGP（美国青少年舞蹈大赛）金奖，选择素食却绝不仅仅为了保持身材的纤细，而是有更加深入的考虑。“当我阅读了越来越多的相关书籍和影视资料，了解到更多的关于动物农产品产业的信息后，看到在生产的过程中对动物所使用的残忍的、非人性的手段时，我就知道我再也没有理由去支持这一造成如此多杀戮的产业。”
在中国，素食主义有着得天独厚的文化土壤：佛教思想浸润了中华文化数千年，而素食主义在其中找到了共鸣。“佛教有一个最根本的教理就是众生平等，而这一教理和素食的动物权利保护不谋而合。”王小薄荷（化名）这样说道。她打小不爱吃肉，甚至觉得肉食是很恐怖残忍的事，对食肉心怀恐惧。“咬肉的那种口感就会让我觉得很恐怖。在菜市场，会看到很多鱼被渔夫捞上来摔在板子上，被刮鱼鳞。鱼没有眼睑，当我和它对视的时候，那种震撼是永远无法忘记的。”站在众生平等的视角，素食似乎变得顺理成章。
而当“素食”后面加上了“主义”二字，它便从单纯的饮食习惯更进一步，发展成为一种生活方式，一种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价值观。“素食，作为一种零残忍的生活方式，应该被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不以穿动物皮毛为时尚、不以看动物表演为娱乐、以尊重地球每个生灵为有爱的生活理念。”王小薄荷说。她曾是“素食星球”微信公众平台的一名编辑。
“素食星球”微信公众号是一个分享全球潮流素食资讯、倡导“有爱乐活”生活方式的互联网社区。在《他们“流血”示威，只为取消斗牛节！》等文章中，王小薄荷呼吁拒绝观看动物园内的动物表演，呼吁更多的人认识到西班牙斗牛表演背后不为人知的真相。她说，“对于血腥残忍的事实，我们有义务悉知。”
她认为，在自然界面前，人不应是征服者、杀戮者、掠夺者，人类无权剥夺任何生灵的生命。秉持着同样初心的素食主义者们，选择从修己做起，拒绝食肉，亲力亲为保护动物权益。
打破刻板印象
香港Green Monday(绿色星期一)是一个倡导绿色低碳生活以及健康素食生活的非盈利性社会企业。公司主张由每周一素食开始，展开绿色生活。绿色星期一也与亚洲、美洲和欧洲的一些餐厅、企业和学校进行合作，推广素食主义和低碳生活的理念。
欧阳惠雨筹备的观影活动，正是清华大学素食协会与绿色星期一的一次合作。2016年11月26日晚，由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及其制作公司监制的纪录片Before the Flood（《洪水来临前》）在清华大学王泽生厅展映。 这是一部未曾在中国公映的纪录片。《洪水来临前》讲述了三年间团队在世界各地的见闻，呈现了气候变迁带给地球的影响，并探索可行的解决之道。呼吁人们重视温室效应，从环保和绿色生活做起。影片放映结束后，观众对影片中揭露的现实感到震惊之余，也为人类赖以生存的地球感到担忧。
绿色星期一中国大陆地区发言人Alyssa（化名）坦陈，在中国大陆推广素食项目时，“观念”是一个很大的阻碍，“一些人把吃素看作是一种很落后的，带有很强宗教性质的饮食习惯。人们更愿意相信食肉对身体更好，而不愿去尝试素食。”
所以他们要做的是让更多的人亲身体验素食为身体和环境带来的变化，尽其所能提供接触素食的空间和机会。在香港，绿色星期一开设了亚洲第一家蔬食（植物性饮食）主题的绿色生活馆，提供“营养、健康且符合社会责任的食物选择”。
让她欣喜的是，现在香港弹性素食（指基本吃素食，偶尔食用肉类的人，也被称为半素食主义者）人数由2008年的5%大幅上升至2016年的22%，约增加160万人。
王小薄荷也坦陈人们对素食仍有很多误解。 “（有些人）认为吃素会让人变得面黄肌瘦营养不良，或是出现早衰、贫血、手脚冰凉等症状。”她认为，这种情况是因为膳食营养搭配不合理，并非素食之过。“素食并不直接等于健康，但我通过学习营养学知识，优化饮食，进食杂粮饭、有机蔬果、优质冷榨油等，还减掉了十斤肥肉，整个人体力充沛、思维灵敏。”
素食平台：绿色星火集结时
“素食星球”的创始人张思表示，建立这一平台，是为了让更多人了解素食文化，打破对于素食的刻板印象，让人们觉得素食可以很健康、很快乐。互联网之外，他们也筹办了许多线下活动，包括“北京素食地图”、“上海绿色生活指南”、“国际素食周”等等。
 “北京素食地图”活动中，“素食星球”携手插画师吴迪，用手绘的方式将北京的素食餐厅展示在地图上，并附上餐厅的联系电话、路线等信息。地图发行后有粉丝留言说：“很用心，很细心，果断收藏，以后去北京就有的吃了。”也有一些粉丝留言在为素食地图更正一些素食餐厅的信息，或是提供其他未被收录在地图中的素食餐厅的消息。
（北京素食地图      图片来自“素食星球”微信公众号）
徐蕾也是“素食星球”的创始人之一，她认为，“素食星球”的意义在于，它不断地让人们体会到素食是环保的一部分，它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2015年‘素食星球’发布了《上海绿色生活指南：蔬食环保 乐洁》，除了向人们介绍素食餐厅外，还向人们推荐了许多环保品牌、商家服务、团体、机构等信息，包括环保NGO、素食婚宴公司、动物收容所等。素食这一概念，既可推至绿色文化、环保理念的高度，亦可深入生活的各个角落。
徐蕾说，“素食星球”的粉丝中25岁左右的女性居多，大多是女性白领。其中有三分之一的粉丝并不是严格的素食主义者，很多是为了吃的更健康，为了身材更好，还有一些是想要吃素但并不知道应该吃什么的人。“这个时候‘素食星球’就会为她们提供一些方向和指导。”
当下，随着社交媒体如微信、微博、facebook、twitter等的不断普及，人们有了越来越多的渠道接收到身边的乃至国外的素食信息。“当年轻人可以看到国内国外的素食达人将自己每天的食物做得五彩缤纷、绿色健康时，他们会感受到这些素食达人对于素食生活的阐释和热爱，渐渐的就会发现素食原来可以是时尚的，可以是好看好玩好吃的东西，自然就会吸引越来越多年轻人的加入。”王小薄荷提到。
谈到平台的意义，清华大学素食协会会长柳济琛强调成员们的热情带给了团体凝聚力和内驱力。“成员们会展现出一种热情和年轻的状态，这正是素食带给我们的，因为素食不仅仅是关于吃，还是一种生活方式。”虽然作为学生组织，他们深感力有未逮，但柳济琛表示，他们有雄心“在小的突破点上撬动大资源”，“与社会合作是一个多方共赢的模式，一方面可以让参与进来的人获得一些知名度，另一方面也让我们的社团扩大影响力”。
清华大学素食协会倡导“爱人爱物，素心素行”。借着感恩节、国际素食日的契机，协会于11月26日联合首都各高校素食联盟成员举办了素食DIY义卖和众筹活动，素协同学把亲手制作的纯素提拉米苏带到清华创客空间进行义卖，并发起番茄计划的众筹。活动共筹集到人民币8992元，计划用此款项支持音乐支教项目，呼吁更多人关注社会留守儿童，传递爱心。在这次活动中，清华大学副校长薛其坤前来支持义卖活动，并为他们留言：“祝你们永远走在创新的前列。”
风尚初成 风潮未至
随着素食群体的不断扩大，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素食餐厅可供人们选择，也有越来越多的非素食餐厅的菜谱上标注素菜标识。素食主义者感受到了来自社会的友好，也让非素食主义者多了可能的选择，例如仿荤素食的出现。“仿荤素食为想要尝试素食的人提供了选择，也为那些刚刚开始选择素食的人提供了一个过渡。”王小薄荷提到。
多数的素食主义者表示，他们在享受素食的过程中认识了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也在与非素食朋友的相处过程中传播自己素食生活的理念，让更多的人感受到素食的魅力。
但同时，欧阳惠雨也提出了来自学生群体的诉求。在清华，食堂并未提供素食专窗（素食专窗指的是这个窗口的炊具等应独立使用，人员，以及餐具回收系统都没有与其他窗口相独立，保证严格的素食环境）。“清华只有素菜窗口，且大多是萝卜白菜，在普通的窗口下一个这样的菜卖到三四块，但是在素菜窗口一个菜也就五毛八毛，这显然是为了照顾经济能力有限的同学能吃上饭，但这就有一种素食歧视，你吃素的人只能吃萝卜白菜。”同样，在“素食星球”公众号的后台也经常收到来自学生群体的留言，因为自己学校没有素食窗口，所以每天的三餐都会很不方便。
在饮食生活外，素食也日益与“时尚” “潮流”联系起来。2016年出道的演员王嘉，从出道开始一直坚持吃素，积极投身公益事业，粉丝们亲切地称他为“小鲜素”。 “这是一种新的态势。”王小薄荷说，“他选择环保素食的这条路，让他从众多的新生代偶像中脱颖而出，也同时会带动粉丝，带动整个社会对于素食和环保的关注。也让素食变得更加时尚。”同时，素食文化的兴起也带来了更多创业、就业的机会。中国首家西式素食快餐“HaveFun!有饭”就是由律师出身的李鹏和美食博主小白创立的。他们的餐品选用应季食材，研发健康创新的菜品，以标准化的菜品加工进军都市白领市场。他们认为：年轻白领如今吃的很不健康，而一顿精良的素食午饭在让他们享受健康的同时，也为工作餐提供了更多选择。他们的餐厅在创立后获得了越来越多的关注，也取得了市场的认可，2015年完成了500万元的市场融资。
日本电影《小森林》借助食物这一最普世的介质，传达了怡然自足、自然美好的生活态度。素食人群亦是如此，他们借助饮食方式，传达绿色理念。 “素食主义者本身是温和的，但是一旦从事素食推广就不得不面临很多的挑战和质疑。”欧阳惠雨说。面对误解，以及尚未成型的素食文化环境，素食者们知行合一以传达态度：平和宽容，善待生灵，乐于接纳，呼唤理解。

美编｜顾心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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