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人做了「糟糕」的决定

今天是「五四」一百周年。100 年前，青年人的命运和家国命运绑定在一起，他们不得不更多的去考虑解决国家的内忧外患。100 年后的今天，在这个和平年代，青年人更关注的是自己的选择和决定。

但大多数人的决定其实都很相似：比如在该上学的年纪用功读书，找一个自己爱的人携手到老，或者选择一份有发展空间的工作。

正因为这些决定的相似，就让大家的选择有了可比性。

我们好像被放进了一个统一的赛道，一旦做出了一个「糟糕」的决定，就会落后、甚至被甩出赛道。

今天，就让我们来听一听，几个青年人的「糟糕」决定。

故事FM ❜ 第 211 期

今天的组故事超过了微信内嵌音频限制时长，我们上传了 qq 音乐，音频无法拖动进度条，还请留意。

/讲述者/ 乐乐、小小、方城

/主播/ @寇爱哲

/制作人/ @也卜、@刘逗

/声音设计/ @故事FM彭寒

/BGM List/

01. StoryFM Main Theme（The Sailor） - 彭寒（片头曲）

02. 华芳 - 彭寒（骨穿）

03. 三叶，盆的变奏 - 彭寒（17岁的爱情）

04. 华芳 - 彭寒（短信）

05. 华芳 - 彭寒（细菌感染）

06. The Awaited Little - 彭寒（怀孕）

07. 三叶，盆的变奏 - 彭寒（一段爱情的结束）

08. 华芳 - 彭寒（赚到了）

09. Your Purpose - Fat Jon（一家公司的衰落）

10. 华芳 - 彭寒（我曾经憎恶的人）

11. StoryFM Main Theme（The Sailor） - 彭寒（片尾曲）

/更多收听平台/

苹果播客 / 网易云音乐 / 蜻蜓 FM

QQ 音乐 / 豆瓣播客 / 懒人听书

—下面是本期故事的文字版—

请配合上方音频食用

@乐乐

那个男孩不爱我，比得白血病还可怕

我叫乐乐，今年 17 岁，是大一的学生。

得这个病的时候，我上高三。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无缘无故流鼻血了，怎么擦都不止，当时就觉得很反常。再后来几天身上也开始出现淤青，皮肤还有些溃烂，像是渗血一样。我去跟我的班主任讲了这个情况，老师就让我家长带我去医院看一看。

在医院化验后，护士姐姐把化验单拿到我的病房里。我看到化验单上面写了我的名字、化验的各种值，还有很多英文字母，最底下写了一行诊断结果：急性白血病，后面有个问号。

也说不上是崩溃，我当时是懵了。

我父母平时过度纵容我，只要我想去干的事情，他们都会让我去干。这就导致我性格很叛逆，我得上这个病以后，我总觉得以后很多东西都不能去玩了，想干的事也干不了了，就很绝望，感觉自己要不行了。

■ 乐乐在医院接受治疗

后来医生告诉我，其实情况没有那么糟。我这个病近几年并不罕见，治愈率也挺高的。好好治疗的话，很快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所以我就开始配合治疗，到了 2018 年 6 月，身体就开始好转。

出院以后，很快到了 9 月，我就去南京上大学了。

上了大学以后，我爱上了一个男孩。你一旦喜欢上了一个人，就不会想做他不喜欢的事。我以前有染上过酒和烟，但是遇到他以后，我一次烟酒都没有碰过。就是因为他不喜欢。我甚至觉得我以前靠父母活，现在想为他活着。我想跟他有个以后，为了有那个以后我一定要把身体治好。

今年 3 月初，我发现他有点不对劲，女孩子的第六感都是很准的。有天晚上我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但他迟迟不回。我被他搞得心情很不好，那天晚上就和朋友喝酒了。喝得挺多的，喝了整整一个通宵。

回学校的早上，我记得很清楚，6 点 20 他给我发了消息，「我们分手吧。」我当时一下子耳朵里一声巨响，听不到我朋友在耳边跟我说话，我甚至都听不到地铁过来的声音。整个人就像是我拿到白血病诊断书那天一样，感觉当头一棒，突然一下快乐没有了。

后面一个星期，我的身体开始出现很严重的反应。吃不下饭，一吃就吐，而且还在吐血。然后我身上整个血管都是紫黑色，整个人也是惨白惨白的。我的室友都吓坏了，劝我一定要去医院看一下。医生非常愤怒地跟我说，就是因为我鲁莽地去喝酒，身体已经开始出现器官衰竭的症状。

那个时候心里真就觉得非那个男生不可了。如果和他在一起的话，我还想要开心地活着，但是我的开心没有了，那还要身体干什么。

一段时间的化疗后，我父母提出说，做骨髓移植吧。这个手术是要当事人签手术单的。当时满脑子都是这个男生，我都没有想过要活下去，不愿意签。然后我给这个男生发了条短信，我说，「我好了的话，你会不会来见我？」他跟我讲「加油。」就是这两个字让我有了一点希望，我就把手术单签了。

■ 乐乐在医院接受治疗

骨髓移植后，我进了无菌仓。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抽，我干了一件大事。

那天趁着没有人在病房里。我把身上的管子一拔，偷偷拿了手机就从无菌仓跑了出来。当时刚做完手术，身体真的很虚弱，是没有抵抗力的。可我没有想这么多，就想赶紧坐飞机去见这个男生。

我跟我的室友说我回来了，想让他见我一面。我当时下飞机的时候身体已经很难受了，感觉都快撑不住了。在学校门口我一直等一直等，但他就是不愿意见我。当时身体已经被消耗到了一个极点，碰哪儿都疼，疼得直掉眼泪。很快我爸就发现我跑出去了，我只能买飞机票又回去。

提起这件事很傻，我的室友在我回去的时候给我发了一段消息，「你这样做，你想感动谁？你只是在感动你自己。」

当天晚上我因为偷跑出去，细菌感染，再加上受刺激，心力衰竭，就有点休克。那个时候我还有一点点意识，我拿着手机哭着打电话给我的室友，我说求求你，你再给那个男生打一个电话，你看他会不会接。我的朋友跟我说，你不要再对他有什么幻想了，他根本就不喜欢你。

我一下子没有那么难过，反而释然了。然后转身他们把我推进了手术室。

我醒来以后，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了。医生告诉我，因为我偷跑出去，我身体里大量的营养元素，钙还有钾流失，导致瘫痪。我当时听到这个话甚至都难过不起来，也开心不起来，就是麻木。

■ 乐乐在术后康复中

那个时候我在想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为了自己活，为了父母活，为了爱的人活，为了谁活？活下去又能怎么样？

@小小

我是同龄人中第一个结婚，也是第一个离婚的

我叫小小，今年 34 岁，在小学工作。

就叫他王先生吧。他身高大概 1 米 77 左右，蛮帅的，而且成绩也挺好，人很聪明。但是他有一个特点，就是非常喜欢打游戏，可能因为是家里的独生子女，就比较自我的一个人。

我们是 2007 年在一起的。我刚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甜蜜的感觉还真的没有特别多，我就觉得他的情商好低。那个时候我们打水要拎着暖水瓶去好远的开水房打水。假如我拎着两个暖水瓶跟他一起走，他丝毫没有意识应该帮我拎个暖水瓶，就眼睁睁地看着我把两个暖水瓶拎到宿舍。

因为我是北方女孩，性格比较大大咧咧，不是很矫情、计较。他也是那样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所以我觉得他还可以，毕竟是同学知根知底的。 2010 年，我们结婚了，那个时候 25 周岁还没到。

刚领完结婚证办完酒，大概过了一个月不到就发现我怀孕了。怀孕的时候是我觉得最甜蜜的时候。包括后来他自己也说，他觉得那几个月是他最爱我的时候。比如他之前不会做饭，他会问他妈这个菜怎么炒，然后贴一个个小纸条在抽油烟机上面，每次做饭的时候就会看着菜谱来给我做饭。

我生完孩子以后就回老家休产假了。可能这段时间他又过上了单身生活，他没有长大、不太成熟的一方面又彻底被打回原形了。

他回家就是打游戏。进家门的第一件事永远是坐在电脑前把电脑打开，即使是我叫他吃饭了，他也会端一碗饭，夹一些菜放在碗里，捧着继续坐在他的电脑前打他的游戏。很少跟我交流，也很少带孩子。我有时候会跟他说，你带一下孩子，我去洗个衣服，转头就看见他一只手夹着孩子，一只手在打游戏。

跟他说十句话，可能有九句都听不见，没有任何反应。我就像祥林嫂一样，每天很唠叨，不停地跟他抱怨。其实从我们谈恋爱到后来，好像没有几个晚上是睡在一起的，我那个时候就觉得很孤单。

我把我的想法和他说了，他说，「我要赚钱。」可我赚的钱不比他少啊！他就觉得每天回来扔给我好多钱，或者给我一张卡，这就是给我幸福的生活了。但我还需要陪伴，孩子也需要陪伴。我说我们这感情出了问题，要尽快解决。他说，「没有啊，你有什么话你就说，我觉得我们挺好的。」

后来经常在他手机里看到一些跟其他女人的那种聊天，很露骨。我质问他，他会很不耐烦，说是因为工作压力大，或者是跟我爸妈住在一起压力很大，需要别人来排解，只是聊天而已。但是女人怎么可能容忍这些事情呢？反正是很坚信这个人的心肯定不在你身上了。

我当时也挺痛苦，真的是在挣扎。一方面我觉得这样实在不行，一方面又想到女儿还这么小。但是我又想，不能让女儿看到以后自己的爸爸妈妈是这个状态，我觉得要分就趁早。我不喜欢拖拉，也不能接受模棱两可，必须赶紧把这段关系结束了。

于是我很平静地跟他说，我们快点办了吧。可能那个时候他也已经不想再努力了。然后我们就真的选择了一个一点也不特殊的日子，早上还一起去上班的，下午就去了民政局。出民政局的那一瞬间，我觉得他是很伤感的，但我是出奇的轻松。

其实我们两个挺逗的，从谈恋爱一直到最后貌似没有一起去看过电影，也很少在一起吃饭。可是那天他说我们再吃最后一顿饭吧，然后就去吃了我们两个都非常喜欢吃的一家汉堡包。我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们当时说了什么，可能更多的时间是在沉默吧。反正就感觉吃完那顿饭，自己终于解脱了。

因为毕竟在中国社会，单亲妈妈还是一个非常弱势的群体，不像在西方那么被大众接受。离婚了之后，我身边的人至少有一半以上都觉得是我太任性、太在乎自己的感受，把这个家毁了。他们都是这样说的，「男人，没有确凿的证据出轨，这个婚有什么好离的，天下的男人都这样，为什么你就不能忍？」

离婚的时候我 29 周岁还没到。有时候就安慰自己，我还是跟别人挺不一样的，经历的都比别人早，也比别人多。可能有些事是别人一辈子都经历不到的，那我应该是赚了。

@方城

我 30 岁，成了自己曾鄙视的人

我叫方城，从事的行业是互联网软件开发。我是 1989 年生人，今年已经进入到了而立之年。大学毕业以后在国内一家做旅游行业搜索的互联网公司工作。玩命奋斗了三年，赚了一些钱，在北京也有了一些基础。

后来，这家公司被对手收购，我已经接触不到核心的项目了。感觉自己还需要更多的经历和锻炼，我就放弃了原来的工作，加入了一家创业公司。

我们这个公司在最初的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里，不管是在人员方面，还是业务方面，都处在非常快的增长阶段。从最初的十几个人，很快就到达了大概有百人左右的一个团队。

■ 因为办公环境不太好，于是团队给每个人发了一个防毒面具

当时我们的办公室非常小，是一个小的复式，人多的时候可以感觉到空气特别差。当时我们应该有五六十个人都挤在那间小屋子里边，能感觉到房间里充满着从大家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情和憧憬。开会的时候，好多人可能只能坐在桌子上、楼梯上，甚至站在二层探着头，向下去听当时的会议。这个场面其实听起来挺滑稽的，但是大家都非常齐心协力，想把这个事办好。

我当时舍弃掉安稳的工作就是想换一些工作经验。但是在物质层面，甚至后来在精神层面上，我发现，它开始慢慢低于我的预期了。

大概 2017 年底 2018 年初，公司开始出现一些衰退的迹象了。到 2018 年的下半年，只剩下和初创团队时差不多的十几个人。

■ 方城的团队办公的场所

下半年的一天，我们的 CTO（首席技术官）找我们每个人谈话，非常平静地跟我说，公司近期可能要裁掉北京的办公室。每个员工有两个去处：一个是转岗到另外一家公司，另一个是选择继续留在北京，但需要在家办公。

其实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挺难接受的，有种自己之前一直相信的一件事情，突然就崩塌了的感觉。但是实际上这个过程已经发生了好长时间，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接受，还一直抱有幻想而已。

在家办公的最初还能比较专心地投入生活，但之后就会非常急切地想要表达自己内心的一些想法。但因为大家都在家上班，并没有人会及时回应你。到最后，白天只能跟我家的宠物狗去沟通自己的想法。

到了 2018 年底 2019 年初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到 30 岁了，一种非常强的焦虑感扑面而来。然后开始失眠，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感觉爆炸一样，在过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或者说不好的画面。

有一次在望京，我面试结束得比较早，就来找一个也在家办公的同事。一进门我看到他卧室放的那张大床，但是在角落里有一个开着门的储物间，储物间里打着地铺。我当时就很好奇，我说，「你父母也在北京住？」他特别淡定地跟我说，「不是，我晚上躺床上睡不着，就去衣柜里睡去了。」虽然他说的特别平淡，但是一下就让我感到其实我自己在经历的一些问题，我的同龄人，或者说有一些情况跟我类似的人，他们也在默默地承受。

在家工作的这半年时间，算是我工作经历中最痛苦的半年，而后来找工作的这一个月时间，又是这半年中最痛苦的一个月。我之前对自己找工作会遭遇的不好预期真的都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