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砚心编辑 | 范志辉
"唱我想表达的观点,这难道不对吗?"
地天战队唱出这句振聋发聩的发问,在选手们一身纯白的舞台烟火璀璨中,11月1日,《说唱新世代》总决赛落下帷幕。懒惰,这个出身自北京地下battle MC的大学生,夺得本季冠军。在发表获奖感言时,他言语恳切地说:"我觉得在座的各位都比我强,只是观众今天恰好喜欢我的舞台"。
倒退回两天前,上周五,《中国新说唱2020》宣布第三季冠军由李佳隆斩获。曾经2018年与艾热一起创作出火遍抖音神曲《星球坠落》的李佳隆,今年一改往常风格,在自身强旋律性说唱的优势上,将auto-tune效果器运用得炉火纯青,最终为吴亦凡X发电站厂牌拿下冠军。
如果说李佳隆的夺冠象征着说唱"技术"的进化,即auto-tune这种代表着未来流行趋势的胜利;那么,懒惰则是中文说唱返璞归真的"核",技术之外,真诚走心。这种不同,透视出了中文说唱面临的两条路径。
事实上,经历资本入场后的快速爆发、尝试复制欧美在当下国情下水土不服,中文说唱也迎来了尴尬的转型期。当类型红利进入尾声,观众也开始对同质内容产生审美疲劳,倒逼音乐综艺革新的同时,说唱歌手更是迫切需要新的出圈思路。
观众究竟想要什么样的说唱?中国说唱究竟需要什么内核?在今年,或许冰山下的答案已经浮出水面。
技术与走心,
哪个是中文说唱的内核?
"如果《说唱新世代》要办第二季,隔壁的节目应该要紧张了。"这是两个节目中都担任过导师Hotdog热狗在《说唱新世代》决赛舞台上的原话。
据云合数据显示, 2019、2020年《中国新说唱》总决赛正片市场有效占有率,分别为10.57%,8.59%,豆瓣评论则一路走低,今年仅有4.5分, 从微博的舆论声量来看,本季讨论度最高的话题竟集中在药水哥、GIAO哥等亚文化网红身上。
《中国新说唱2020》李佳隆与王齐铭的冠军对决,成为了决赛最有看点的"重头戏"。百名rapper上场投票环节,厂牌之间微妙的竞争关系,吴亦凡跟GAI会心得相视而笑,让投票成为了"大型鉴人缘现场",明眼的观众在弹幕上打出"这不就是比拼谁朋友多吗?"当音乐性不再是唯一评判标准,观众看的就不是说唱,而是圈子文化。人海战术并非总是起效,"哈圈春晚"的群体情怀被反复上演多次后,观众对这些熟悉面孔不得不产生倦怠。
反观《说唱新世代》总决赛,这种环节几乎不存在,选手们在舞台上则更多沉浸在自我表达中。懒惰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唱出《是我》,讲述自己一路以来不被他人看好的经历;Subs一首《奶奶》将自己的身世剖白给观众看,亲情感人至深;《美杜莎庄园》唱出女性被职场性骚扰和受害者有罪论的弱势困境。这种话题"沉重"与隔壁节目的"躁"形成了鲜明反差。
某种程度上,《中国新说唱》内核一直以来都带有"人情江湖"的色彩,有点像地下说唱圈的洁净版,有自己运行多年的游戏规则和论资排辈。反观另一边,《说唱新世代》氛围则更良性,选手之间只有在组队对决时拥有选择权,淘汰权则交给了导师和资深乐迷。它像是一个拥有属于自己的世界观的"说唱星球",在这里音乐人过去的身份被清零,作品是唯一的通行证。
两个节目氛围和价值观的不同,也直接导致了作品倾向性的不同。
《中国新说唱2020》今年是auto-tune、trap风格的二分天下,从海选的《哈喽喂》《Jus like dst》开始,auto-tune在歌曲中大量出现,rapper们执着于技术层面的提升,编曲越高级,对于普通人悬于高堂的疏离感就越强。目前从作品传播来看,除了Kafe.Fu的《经济舱》,出圈歌曲寥寥。
《说唱新世代》则反而行之,歌曲传递的现实价值被排到首位。
"唱我家庭还有爱人,这难道这不对吗?唱我正在经历的生活,这难道不对吗?"总决赛歌曲《给所有的参赛选手的一封建议信》中,由Subs、斯威特、姜云升组成的地天组合的歌词中直接道出了"新世代"选手们集体的心声。
事实上,《说唱新世代》的作品的确从第一期就开始"出圈"。RoseDoggy一首《叫爸爸》,写出了甲方凌霸和"社畜"的酸甜苦辣;圣代在《书院来信》中将自己化身为豫章书院的受害者,歌词背后的故事更令人汗毛耸立。于贞聚焦女性的《她和她的她》,陈近南刻画抑郁症的《来自世界的恶意》,生番分享中年爱与家庭感悟的《而立》…
这些歌曲能够在音乐平台引发999+广泛传播,观众认同的并不是说唱技巧,而是说唱形式背后的价值观。
这种结果,不仅体现在这两档节目中。芒果TV的说唱综艺《说唱听我的》最出圈歌曲《对手》,在圈内音乐人看来罕见是新浪潮创新风格,但是在普通听众看来,最能引发共鸣的是魔性旋律及标志性手势背后的二次元文化。
简单来说,音乐作品想要突破圈层传播,技术只是载体,更关键的是背后蕴藏的文化和能够触发的情感共鸣。
这也是中文说唱的独有之处,跟欧美和韩国走出区化的关键:基于内涵的本土化表达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让说唱回归表达本身
其实,中文说唱发展在最初阶段十分重视人文思考与表达。
2000年初期,是中文说唱的启蒙1.0时代。以北京上海地下说唱圈为中心,"北隐藏南竹游人"的口号响彻全国,old school风流行下,诞生了一系列针砭时弊的现实主义作品。比如隐藏乐队的《在北京》《街头的罪》,竹游人《上海 A.K.A Shang-Town》,龙井说唱《归》,王波的《我的自行车》等,歌曲极具时代特色与现实思考。
2010年至2016年,是中文说唱的野蛮生长期,老学校退出历史舞台,以川渝为中心的trap音乐崛起,大批歌手开始模仿西方流行的匪帮说唱,红花会、GOSH厂牌、说唱会馆等厂牌崛起,这种节奏强烈、攻击性强、适合摇摆的音乐风格很快吸引了大量年轻人喜爱,但是背后的隐患是价值观混乱。
2017年,《中国有嘻哈》横空出世后,资本闻风而动大量入场,嘻哈音乐节、嘻哈潮牌、嘻哈文创,嘻哈消费产业如雨后春笋崛起,说唱被收编成为了流行文化的一部分。但是从近几年的趋势来看,被架空成流行产品对于说唱的长期发展并不健康。
横向对比摇滚和民谣,说唱在大众认知里明显偏肤浅、攻击性、偏年轻化,这种刻板印象,让说唱难以向圈层外延伸,缺乏大众层面的精神共鸣。就像《说唱新世代》导演严敏接受采访时曾说:"说唱的门槛其实很低,普通人随便找个beat写几句词就能唱。但这不意味着上限低,它的天花板是很高的。"
在这点上,《说唱新世代》很有勇气地打破了亚文化和主流文化的壁垒。选手不再是从嘻哈的小众圈子里打"安全牌",而是把视野投向情感、家庭、社会、环保、职场PUA、阶级矛盾、校园霸凌等社会议题。
就像《说唱新世代》半决赛中,节目组设置了几个分组辩论创作命题。"手机让人自由还是禁锢?压力很大的年轻人是该逼自己一把还是放过自己?如果末日来临,你选择去到地上还是地下?"
这些观点是有现实依据的,是每个人身边都会出现的人物和故事、矛盾与处境,这种"万物皆可说唱",让中文说唱有了现实主义的"根"。
所以,中国说唱需要走出自己的道路,最好汲取营养的土壤就是本土文化和社会百态。
与其他节目比更良心的一点是,《说唱新世代》纪录片式的叙事手法,赛制上不刻意不制造人为冲突,淡化了竞争的压力感,让选手将精力投入到创作上。这对于被刻板印象已久的rapper来说其实是一种"保护",一种人文关怀。
例如,在《说唱新世代》播出过程中关于选手鱼翅的争议一直存在,因为他的作品以offbeat为主,在听感上不抓耳,导师马思唯前期一直表示"听不懂",直到赛程后半期才才认为鱼翅是黑马,而被誉为第九期时表演的作品《我是我最后的目击者》获得见证官李宇春的满分评价,并以此获得了她手中唯一的复活名额。
而鱼翅所在的汽油队三位成员虽然在半决赛均淘汰,但是比赛结束友谊却没有停止,不仅一起受邀参加了浙江卫视的苏宁超级秀,还在半决赛那天专门发布了一个CYPHER MV纪念在节目中度过的这个夏天和秋天,呈现出与其他说唱节目完全不同的画风。
毕竟,说唱文化经历了时间的祛魅后,引以为傲的嘻哈real精神和选手针锋相对的火药味,随着观众对节目组叙事、剪辑套路的熟知,观赏激情大大冷却。从另一个方面看,合作共赢才是说唱"love&peace"的精神内核。
将说唱的张力和攻击性释放到现实生活,而不再是选手之间你来我往的"beef",这种更深层次的思辨,才是说唱音乐本该有的模样。
"后浪们"重塑说唱之后,
B站的野心是什么?
目前决赛的成果来看,虽然《说唱新世代》在节目播出中间也有过煽情的质疑,前期热度不如有广泛群众基础的《中国新说唱》,但是无疑,《说唱新世代》目前在品牌塑造上已经取得了初步胜利。
而入局说唱综艺的动作,《说唱新世代》是B站凭借自制IP树立内容"护城河"的第一步。也就是说,《说唱新世代》是生态型综艺,流量一开始就不是这档节目的目标。
对于B站来说,基于自身的PUGV生态,将收看《说唱新世代》进来的新用户转化为长期用户,同时吸引越来越多喜爱说唱音乐的爱好者、音乐人入驻B站,实现OGV与PUGC内容的流动互通,不断丰富原创内容,这才是B站坚持做自制的出发点。
虽然,从目前《说唱新世代》八强W8VES(万悟)厂牌选手的商业价值来看,虽然总体颜值不高,风格差异化也较为明显,但是在节目所塑造的鲜活个性群像,让他们在B站上已经有一批活跃的粉丝基础。
节目出品人、B站副董事长兼COO李旎就在采访中表示:"这个厂牌将继承《说唱新世代》'万物皆可说唱'的宗旨,关注创新和表达,鼓励音乐人把年轻一代之间的共鸣和诉求写进作品,推动华语音乐走向一个独立自由发展的新世代,同时为喜爱音乐的年轻人搭建一个实现音乐梦想的舞台。"
同时,W8VES(万悟)厂牌是B站与在海外有着极强影响力88rising共同打造,目前来看后续资源还算可观。新歌将由国际金牌制作人Murda Beatz倾力打造,全国巡演、团综、音乐节也将提上日程。同时,如《时装L'OFFICIEL》封面等时尚资源,顶级彩妆、运动品牌,央视等主流媒体资源也将接踵而至。
对于IP的长线开发与后链路发展,是B站后续对于自制内容后续发力的重点。借由88rising在海外说唱市场中运营能力,二者合力之后,不难猜想后续W8VES(万悟)厂牌将中文说唱带到海外去的规划,以及B站完善自己国际化内容生态的野心。
值得一提的是,《说唱新世代》作品在B站上通过二次创作传播,也为音乐行业释放出一个信号。近几年短视频平台的流行,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音乐分发逻辑,而对于已经有诸多病毒传播成功案例、玩法更多的B站,在音乐内容分发上,还是一个函待发掘的宝库。
比如,《普通DISCO》就是一个由B站素人UP主创作,先在剪辑圈小范围流行,后续被李宇春、汪峰等明星翻唱破圈成功的案例。而从《野狼Disco》《大碗宽面》到《芒种》,B站用户二次创作视频破百万次的播放量,直接助推了歌曲的全民走红。年初《处处吻》通过UP主剪辑与翻唱在B站老歌翻红,都透视着B站生态对于音乐传播越来越强的分发能力。
在这点上,《说唱新世代》或许重新定义了中文说唱江湖,而B站的入局,则有可能重新定义音乐产业的创作传播生态。
先声话题
话题内你认为,技术与走心,哪个才是中文说唱的内核?有什么新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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