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墨西哥城一家小店里买的T恤。一眼就认出来是什么字的,你就是我仰慕的远方朋友啊。
文中图片都是我拍摄的哈
这个社会,对中年男人的要求很多,弄得很多男人成天长吁短叹人生太累,经常深更半夜开车回家了还不进屋,要先坐在宝马车里自己哭一会儿。常见的要求,比如要有钱,要成功,孩子要有出息,智商考分秒杀所有朋友同学的孩子,老婆要漂亮要持家要孝顺自己父母,要求再高点的还要要求老婆“懂事儿”,不要盯着自己外面的私生活,尤其是真要发现了啥,也要懂事儿不要去举报 ...

一句话:

要求太高,累。

就这样,有些“成功人士”真的达到了这些要求了,你以为他活得不错了吧?没想到并不其然:他们有不少看起来活得是挺风光,但你总不免觉得他看着怎么有点油腻,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活得有高级感。

那为啥呢?中年男人怎么样才能活得有高级感呢?这里就是我的几幅锦囊。
1. 活得落魄比风光要有高级感。实在是没有落魄条件的,至少也要稍微隐藏一下土豪气质,至少也要凡尔赛。
这个世界上,我们回头一看觉得活得有高级感的,基本上绝大多数都是落魄的人。苏东坡(链接)我说了无数遍,大家都烦了,就不说了。曹雪芹在清朝的学子中,是很落魄的,没有考上清北,估计985 / 211 都没沾上。相比之下, 傅以渐,吕宫,刘子壮,瓜尔佳·麻勒吉,邹忠倚,图尔宸,孙承恩,徐元文,马世俊,严我斯,缪彤,蔡启僔, ... 就都是风光无限的高考状元。但是,现在谁认识这些人呢,就远没有高考落魄的曹雪芹活得有高级感。
再往久远一点的唐朝来说,好多个诗人也是中年落魄,比如卢照邻落魄的病入膏肓的时候还不忘自嘲,说自己腿胳膊行动都不方便了,“寸步千里,咫尺山河”,不由得让我想起以前一次上课时候的讲员,是一位八十来岁的老先生,说自己每天早晨醒来,“如果不是每个关节每根骨头都疼,那我可能就已经仙逝了”。
而实在是没有落魄条件的怎么办呢?如果能像释迦摩尼或者托尔斯泰一样,放弃舒适寻找落魄,那是可以的。但大部分人呢,我们还是喜欢舒适,做不到落魄。真要那样呢,至少也要稍微隐藏一下土豪气质,至少也要凡尔赛。什么沙漠野奢的团练呀,什么城市郊区的农场啊,就都要适当隐藏一下。至于豪车和名包名表,自己在家里偷偷欣赏偷着乐就行了,那就更是过了30岁就不能再拿出来吓人的东西了。
2. 孤独比热闹要有高级感。
好多人,张口闭口动不动谈“人脉”,巴不得把他几千人的朋友圈展示给你看。年轻人这样是可以的,但中年男人还这样,就油腻而没有高级感了。有很多事情,还是要靠自己解决的,不是靠朋友圈人多打群架。就像龙应台说的:

“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

有些关,只能一个人过。

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

所以啊,高级感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中年男人要能够忍受孤独甚至享受孤独。人生像爬山吧,爬到高的地方,险的地方,尤其是如果是没什么人知道的远方的山峰,那么你就别指望周围还能有很多随行的朋友。所谓的,“人生百岁,只有孤独永恒”。而且,越有高级感的,就越要孤独。马尔克斯就不用说了,连书的标题都是“百年孤独”。法国人普鲁斯特把自己几十年憋在家里,孤独的抽出丝来,因此成就了“追忆似水年华”。梭罗也是找了个僻静的瓦尔登湖,造了一间小木屋,大约十平米吧,一室一厅都算不上,因为都连一块了,就那样自己独居了两年两个月又两天。张爱玲呢,也是为了可以穿旗袍(链接),下半辈子孤独地漂泊在世界的角落。
旅行也是,热闹的旅行是好的,有志同道合合得来的朋友一起在路上的确开心的呀。但如果是勉强的凑一堆人上路,一路上大呼小叫生怕谁走慢了走丢了,一见到沙漠就要一人一条五色丝巾展开摆造型照相,那其实还不如独自旅行了。我一次去河内旅行,在下龙湾坐游轮的时候,对面坐的一位看起来50来岁的姐姐,聊着聊着才知道人家是英国人,在莫桑比克做了二十年医生了,一辈子就是给穷人看病,也一辈子自己旅行。虽然孤独,但很有高级感。

当然,中年男人也不可能永远处在孤独的状态。爱情就是热闹的,而且那种热闹是非常美好的。可是,一旦热闹的爱情,被公开出来晒恩爱撒狗粮,那就会损害高级感了。大家更喜欢看的,还是玄奘那样孤独的人:他一个中年人离开了繁华的长安,一个猴子一个猪八戒一匹马一个河里的妖怪跟着自己,经过女儿国后,心里也情愫萌动,但终于还是“一步一回头,却还是一路向西”。而这,才是中年男人孤独而又有高级感的生活。
3. 中年男人的饭局和朋友圈不要太杂,最好就是几个家人,几个朋友,和幼儿园发小群。
中年男人动不动去人太多太杂的饭局,不管什么白镇黑镇乌镇也好,不但没有高级感,还是高风险,说不准就被录音,和被有关部门约谈。还是就和家人吃吃饭比较好。比如我有个朋友,企业老总,他就定期跟自己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吃饭,老太太打扮的很精神,母子两去餐厅吃个饭其乐融融。还有一年冬天,在北京跟几个好朋友吃饭,一位是国内的局长,对我们这些国外工作的朋友没有利益冲突也不设防,就分享说,“我现在啊,所有的群,能退的就退,不能退的也不说话;唯一说话的群呀,就是幼儿园发小群。” 这样的有选择,有态度,就是中年男人的高级感。
好多有钱人,喜欢自己从事“高增加值”的活动,把其余的都尽量外包给保姆。这也很损害高级感。我在北京的时候,孩子上的周末舞蹈班,十几个学生,去送的几乎全是保姆。少数的一个例外,那就是我们公司的中国区老大(据消息灵通同事说级别相当于央企的正局级干部),一个欧洲人,他个个周末都去送,然后给孩子往教室里递矿泉水。一次在等的时候,我跟他聊几句,人家说起下班回家,老婆通常的一句话就是,“
不要跟我说你今天这个那个重要的会,先把这垃圾扔出去
”。

类似的情形,我家族里也有一位,就不具体说谁了(有的人跟我一样,不怕别人骂,但最怕别人夸,一夸就难为情,而且从小常常被树榜样说实话很有压力,有了终身的心理阴影),他就是几十年如一日每天早晨起来,把老婆孩子早餐做好,把午餐的菜买好洗好切好,然后再去上班。还有一位小堂妹,那天在家人群里发了一条视频,是她老公帮助岳母把被子塞进被套里去,一开始塞错了一个稍微小了一号的被套,堂妹在旁白中笑老公傻乎乎,非要很认真的帮助岳母换过来。那个被套和房间呢,也许并没有很多高级感,但她老公那个装备套的样子,我左看右看都非常有中年男人的高级感。

4. 中年男人不要总是天天跟一堆朋友谈论创业,股市和国际形势,也要远离干货满满的励志书籍和人生指南。和爱人一起默默的喝一两杯酒,和三五个身边的朋友一起做点无用的事说点无用的话,或者偶尔惦记一下一两个远方的朋友,也是很有高级感的事。
我一个同事,自己是跟我一样的打工人,丈夫是个大学老师。我去过他们在阿姆斯特丹的家,那个国家放假多,商店关门也早,老百姓上进心不强,没那么追求发展和经济增长,加上地方小,因此大家都住的小小的。她家也是如此,小小的客厅,打开后门一个小区共用的庭院。就这么简陋的条件,她说夫妻俩每周五半下午,也是在共用的庭院里,一人一杯红酒,闲聊着天,分享一下一周来的琐事和感受。
中国人现在移民美国的越来越多,很多都是家里有矿,一来就发现房子怎么这么便宜,车怎么这么便宜,动不动500平米大房子,和抄底买玛莎拉蒂。这和以前的移民就很不同。木心和陈丹青在纽约的时候,一群人都是生活在贫困线上,温饱都成问题,然而就在那时,大家还是找个谁家的客厅,定期聚在一起,听木心给大家讲世界文学史,这才有了“文学回忆录”。穷是穷吧,但是很有中年男人的高级感。

而我最难忘的,就是去年在迈阿密小哈瓦那一个小画廊里看到的一对老夫妻了。画廊没什么人,我去的时候,正好是午餐时间。两口子在一个高桌子上,一人一个高脚酒杯,慢慢的喝着酒,吃着午餐。他们不慌不忙跟我打个招呼,那个话语平静的像是来自外星球的声音。我当时就想,这个小画廊里的简单午餐,怎么就感觉比五星酒店大酒楼里的盛宴更加有高级感呢?

有那么一两个远方的朋友在心底惦记着,也是有高级感的。杜甫一辈子很落魄,年纪大了住着小破房子,门都是废柴随便钉在一起的 (让我想起自己的一位堂爷爷,母亲说他在农村的房子,门都没有,就随便拿一捆稻草,绑在一起,晚上睡觉的时候放在门口,就算是门了)。就那么落魄,杜甫还自得其乐,时时惦记着远方投缘的朋友,写了这首“客至”: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
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
那意思啊,翻译过来大概就是:

我的小破房子呀,南北都有春天融化的水,还有鸟儿从上面飞过。

来我家房子的路边有些野花,因为没有客人来,路上的落叶和花很久都没有打扫了。
我的破柴门常常都关着,但今天远方客人来了呀,我就把它打开。
菜市场远,家里没什么菜,酒杯里也只有陈年的旧酒了,没有人头马XO也没有茅台。

但是老朋友一起喝酒还是很开心啊,等我们酒过三巡,我再把邻居老头叫过来大家一起再喝几杯。
杜甫这酒,是不是喝的就很有高级感?
5. 最后一条锦囊:要避荤腥油腻。
中年男人,尤其是有了一点权势的,有时候会爱心大起,非要拉着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年轻女孩的手,教人家跳舞;不肯好好学的,还要在人间毕业论文答辩的时候给人家打低分,或者在人家年终考评的时候说人家没有团队意识。这种事儿呢,还是要少做或者不做;就算真的自己舞技非常高超,不教人家是对不起人家,在教之前呢,也最好先去趟洗手间,把刚刚晚餐沾上的满手油腻洗干净为好。中年男人活得要有高级感,总不能让人觉得你手上油乎乎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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