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奴隶社会的第2243篇文章
题图:来自网络。
作者:高山大学。本文转载自公众号:高山大学(ID: gasadaxue)。
一诺写在前面:
这篇文章是在 9 月底 GMIC 大会上,我和童行学院创始人郝景芳,中国绘本作家、画家熊亮,关于“教育的源动力是什么”探讨的文字整理。今晚(北京时间)8 点我和景芳会有一场主题为“你就是孩子最好的父母”对谈,文末有免费加入方式。
郝景芳
童行学院创始人
李一诺
一土教育联合创始人
熊亮
作家、画家
01 办教育就是办社会 
郝景芳:天我们先聊一下关于创新教育的问题,重点讨论全球背景下中国的创新教育。
在中国,探索创新教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诺老师您能不能介绍一下一土学校最近两年探索过程中的一些新进展,以及目前面临的挑战是什么?
一诺:其实创新教育是伪命题。好的教育古今中外都是一样的,都是尊重儿童,尊重儿童的发展规律。为什么好的教育现在被叫做创新?因为很多教育偏离了这个规律,而且很多体系性的东西都有巨大的惯性。
一土学校到今年是成立第 5 年。可以说,从最开始想做这个事到现在,我们的初心没有改变,一直以儿童为中心,尊重儿童的发展规律。当然,过程中有很多需要学习和了解的东西。比如,对儿童的了解。我们都是妈妈,作为妈妈是有一种直觉,对孩子、对儿童的爱和观察,愿意跟孩子在一个角度去看问题。但如何去理解儿童是怎样学习、怎样获得知识的、如何建立社交关系以及如何理解世界的,这些问题其实还是非常博大精深的。
教育有时候被孤立化了,很多人把教育等同于学校或者项目,比如创新的项目、创新的学校营地,用一种固化的东西去理解教育。
我的理解是:其实教育是没有边界的,教育是一个所有的家庭成员都不得不参与的社会体验。教育是一个非常深刻的社区行为、社会行为。如果理解为社会行为,那么要跳出学校看教育,不能关门办教育,真实的教育需要有社会性。
所有真正做教育的人都有推动社会进步的心,从推动社会进步的角度去看教育才有可能真正触及到教育的核心。真正的办教育就是办社会,这可能是一个真正的困难。社会性,并不简单等同于“适应社会”、“顺应社会”。
所有办教育的困难意味着你需要:第一,有对教育本身的认识;第二,有一套支撑体系,不仅是把课程做好、把学校做好、把运营做好,还需要考虑社区作用、家长和老师作为成年人在里面的角色,每个人并不简单的都是为孩子服务,其实都是构建者和参与者。所以办教育需要的是系统思维、体系构建,这可能是最大的一个挑战。
02 教育中有巨大的“惯性”
郝景芳:对于一诺老师谈到的问题,熊亮老师您在做艺术教育的过程中有哪些自己的观察和心得?
熊亮:我既做艺术教育又做儿童绘本。儿童绘本做了 18 年,一直在学习,学到最后是能够做低幼绘本(婴幼儿绘本)。这个阶段已经完全抛弃概念,只用观察、归纳和中间的联系去发现世界。创作的过程中,我会写非常详尽的分级创作的表格,包括每个孩子的认知方式、认知边界。
绘本创作与传达知识的教育是完全不矛盾的。我的专长是文学、艺术与设计的组合,所以我会了解什么是一个东西的基本原理和架构,这些原理和架构不是一个知识,而是教给孩子探索的能力。
一诺老师谈到的惯性是教育中常见的问题。
我们为了把知识传递给孩子,通常用临摹的方式。比如传统的中国文化为了了解前人的经验,会创造一个名词、一个描法,让大家跟着往下学,通过长期的临摹逐渐达到自由。这种方式已经不符合现在的学习方法。
我比较重视的是在对所教的东西比较了解之后,找到它最基本的原理,原理可以适用在很多地方。同时,原理又是针对不同的孩子,他可以自由发展。
教育最主要的问题还是临摹的惯性,所有的知识都用背诵的方式去学。从没有让孩子从自己的角度去归纳、观察、整理,然后再创造重组。为什么?因为让孩子自己去探索的时候,你就必须承认他的自我是非常的敏锐和有自发性的,自发性很重要。
惯性的学习方法在最后的创作或者工作中用途并不是特别大,真正有用的部分还是学习过程中未被磨灭的部分,会在未来生活中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03 教育启蒙的对象是成人,不是儿童
郝景芳:教育里面有一个问题就是对教育者本身的教育。很多父母和老师也是在灌输式的、批量化生产的教育里面成长起来的,他们也没有得到去探索的空间。这方面,两位老师是如何去展开实践的?
一诺:好的教育最终做的是启蒙工作,启蒙的对象其实是成人。
我们可以想象,每个人都是有潜力成为一个核弹,很多时候需要的是点燃的工作。有些人非常幸运,在儿童时期就被点燃了;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被点燃。点燃的工作是有路可循的,可以做到的;如果你做到了,你周围的孩子或者所有人都会因为你的状态的改变而受益。
教育是个生态,生态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贡献者,不是消费者。
现在比较大的误区是认为家长就是消费者。只有家长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消费者而是其中的参与者,而且有时候可能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才能够真正地给孩子提供改变。
同时,家长是孩子的教练,也是家庭环境的设计者。这里的“设计”是更抽象和广义上的设计。有没有能力去构建这样一个体系,能不能跟孩子建立这样的连接。
这里存在的问题是,我们这一代人在自己的生活和经历里面在这方面是有缺失的。比如我们不知道如何去跟别人进行深度的谈话,后来会发现也很难跟孩子去做谈话。
成人对自己这方面的支持,或者比较全面的看待自己的角色对于支持孩子的成长是非常重要的。但这一点很难,往深了讲,这就是佛的工作,需要大家去看很多自己看不到的东西。
04 如何应对教育里面的焦虑?
郝景芳:大部分的家长都很焦虑,也很功利,孩子学什么东西都要去看升学效果。两位老师如何应对这个事情的呢?
一诺: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也是为什么在做一土学校的过程中我们做了很多的倡导工作,让大家意识到不一定要这样。
这个工作没有商业价值,但我觉得很重要。
焦虑说到底是内心对未来的恐惧。为什么教育里面的焦虑特别深?因为教育关注未来,孩子是未来,未来的一个重要特点是不确定性。
面对不确定性的直接感受是恐惧,所以就希望抓到一些看起来确定的东西。面对不确定性的法宝并不是去买一个确定,而是拥有一个面对不确定性的能力,就是你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是什么样的。
人有一个惯性,觉得孩子生下来是为了适应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面找到一个谋生之地。实际上人生下来应该是创造这个世界,人是一个创造者。当你想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它不一定是现在的样子,现在认为很重要的东西它不一定重要。
很多家庭已经意识到,在焦虑的状态下内心其实是痛苦的。很多人报了很多班,最后的结果是全家人疲于奔命。以为自己设计了一个完美的路径,最后发现什么都没有抓到
走上这样一条追求表面确定性的道路,内心状态不可能是幸福的,而是痛苦,但这种痛苦是必要的。人只有痛苦才会觉醒,痛苦之后才会意识到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很多家长也在问这些问题,不一定能找到答案;但只要人开始问这些问题,就是在想不同的可能性。
大环境永远有问题。哪一个时代、哪一个国家的知识分子不在批评自己的社会,但并不因为批评就是负能量,就是放弃。批评是起点,批评因为痛,痛真正看到才会发生改变。
这个过程要走完,不要光痛苦。在过程中,很多人需要意识到,你可以做选择。而且说得自私一点,这个选择其实是为了自己心理的幸福或者孩子的幸福。焦虑的状态下谁都是不幸福的。我们很多人一方面批评和痛恨这个环境, 一方面努力成为这个环境里的“胜利者”, 胜利了发现更痛苦,如此循环而已。
熊亮:孩子有两种需求:一种是必须在某个领域有成功的地方,有擅长的技术和能力,可以不断挖掘,使现实生活变得很稳定;另外一种是养成内心的稳定,需要足够的安静和时间去自由发展和探索。
这两种需求都需要培养。现在因为信息化,大家过快地进入了焦虑状态。家长一旦焦虑,孩子平静培养的时间也被缩短。
小朋友在小的时候,家长说什么都可以言听计从,甚至家长凶他也能够被接受。但到一定年龄他一定会反抗,反抗会严重消磨他的能量。他会发现前面我们给他建构的所有东西都不是他的,一旦有了这个概念,前面的东西都会瓦解。瓦解是我比较担心的话题,所以上课时我比较重视让小朋友对自己点头,而不是对我点头。
焦虑是家长的事,自己的焦虑还得自己去消化。家长跟孩子是平等的,不要把孩子当成工具,把自己的焦虑通过小朋友去实现。
我会很“功利”地跟他们说,第一,你们学的东西到将来有没有用;第二,你们的方式会导致什么结果,会得不偿失,我会讲得特别具体。
05 未来理想的教育 
郝景芳:10 年、20 年、30 年以后,你们心中理想的学校或者教育体系是什么样的?
一诺:理想的教育就是看见儿童,尊重儿童的发展规律的教育,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的,而且这个探求是无止境的。
大家有时候会被一些看起来很超前的或者有现代感的教育所兴奋,这是好事,会感觉到大家在追求变化。但实际上,特别是自己做了几年学校之后,我觉得这种赶潮流的东西是有问题的。
比如 8-14 岁的孩子非常重要的问题就是社会技能的问题,还有心理成长的问题、性别意识的问题。包括人的创新,创新是要来自于大量的记忆,必须有一定的基础才能创新。
对我来说,最终就是中庸之道,还是回到规律,规律是不变的,人的进化没有那么快。
郝景芳:您说的没错,就是规律。但它有一个从儿童比较懵懂的状态进入到成年人的过渡,比较难的是过渡中间的连接怎么把一个可爱的孩子变成社会人,往往这个环节会出现问题。
顺应儿童的发展规律,也会涉及到从青少年到成年人这一段,它到底有没有规律可循?
一诺:我同意你讲的,但实际上首先不是这样的,孩子不都是美好的。这也是教育存在的一个误区。
今天我们老师有一句话讲得特别好,他说,“如果我们鼓励孩子要真实,我们就要接受他的真实。这个真实经常既不美也不好,这是真实的状态。
教育的挑战之一,是从理论到实践有巨大的鸿沟。大量的实践性工作经常是不性感的、非常细碎的,有很多让人头疼的东西和挫折在里面。
但理想的教育还是回到规律,然后能够面对真实。这个真实不是美的,也不是完美的。当你面对真实的孩子的时候,教育才能够真正有意义。
真实包括不同的阶段,以及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需求。理想的教育是回到人本身,看得见人的教育。能够看到人,看到他不同的阶段、不同的需求、不同的规律,他的美能看得到,他的丑也能看得到。其实是一种回归。
熊亮:如果我是一个小朋友的话,我希望的教育方式是:首先它是偏科的,不管是科技、文学、艺术,甚至是体育都没有关系,60% 以上应该是偏科的,因为小朋友需要。
然后它的课堂充满了游戏和探索性,可以让孩子在感兴趣的方面得到激励发展。当然中间可能要补其他科目的一些学习,甚至是一些了解真实世界的课程。
偏科、游戏化、项目化是教育最好的方式。
对大人来说,有一定的难度,因为很难普及,需要一些人力成本和资源。但对孩子来说,这是最快乐的一个状态,而且还能够不断挖掘潜力、不断深入。
偏科的考核也不是固定的考核。这样的方式能够培养更多有创造力的人群。创造人群多了,世界大乱。所以在其他方面进行生活教育也是非常重要的。怎么样能够产生生活感,怎么样好好去生活,怎么样和朋友好好相处、和朋友过好自己的生活,是现在特别稀缺的。
一个有自己偏科和游戏化长大的孩子,未来不一定选择去拼命的竞争或者改变什么事情,他可能选择很安静的去生活,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自己选择。
 总结    
郝景芳:谢谢熊亮老师,您说的偏科、游戏探索其实就是一种个性化,能让孩子真正按照自己的个性去探索出一条自己的路。这个和一诺老师讲的“看见孩子”也是一脉相承的理念。
童行学院给比较小的孩子做的课程就是游戏化的课程,希望孩子能够通过这些课程里学到的东西找到自己的兴趣。大一点的小学到中年的孩子,就让他选出自己比较感兴趣的方向,沿着这个方向进一步探索,就是游戏化的学习。
最后请两位老师说一两句总结的话或者想要分享的感受。
熊亮:作为家长要跟孩子形成一种真正的平等心,不管是对抗焦虑还是对抗外界的压力,这对孩子的成长都是有巨大好处的。
如何摆脱对孩子的不够尊重,不够平等,是每天都要做的练习。最简单的做法是永远让孩子对自己点头,这是特别重要的事情。
一诺:每个人只有一次人生,然后在这一次人生里面,其实我们能做的选择比想象的要多。社会的进步、教育的改进是从每一个人意识到我有更多的选择开始的。
如果把这三件事情(个人的选择、社会的进步、教育的改进)放在一块,就会发现你可以去选择看见孩子,然后选择看见自己。
现在的问题是,虽然只有一次人生,但大部分人是在梦游的状态中度过的。我希望更多人能够有觉知的生活,意识到不管环境怎么样,每个人都有很多的选择。
环境或者未来不是一个外在的敌人。环境里的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的困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包袱。当你看到这一点的时候,对这种恶劣的环境也好,对周围的人也好,就会有一种悲悯之心。
人最终是要转变,从恨变成爱。从这个角度说,每个人能做的选择要多得多,很多事情你是可以自己选择的,其实你想象的很多障碍没有那么强大。
郝景芳:好的,特别感谢熊亮老师、一诺老师。
我们都是希望非常尊重到个体本身就是孩子的自我、成人的自我,只有每一个人都有自我,而且每个人的自我都是不一样的,社会才能够减少焦虑。
每个人都活成自己的样子,每个人都对自己满意,每个人都为自己做出选择,整个社会都会变得更好一些。
很希望孩子能够真正活成他自我的样子,能够自己选择,为自己鼓掌,这是我们共同的心愿。也希望能有更多的同路人跟我们一起去践行这样的教育理想,这不仅是一个育儿的教育观念,也更是对社会本身未来的诉求。
希望孩子都能够在他喜欢的方向,不管是科学精神的探索、艺术的创造还是商业的社会管理,或者是一些更好的人文思考,都能够做出探索,未来肯定是一个更加美好的社会。
今晚
(10/22)
8 点,一诺和景芳还将有一次对话,给大家带来 “你就是孩子最好的父母”讲座,扫码免费加入,期待与你的再次相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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