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仕途的高育良离开了汉东省，搬到京城西三环一个普通的小区。
一日晚饭后，正当他寻思着去玉渊潭公园打太极的时候，侯亮平和钟小艾夫妇前来拜访。
从之前的“高朋满座”到如今的“门前冷落车马稀”，高育良心里也是些许感慨。

老来多寂寞。
他其实很乐意和亮平、小艾两个后辈促膝交流，分享自己几十年的仕途经验。
侯亮平：高老师，我真是郁闷啊。
侯亮平：我都不惑之年的人了，从汉东调回京城后还是个括号副局级的侦查处长，只能天天吹着口哨抓小喽啰，何时才能提干主政一方啊？
钟小艾（瞅了侯亮平一眼）：能把你调回北京，已经费了不少力气了！
高育良（微笑道）：亮平同学，“提干”的标准高老师这没有，你得去问组织部要。
高育良：像我们地方官，组织部每年都会给下发考核表，每一项多少分不都是清清楚楚吗？
侯亮平：地方上那些指标我也略有耳闻，都是些GDP、失业率、进出口、税收、科教民生、社会事件……
侯亮平：虚的，高老师。

高育良（一脸严肃）：亮平，你这种思想很危险。
高育良：自古以来，“标准”只能是上级制定，下级服从执行。但凡是“另立标准”、“自创一套”的，下场都很惨。
侯亮平：可是高老师，大家都在天天闷头整那些指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何时才是出头之日啊？

高育良：猴崽子，看来老师得好好给你上一课了。
高育良：亮平同学，还记得不记得当年在汉东大学老师给你们上的《西方法学史》？
侯亮平：高老师，您这不是为难我吗，这都过了多少年了……

高育良：那西方法学中著名的“程序正义”原则，Procedural justice，你总该记得吧？
侯亮平：大概记得一些，就是所谓“看得见的正义”呗。
高育良：不错。

高育良：其实“程序正义”的概念，在仕途场上也是存在的。比如：你觉得某个人有违纪违法问题，需要通过合法手段收集证据，确认其罪行，然后向纪检部门呈送举报。
高育良：这是必要的程序。
侯亮平：高老师，这我当然清楚。我们反贪总局每天都会收到各种举报信和举报材料，只要不是无理取闹，都必须得立案的。
钟小艾：我们纪委也是。

高育良：如果一个官员不通过正规程序反应问题，而是煽动民意、倒逼上级，那就是官场大忌，这叫做不懂规矩、不按程序办事。
高育良：国家法度，岂是儿戏？

高育良：对于普通老百姓他们或许不清楚这些举报渠道，尚可理解。但对于一名体制内的领导干部来说，着实不应该。
（侯亮平和钟小艾若有所思。）

钟小艾：高老师，所以说要想升官或者是掌权，必须在守规矩、守程序的前提下进行，我理解的对吗？

高育良：当然。
高育良：即使有天大的背景，也必须依规办事，遵循组织部的考核政策。
高育良：同样，即使势同水火，也要在维护团结大局、遵守规矩的前提下去斗。
侯亮平：所以我抓了李达康老婆，他一声不吭；他扫了陈清泉的黄，高老师你也得认栽。因为这都是依法依规的，对吧？

高育良：是的。
高育良：亮平，为官之道，维护团结、保持一致步调，比能力要重要的多，这叫“顾大局”。
侯亮平：这个我懂。

高育良：对于像你们这样身份的人，一旦走到聚光灯下，有很多双眼睛盯着。
高育良：聪明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更是要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表现的平和谦卑才是。
高育良：说句难听的，就算是你和别人“站一样高”，大家都会觉得你在出风头。
高育良：九十年代的大连不懂这个道理，喜欢搞一些花样，然后风度翩翩接受采访。
高育良：但有的人却深谙此理。
侯亮平（疑惑状）：有的人？
钟小艾（拽了拽侯亮平）：亮平……

侯亮平：高老师教训的是。我之前对老季，哦不、季检察长，的确有些不够尊重；对吕梁同志，也不够包容和团结。
高育良：明白就好。只有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了，别人才能开口替你说话。
高育良：唉。我也曾这样教育过祁同伟，可惜，可惜……
钟小艾：高老师，咱接着成都聊。您是从汉东大学出来的，这高校里到底书记是一把手，还是校长是一把手啊？
高育良：这不重要。
侯亮平：不重要？

高育良：嗯。
高育良：在有的情况下，某些书生气比较浓的干部，会以为自己被任命了一个官职，就自然拥有相拥的权力，谬之大也。
高育良：初来乍到才一年多，就充满各种想法，然后四处碰壁，太急躁了。
钟小艾：是不是因为没有当过一把手的原因？

高育良：小艾点评的很到位。高老师看他的履历，除了在眉山过渡了三个月的宣传部长，其他都是一些“事务性”岗位。
高育良：能做好一个副市长，未必能做好一个县长，角色天壤之别。

高育良：作为“一把手”，最重要的能力就是掌控局面，不容易的。

侯亮平：这么说像李达康这种能把二把手干成一把手的，是官场里的高手啊！

高育良：那当然。

钟小艾：高老师，来之前我和“家里”商量了一下，以后不想让亮平在反贪总局工作了，也不想他外放做什么一把手，准备去个协会之类的。
钟小艾：不知道高老师您觉得如何？
侯亮平（一脸惊讶）：没和我商量啊，啥协会？
高育良：小艾，老师觉得这样安排很好。
侯亮平：别啊高老师，我们这刚刚研究完怎么提干，无用武之地了啊。
高育良（感慨道）：亮平，你看老师我，从汉东大学出来这几十年，花开花谢岁月匆匆，到头终究是一场空啊。
侯亮平：高老师，您是广场舞歌曲听多了吧。
高育良：当下是一个特殊的时期，仕途场正在“蓄力”，等待中……
钟小艾、侯亮平（疑惑状）：等待？

高育良：对，等待，等待下一代人。

（说到“等待下一代人”时，高育良的眼光停留在了小艾身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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