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土叨叨：高考延期到7月的通知一发布，大家感慨见证了历史。小伙伴莫愁说自己作为曾经亲历2003年高考首度提前到6月的人，也算是两次见证历史，要写写，今天早上看到她发来的稿子时，看着看着忍不住湿了眼眶，这篇文章，也分享给号里的你。

by 莫愁
一说起高考，就想起了许多往事，今天一起念叨念叨，就当是一个疲惫的中年人对过往青春的回望。

2003年，我参加了高考。
那一年赶上非典特殊时期，但高考还是按照原定计划从7月提前至6月。
那一年还发生了著名的全国统一高考数学试卷失窃事件，启用了备用卷。
备用卷难度太高，大家都考砸了。有人出了数学考场，就觉得天昏地暗。但是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完全没有觉得数学试卷有多难。
因为我所有科目都考砸了，数学连失利都失得很平庸。
按照我之前对自己的人设，我觉得武大是可以争取到的。
然而，分数出来后，才过一本线两分。
这个分数，说是失利，其实也并不意外。
一统、二统、三统，八校联考，偶尔发挥好的时候，似乎觉得名校在望。但倘若我诚实地回望一下自己的高中三年，就知道我输得理所应当。
填报完志愿，我去学校收拾东西回家。我妈从老家坐了班车来学校接我。这是送我进这个高中后，她第一次踏进学校。
我妈说：“这些书，还是不要丢了，我拿回家。万一你打算复读呢。”
我妈一生身体都很弱，我也不知道她哪儿来那么大的劲，两边沉重的书把扁担都压弯了，她挑着这些书走出校门，走到班车跟前，艰难地塞进班车里。
我跟我妈一直并不亲近，可是每次想起这个画面，我都会眼睛模糊。
后来，录取结果出来了，我又成功地从一本滑档到了二本。
平时成绩跟我差不多的女生，基本上也都全军覆没，考上了差不多的学校。大家普遍的想法是，有大学可以上就不错了，赶紧脱离高中。
我也有这样的念头，因为我的高中一直过得很压抑。
每个白天我醒来，想起来现实居然已经是这样了，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就这样了吗？这就是结局吗？
可是复读的经济压力、心理压力又摆在面前，以我当时的状态复读，结局又能好到哪儿去？
在一片迷茫中，我接到了一个关系不错的男同学的升学宴邀请。我决定出去转转。
这位男同学考上了哈工大，还是当时炙手可热的软件学院。
这也有一部分的运气，因为他的分数也过一本线不多，照说按往年是远远不够的。但因为大家普遍考得差，一窝蜂往招生人数多的省内高校报，结果反而出现了省内高校录取分数纷纷创历史新高，省外名校小年甚至空档的情况。
他抱着“上得了就上，上不了就复读”的勇敢的心报了哈工大，结果居然录取了。
在我在同学家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宴席开桌的时候，我们高中的岳校长来了。
岳校长看到我，问我考到了哪里。我回答了。
岳校长说：我对你们这些被我招来的高分学生，心里是很愧疚的。我也没有想到，后面的情况会是这样。我现在去武汉的一所私立学校当教导主任了，高三专门收复读生的。你跟我一起去吧。你这样，太可惜了。
岳校长说的愧疚是有缘故的。
我所上的那个高中，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
这是一所当时成立不久的私立学校。中考之后，地市报纸、电视、广播到处都是它们的广告。
欧式的建筑，花园式的校园，有外教，有生活阿姨，号称贵族式学校，又有岳校长这样在地方名望很高的教育学者来站台，在我们地市一度风头很劲。
看起来这么高大上的学校，在收高额学费的同时，却对过了省重点高中线的学生三年全免，免学费免生活费。
我就是这样来到这所学校读书的。
我中考考了一个很吉利的分数668，这个分数足够我上省重点高中。我却在为学费发愁。
那个时候公立高中的学费其实也不过七八百，加上杂费生活费，如果勤俭节约，一年也就两千多块钱，可是，这对当时的我来说，是很大的心理负担，我不想背着这样的负担上学。
那个时候，我所上的镇初中，初一的时候有八个班，每个班都是坐满的；到中考的时候，只剩下四个班了。
为什么连九年义务教育都不能上满？
因为穷，因为还看不到教育改变命运的希望，不如早点去南方打工。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能够继续上学都算是不错的结果。
我看到了那所学校的宣传广告，去咨询了。
招生老师答复我：像你这样的分数，不仅学费不用担心，生活费也不用担心，因为学校里是自助餐全包了。这个还是限名额的，要报名先交500块的押金把名额占住，不去可以凭收据退的。这500块钱的押金是你三年唯一需要交的钱，也是学校统一的床单被褥和生活用品等的钱，毕业的时候原物归还就会退。
然而，仅仅这500块的押金，我们家就交不起。
晚上，我妈打着手电筒，跟我一起走过田埂，去找一个本家借钱。
这位本家跟我家一样穷得叮当响，但是他们家已经有两个孩子在外面打工，刚好寄了钱回家，借了我们500块。
回来的路上，我跟我妈说，不折腾了，我就上那个私立学校吧。我今天在为这500块钱求人，我以后还会有更多求人的地方。
进入那个高中后，我慢慢发现，情况逐渐失控。
除了我这样少数高分免费生，剩下的基本是家里非常富有，家长没空管或者管不住孩子送过来的。从小学到高三都有，全是寄宿。
学校硬件条件确实非常好，但是教学越来越不对劲，优秀的老师后面纷纷离职了。
老师上课，后面的学生吵架的声音小一点，就不会吵到前面睡觉的同学。学校教学秩序差，打架斗殴、早恋，老师离职率高，教学没有规划。
到了高三，校董生意失败，交了高昂基础教育费的家长担心无法兑现，大闹学校，把学校门口国道的路都堵了，后来还是地方出面，由一所公立学校接管了我们。
反正青春都是动荡的，回想起来，外界的动荡倒没有让我觉得天塌了，只是觉得不平静。逃课，厌学，迷茫，每天都在跟自己较劲和挣扎。
说起学习成绩，悟性可能是有的，但是根基是不扎实的，如同空头楼阁，摇摇欲坠。
在稀里糊涂、压抑焦虑、茫然不知所措中，我迎来了高考。
高考无非是让我认清了自己，这就是我当时的真实水平。
听了岳校长的话，我决定跟他一起去武汉复读。
我回家收拾东西，回家路上转车的时候，碰到了一个高中女同学，她也打算复读，我就拉上她一起去了。
复读的学校在武汉的郊区，规模不大，成立时间也不久。除了岳校长，还有很多跟随岳校长而来的之前学校的老师，故人他乡相逢，他们都给了我很多照顾。
每天早上五点钟，我准时起床，五分钟刷牙洗脸完毕。翻出宿舍，先到操场跑步两圈，然后翻入教室，开始一天的背诵。
等到七点钟大家正式晨读的时候，我的早晨已经开始两个小时了。
十点钟下晚自习，十点半睡觉。
不多说一句废话，只有学习。
国庆节，所有人不准留校。我的家在乡下，回去一趟不方便，我也不想回家。我趁着保安不注意，一个转身，又回来了，继续在宿舍看书。食堂里还有两位厨子因为老家很远，没有回家，也算是有地方吃饭了。
七天的时间，晨起跑步看书吃饭睡觉，就这样很快渡过，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应该是达到了所谓的心流体验。
复读并不是世外桃源，同样有很多的纷争。
有人对伙食不满，有人对老师不满，有人谈起了恋爱。
身处在复读的压力之下，我的心情很难说没有波动。
然而，经历过之前惨痛的失败，我能清楚自己的目标，不再那么容易被外界打扰。
坐我前面的一位男生小韩，在我晨读语文课文《在北京大学建校100周年上的讲话》时，转过身来，在插图里的“一塔湖图”上画了一个圈，说：你看，我以前就是在这儿晨读的。
我心里想，神经病啊，复读使人疯狂。
后来，我才知道，他真的是北大退学生。
武汉一个重点高中学生会主席、乐队主席，湖北省优秀学生干部，高分考入北大数学系，一年后，因为沉迷网络游戏，连期末考试都不参加，被末位淘汰回来。
他一气之下，弃理从文，参加文科高考。2003年高考，数学考了148分。然而文综毕竟有很多是需要记忆的基础知识，还是没有能回北大。于是他就又陪他女朋友到我们这里来复读。
他和他女朋友，是我为数不多的还有联系的复读班同学。
此人极不靠谱，跟我畅想他的美好生活，“想让我回北大，得校长来请我，我只有几点要求：我想上谁的课就上谁的课，想住哪儿就住哪儿，想参加哪门考试就参加哪门……”
复读班的学生讨厌做重复的题，又必须向老师交差，所以我负责做好所有语文和英语作业，他直接拿过去抄一遍交差。他负责做数学题，因为步骤太简单，我负责充实好，再发散给全班轮流抄。
复读班的教室里总是散发着浓浓的咖啡、茶的味道，他与众不同的提神法宝是五粮液，后来他跟学校一生气也带着女朋友转学了，走的时候，还把半瓶酒留给了我。
小韩在此期间还参加过一次数学竞赛，得了一个巨大的笔记本，他随手丢给了我，扉页写了一句话给我：永远信自己。里面附了一封信，大意是劝我应当自信一些，不要有那么沉重的负担，要学习庄子的思想，自由自在。
那个巨大的笔记本被我用来打草稿，那个时候认真到连草稿都是极其工整的，等到那个本子刚好用完时，高考也再次到来了。
2004年，我再次参加高考。
因为没有武汉户口，我得回县市报名参加高考，比2003年多了91分，全省80多名，加上分数并列的人，实际全省第114名，是县市文科状元，去了N大。一切总算尘埃落定。
小韩的语文作文离题千万里，估计只得了20分，但还是顺利地跟女朋友一起进入top 10，同一专业在我们省只招两个人，就是他们两个。跟我一起复读的女同学也考上了一个很好的理工科学校。用新华词典上的话说，就是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这么多年之后，谁没有做过关于高考的噩梦呢？
梦到考试作文没写完就要交卷；梦到写字的笔没有墨水；梦到怎么也找不到考场；后面有了孩子，就做梦一边考试一边孩子哭了，等把孩子哄好大家都交卷了。
醒来就吓一身汗，但是稍微清醒一下，我总会想：老子怕个鬼，我也是征服过高考的人。
高考不是人生唯一的一条路，但复读对我来说并不只是获得了一张名校录取通知书，而是勇气。如果结果和我想象的不一样，能有勇气重新启程。
在一件难事上成功过，我想也会在别的难事上再获成功。因为这是一个心槛，一旦迈过了，今后做什么都不怕，如果迈不过，今后干什么都要往后退。
我曾经往前一步，从此，便不再害怕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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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是小土，很高兴有缘相遇。我是两个男孩蛋蛋定定的妈妈，蛋蛋7岁，定定2岁半。
我是《婴幼儿睡眠全书》《妈妈有力量》作者，上海交通大学本硕，巨蟹座理工女，爱思考擅总结。
可能你也是无意中关注到这个号，不管经历着什么，请相信生活会变好，人生种种只是经历，终会拨云见日。
在大大的世界，小小地努力，我们一起做更有力量的父母。
读完莫愁这篇，仿佛一下子时光倒流到十几年前。我是02年高考，03年非典的时候，刚刚大一。我们的少年时代，高考是毫无疑问的记忆汇集点，但工作、结婚、生子，现在再回首，似乎从高考结束时，人生才刚刚开始。就像莫愁说的，如果结果和你想象的不一样，愿你永远有勇气重新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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