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看便民门诊,医生得知我是教师时,立刻表现出羡慕:“还是你们当老师好啊!至少有十分钟的课间休息,能上一趟洗手间;而我,你看,有时候一上午都不能上厕所,只能憋着。”我说:“你没看到我们辛苦的时候,工作不分上下班,晚上熬夜备课,周末还要家访呢!”他说:“你们平时是辛苦,但毕竟还有寒暑假嘛!我们呢!唉……”他话还没说完,后面的病人不满了:“是看病,还是聊天啊?”
朋友聚会,一位当警察的没来,快结束了他才匆匆赶到,说:“本来今天我休假,但临时一个电话又被叫去了。唉,当了警察我都不是自己的了。一年365天,没几天是可以自己安排的。”其实,我们知道不光他不是他自己的,连老婆都因受不了而和他离婚了,也不是他的了。他这次来的时候,我发现他眼角淤青,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前几天抓偷车贼时被对方打的。听他这么一说,满座的朋友都觉得对不住他,纷纷给他敬酒:“干,干!”
一个学生曾在电视台工作,但干了一年便辞职了。旁人不理解,他说:“太累!熬夜是常态,有时甚至通宵熬夜,除了春节,所有节日和我没关系。”记者的待遇是工分制,拍一条新闻如果播出了便加多少分,每月结算便根据工分定收入。他说:“有时候半夜突然接到电话,说哪里发生车祸了,我赶紧奔赴现场。场面越惨烈,工分越高。所以哪里有出事了,我都喜出望外,唯恐天下不乱!”他苦笑道。
长期给我理发的师傅,是一位朴实善良的中年人。我倒是没有听他埋怨过什么,但我知道他的不容易。20多年前他和老婆带着幼小的女儿从老家来成都打工,开了这么一个理发店。每年除了春天休息三四天之外,每天都朝九晚九,一天不漏。春天郊外如云的桃花,秋天满城金黄的银杏叶,包括成都市民在冬天暖暖的阳光下喝茶打麻将,都和他没关系。有时候我想,他这么忙呀忙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其实答案很简单,要生活呀。
那天早晨去教育局开会,怕堵车我就去得比较早,离开会还有一点时间,我便在锦江便疾走健身。走到锦江大桥,看到桥头三五个早点小摊热气腾腾,摊主都是中年男子或妇女,带着帽子,穿着大衣,但双手都利索地忙碌着,他们用笑脸迎接着一拨又一拨匆匆来又匆匆去的顾客。我想,这么寒冷的天,他们得多早就起床呀!当时我情不自禁前后看了看,真担心有什么人来驱赶他们,同时在心里为这些普通的劳动者祝福。
昨晚下班回家,路过一个建筑工地。昏暗的灯光下,模模糊糊看到一群农民工蹲在墙角,每人端着一个红色的塑料饭盒,大快朵颐的样子,时不时发出肆无忌惮的笑声。正在这时,听到收音机里正在讨论农民工兄弟买火车票难的问题。说许多农民工兄弟根本不会网上抢票,去窗口排队也买不少票。一位农民工兄弟说:“希望火车站能够有送票到工地的服务。”我想,不知眼前蹲在墙角吃晚饭的农民工兄弟们,买着回家的车票没有啊?
……
作为从业三十多年的教育者,我深知当教师的酸甜苦辣,真是一言难尽。网上有一个题为《教师的生活现状》的段子:“校长官员化,领导多员化,教师奴隶化,学生祖宗化,人际复杂化,加班日夜化,上班无偿化,检查严厉化,待遇民工化,翻身是神话。”关起门来读,真解气啊!可是放眼这个社会,这条段子几乎可以套用在每个行业。想想医生,想想警察,想想记者,想想无数普通的劳动者,“不容易”的哪里只是教师?
不要老觉得自己最不幸,不要老觉得自己遇到的最不公平。放眼这个社会,更多的人比我们更苦更累。一个国家,如果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是最不幸的,这才是这个国家最大的不幸!彼此理解吧,都不容易啊!先别谈什么这个“梦”那个“梦”的,首先把自己的眼下的工作做好,这个国家就有希望了。
写到这里,听电视里说又一个贪官落马了。本来,两年来的“打虎拍蝇”,我对这样的新闻已经麻木;但此情此景,我突然醒悟,其实最不容易的是贪官啊!白天,在主席台上要演“主旋律”,到基层视察要演“正能量”,上级面前要装孙子,下属面前要装“平易近人”,一天下来,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晚上,回到家里睡在床上,还要担心已经被双规的谁谁谁扛不住而把自己供出来,担心拿个情妇去举报自己,担心第二天自己也被双规,……于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噩梦不断,第二天醒来去上班,又要开始装……哎呀呀,当贪官容易吗!所以,这个国家最令人同情的高危职业,其实是贪官,他们才是“弱势群体”。
真的都不容易啊!
2014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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