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美随笔：归去来兮（上）》章笑非『海外华人回国纪实』

《旅美随笔：归去来兮》 (上)

作者 | 章笑非

01旅美随笔：归去来兮 (一)

昔陶渊明有辞曰《归去来兮》：……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今在下不才，客居太平洋彼岸近一年，从昨天起终于踏上了归途，心怀忐忑如履薄冰。

遥想去年年底，来时何等顺利。不久便疫情爆发祸及全球，即使发达如米帝，亦不能幸免且愈演愈烈。大女儿家远在地广人稀的中部，开始感染的人不多，俺老章还窃喜身处世外桃源可以躲过一劫。不料入冬以来疫情与流感并发，女儿每天接诊的患者从个位数猛增至十位数。幸好老章家基因强大，出发前（6日）我们父女做了抗原和血清抗体快测，全部都是阴性，不禁额手称庆感谢上苍。

为了防止境外输入疫情，中国驻美使馆不断加强对去华人员的防控措施，从14天内每天上传体温测试，到登机前三天内进行核酸检测，并要求将检测报告上传复核以获得绿色健康码，凭这个才能办理登机手续。10月29日又发布最新通知，自11月6日起，增加血清IgM抗体检测，并在48小时内上报使馆复核，双阴者方可获准登机。

增加一项检测项目，时间还缩短一天，在美华人叫苦连天。血清IgM抗体检测许多中小城市的医院都没有条件做，必须去大城市，时间非常紧张。从采样到出结果一般要24小时，使领馆复核反馈又要12小时，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延误就得前功尽弃。不仅浪费了机票（11月涨到一万多人民币，12月更是飚至四万多块），检测费近六百美元，还有往返的交通食宿。

尽管三宝还只有九个多月，女儿怕我染上病毒，毅然订了11月10日从洛杉矶飞深圳的机票，并且预约了洛衫矶的检测机构，给三宝也联系好了幼儿园。大宝和小宝听说歪公要走，依依不舍地在卡片上写道：外公，我们会想念你哦……

每天下午我推老三在小区树林散步时，大宝小宝都是在家里写作业或者看电视。6号那天我已经走了一段路，大宝突然打着赤脚追了出来，在后面大喊“歪公”，说要陪我散步。我顿时鼻子一酸，不禁有些伤感。也许知道我要走，大宝和小宝近来上学和放学时，都会很依恋地用有点生硬的中文说“再见歪公”和“你好歪公”。唉，与好友徐步兄语音聊天时，他几次感叹道：性情中人，总是为情所累……

02旅美随笔：归去来兮 (二)

7日中午女儿送我去机场，经达拉斯飞圣地亚哥，然后由她好友的先生开车送我去洛杉矶。

虽说抗原检测是阴性，但想到两趟中转飞行都是在密封的空间，还是非常担心途中被传染。不过当我在奥马哈机场航站楼和飞机上看到所有人都戴着口罩，心里便少了些许紧张。我出发前就开始少吃东西，坚持在飞机上不上厕所，尽量避免被传染。

下午三点多飞抵达拉斯，尽管这次来时也是经这里转飞奥马哈，但在不同的航站楼，因此还是不太熟悉。我从电子显示屏上找到了飞圣地亚哥航班的登机口，正东张西望不知往哪个方向走时，一辆电瓶车在我身旁停下。司机接过我的登机卡用一个仪器扫了一下，微笑着示意我上车。我问他收费多少，他好像没有听懂，很热情地让我坐下，帮我系好安全带，然后从A1一直开到D22，途中又搭乘了几位老人。

到达后我又问需要交多少钱，他笑着摇了摇头。我想起女儿说的当有人为你提供了服务时，应该付小费表示感谢与尊重，便给了他三美元。司机高兴地说了声“三克油”，仿佛赚了百元大钞一样。

达拉斯飞圣地亚哥是一架中型客机，但没有满员。我运气不错，左边是空位右边是过道，拉开了与旁边乘客的距离。依然是控制喝水，三个多小时没有上一趟厕所。如果从洛杉矶飞深圳那十三个小时也能坚持不上厕所，那俺老章的肾功能绝对是杠杠的！

女儿好友的先生从机场把我接到酒店，并且带了很多吃的，有排骨、牛肉、胡萝卜、包菜花，还有红豆粥和面包、水果，令我非常感动。老话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此言果然不谬。女儿和她这位好友夫妇都是十分虔诚的基督徒，心地善良乐于助人，这是许多没有信仰的人难以做到的。

圣地亚哥是个滨海城市，风景非常美丽。虽然行色匆匆，我还是忙里偷闲拍了一些照片，晒出来与大家分享。想到明天就要驱车前往洛杉矶，心里仍然有几分不安，不知此行是否能够顺利回家？

03旅美随笔：归去来兮 (三)

8日上午10点，女儿好友的老公徐先生开车送我去洛杉矶检测机构釆样。徐先生夫妇皆为虔诚的基督徒，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中他传了很多福音，使我获益良多。

两家检测机构都是华人开的，采样比较轻柔，不像女儿说的要伸进鼻腔最深处。倒是出发前做的抗原检测，那米帝老太太采样时手很重，又痒又痛令人啼笑皆非。想想这只能怪自己叫坏了“笑非”，不捅你捅哪个？

晚上入住洛杉矶国际机场附近的希尔顿酒店，女儿的好友给我点了东坡肉、豆苗和米饭。我风卷残云大快朵颐，然后打着饱嗝边喝咖啡边看微信，开始写本系列最后一组随笔。朋友们的点赞和祝福，使我感动得老泪纵横，恨不能一步跨过太平洋，跟分别快一年的亲友们一醉方休。

酒店离机场近虽然方便，但飞机的轰鸣声却有点吵，加上担心检测结果阳性和诸多环节时间紧迫，早上4点多我就醒了。唉，当年伍子胥过韶关一夜愁白了头，俺老章莫非也要铩羽而归？迷迷糊糊熬到天亮，下楼到附近转了转，没见到什么好风景。回到酒店，订房时说好的免费早餐却没了。想不到米帝居然也不守信用，真特么世风日下不吉利！

幸亏我当年下放农村时饿过饭留有后手，吃了一个库存的大面包和一杯热咖啡，打起精神守候女儿发电子邮件，心里不停地默念“上帝保佑菩萨显灵菩萨显灵上帝保佑”。女儿信仰耶稣，老婆皈依佛门，都要我祈祷神灵庇佑。我可不敢厚此薄彼，两位一起叩求，反正油多不坏菜，双保险总比孤注一掷稳妥。

9点半手机响了，女儿兴奋地说：老爹，两项都是阴性！你赶紧上传总领馆，我马上把检测报告传真发酒店，过一会儿你去前台取。我大喜过望，激动得连手都有点颤抖。小心翼翼填好申报双检微信小程序的各项信息，上传核酸检测和血清igm抗体双阴报告图片，又仔仔细细反复检查了三遍，确认无误点击“提交”。尽人事听天命，行不行就这一锤子了！

我像猎犬般竖起耳朵，生怕漏掉短信的声音。不到二十分钟，“叮”的一声短信来了，正是微信的服务通知。我的手又抖起来了，颤颤巍巍打开一看，不禁目瞪口呆：您的复核没通过。再看那二维码，果然是红的！我先是有点眩晕，紧接着心也怦怦乱跳，一种不祥的感觉压迫得我连呼吸都有点困难。我赶紧喝了几口水，命令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拨通了洛衫矶总领馆的领事保护与服务应急中心电话。

接电话的使馆人员态度很和蔼，听说了情况之后，提醒我是否在上传图片时哪个环节出了错？我仔细一回忆，想起图片上传后好像没有点“预览”就提交了。于是连忙进入申报小程序，将图片重新上传，然后点“预览”和“完成”。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微信服务通知又来了，我急忙打开一看，哈哈，复核通过了，绿色二维码赫然在目！于是赶紧给老婆和女儿发短信报喜：谢天谢地，通过了！

呵呵，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章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改不了这急躁粗心的毛病呢？幸好是有惊无险，否则连心脏病都要吓出来……

一天的云散了，中午女儿的好友给我点了眉州特色鸡肉炒饭和老妈猪蹄汤，心情奇好的我不顾控制体重的禁忌，让自已狠狠地放纵了一下。然后写下这篇随笔，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明天上午前往机场，踏上回家的归途……

04旅美随笔：归去来兮 (四)

想起不久就要跟国内的亲友重逢，俺老章虽然是走南闯北的老江湖，心里也不免有点激动，因此10号早上5点就醒了。为了尽量少上厕所避免被感染，我就着咖啡吃了几片面包，收拾好行李到一楼前台退房，然后在酒店门口等免费巴士。

不一会车来了，一个墨西哥司机很热情地帮我把箱子提上车。我按照女儿的交代先给了五美元小费，请他到了TBIT航站楼时告诉我下车。他高兴得连说“OK”，也不知听懂了没有。

洛杉矶国际机场很大，一共有9个航站楼，呈U型布局。此前我认真做过功课，知道TBIT在T3和T4之间，因此一直盯着车窗外。按说过了T2之后应该是T3，所以车停下时我端坐不动，那司机忙着上上下下搬行李，也没叫我下车。这时身后一老米对我说“TBIT”，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提着箱子下车，暗骂这老墨真是坑爹！

进入航站楼，我很快就找到了中国国际航空值机柜台所在的C区。一个中国小伙子告诉我，10点15分开始办登机手续。不久柜台前面的区域就排起了长龙。突然，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老外咋咋呼呼地跑来。开始我吓了一跳，以为发现了疫情，后来才知道是向大家分发表格，要求填写基本信息。后来又来了一群全副防护装备的工作人员，分成几组给乘客测体温、检查双阴检测证明和绿色健康码。

折腾了半天，总算来到了柜台前，凭护照、检测证明打印件办登机牌和托运行李。本以为到这里巳经完成，谁知又被要求扫码进入小程序详细填写入境申报表，内容主要是基本信息和14天之内到过哪些国家和城市，以及每段行程的起止时间，提交后将生成的二维码截图保存。呵呵，多亏俺老章还有点文化，手机上网也玩得溜，否则早就“佛头颠脑”了！

一切搞定之后上楼过安检，我把背包和身上所有的东西，包括皮带皮鞋放进传送带的塑料框里，人则进入安检门高举双手作投降状，并接受安检人员的搜身。当我顺利通过来到传送带尽头准备穿鞋时，一个黑人安检员提着我的背包走过来，十分严肃地叽哩咕噜说了一大通。

见我一脸茫然，他打开背包从里面搜出了一个金属保温杯，然后叫我走。我这才恍然大悟，杯子里还有早上泡的茶水，刚才忙得忘记取出来，肯定被怀疑是恐怖分子的液体炸弹了。见对方想要没收的意思，我连说“NO”，做了个倒掉水把杯子还给我的手势。黑人一副还价不卖的表情，我想老子又不是本拉登的部下，怕你干啥？便气愤地要他把水杯还给我。

见我们僵持不下，一个白人警察过来把我带出安检门。我不禁吓了一跳，心想莫非这是要扣留？后见他并无恶意，从黑人手里拿过杯子还给了我，要我把里面的水倒掉并重新过安检。妈的，又是一场有惊无险，幸好老章的心脏强大，否则肯定得当场晕倒！

各位别以为我是在写小说，其实生活远比小说跌宕起伏，真正惊险的是最后一幕。

我险象环生地通过了安检，顺利找到了登机口，正准备喘口气吃点东西，手机突然响了。点开一看，是女儿发来的短信，说国航8号洛衫矶飞天津的CA988航班发现了9个感染者，直飞的所有航班包括CA770很有可能“熔断”停飞！我不由得目瞪口呆直冒冷汗，前面两次惊吓果然是凶兆。

更令人紧张的是，一群身穿防护服的人又开始给大家测体温，并要求排队检验入境申报表二维码。这时已经快到三点了，而原定起飞时间是2点10分。我又开始冒冷汗了，这熔断不会说断就断吧？！

也许大家都从不同渠道得知了CA988出现疫情的消息，一个个面色凝重。这时女儿又发来短信，问起飞了没有？并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直飞，以后就不知什么时候复航了。就在我担心最坏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时，几个工作人员扛着几块牌子分立在登机口两边，要求大家按座位号分别排队，马上开始登机。

我特么实在受不鸟了，不带这么折腾人的！想到回国一落地还有一大堆的检测和隔离，回家的喜悦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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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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