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鸟感悟 |《相见时难别亦难》老朱 #海外华人回国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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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时难别亦难

文 | 老朱

有人把我们这些老人比做“候鸟”，我觉得还是比较贴切的。

候鸟在特定的季节周期，不怕千山万水，不惧千难万险，不在乎千回百转朝着既定目标锲而不舍迁徙。候鸟是为了生存而迁徙，而我们这些像“候鸟”般的老人则是为了团聚而迁徙，亲情是唯一的召唤。

2020年是个特别的年份，突如其来的新冠病毒疫情，从年头肆虐到年尾，从东方扫荡到西方，从北半球横行到南半球，把朗朗乾坤变成了谈病毒而色变的小小地球村。我们这些如候鸟般分布各地的老人们来不及反应，就被局限于地球的各个角落，正常时轻而易举的飞翔航线成为不可逾越的天堑。

一、困于一隅

我和老伴是今年元月中旬，兴冲冲地来到洛杉矶的，几年没看到女儿和女婿了，那种牵挂刻骨铭心的，这种团聚是心花怒放的。可是过来没几天，国内的疫情就爆发了，新春佳节前夕武汉封城，说明严重到迫不得已而为之了，新年就是在为国内疫情揪心，为亲友担心中度过的。随着疫情发展，航班由单向中断到双向停航，原本互相敞开的大门，由收窄到只剩一丝缝隙，再由一丝缝隙到彻底轰然关闭。

本来我们买好的三月中旬就返程的机票，成了无法兑现的一张纸，一次次一直七次之多地心存侥幸的改签，终成泡影。原本全年总体行程规划的如意算盘被打了个稀巴烂。看到国内抗疫两个多月以武汉为核心战场，以湖北为主要战场全面出击，出现了重大战略转折。我在欣喜之余借鉴十七年前战非典的成功经验，以为夏季一到，以北半球为主的疫情就能全面好转，甚至可能消声匿迹，当时也有专家做了这样乐观的判断，我们自然也就无所畏惧了。

最开始看到美国各种应对措施也是气壮如牛，动辄就用战时手段，心想围歼病毒，有何难哉！国内上半场抗疫躲过了，下半场抗疫虽身处国外也参加一下吧！谁知下半场一波又一波，一场连一场，十个月了没有消停。此时入冬后，病毒又在活跃的季节更加凶猛起来。

航班则由停飞又慢慢在极有限度地复飞，再到“五个一”政策的实施，既有航班熔断的痛苦也有航班奖励的鼓舞，还有人由直飞的便捷到转飞第三国的“曲线回国”，“候鸟”们想返回老窝的努力一直没有停下来。

二、亲情难离

自女儿留学以来，从此两代人天各一方，十多年来思念大大多于陪伴。没想到这次意外的疫情使这种长情陪伴成为现实，特别在夏花灿烂的季节小天使的到来，给我们增添了无穷的天伦之乐。原来我们打算急着回去，就是不想把等待的时间浪费掉，因为在异国他乡不是你想呆多久就能呆多久的，好把节省下来的时间留等着小天使到来时，我们再赶来。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能根据变化再做安排，好在美国移民局也还实事求是，放宽了延期签证政策，于是坏事成了好事。如果按原计划走了，今年再来绝对不可能了，那岂不是终身遗憾?再设想一下，我们在疫情高峰期，隔岸眺望，不知真实情况，每天看着那吓人的新闻和飙升的疫情数据变化，我这没有心脏病的人也会吓出心脏病来，每天不知会处于怎样的焦虑不安之中，尽管世事艰难，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这样一想，心里就坦然了，在签证期快到之前我们提出了延期签证申请。

小天使的到来，使我们困于一隅的心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使我们单调的日子丰富了起来，每天观察着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是享受，每天看着她的成长心里满是喜悦，深刻感受到什么叫做“隔代亲”。

在孙儿过了百日后，在一片甜蜜时光里，理智告诉自己，航班有所恢复，还是要抓紧返回，亲情难离也要离，不舍也要舍！亲情当然都想团聚，但到了一定的时候父母对儿女最大的情就是让他们展翅高飞。

这次最难舍难分就是刚刚有点认人的小孙女了，每天为她成长做的每件琐事，每天抱着她沐浴着温暖的加州阳光，每天看着她可爱而有善解人意的笑容，每天听着她呀呀学语和自我抒怀的歌声，把我们的心都融化了。再不走，时间越长就越难下这个决心了！

三、准备不能出差错

下了决心要走后，首先遇到了就是票价的五花八门，因为航班断崖式锐减，票价则是暴涨，但在暴涨的总趋势中仍有极大的波动，从一些朋友处得知他们返程的高价票，常常把我们吓一跳，想恢复到正常水平，近期想都别想。太高了，对于我们而言太不值当。于是，自己给自己定了一个心理价位。正好我们无意中在两个波峰之间拍板做了决定。事实说明，我们买过票后，因情况变化，票价又急剧拉升，在飞机上与周边几位旅客一交流，就知道票价之间差距巨大，最大的有五倍之多。

票买了就要看运气了，今年被取消的航班，被改签的机票已稀松平常，数不胜数。每个急着回去的“候鸟”应该都遭遇了不少变数，可能都感触良多。

更重要的是信息畅通，随时关注时事到航班的变化，随时关注有关部门对登机前置条件政策要求和变化，决不能有任何疏漏，一有疏漏就无法成行。最开始实行的是自测十四天体温申报国际防疫健康码，有人就因为一时糊涂把体温填错或者最后一天没及时填报而前功尽弃，这种错误因为有连续十四天的要求，根本无法弥补，你最后跪求有什么用?工作人员敢开这个恩?

可能是担心自报体温靠不住，从9月15日开始改为用核酸检测申报国际防疫健康码。谁知，我们买票后没几天突然又出新政，从11月6日开始，在核酸检测的基础上，再加做血清抗体检测，两项都为阴性才能申报国际防疫健康码，而且必须是登机前48小时以内检测才有效。

这就很考验人了！原来约的检测站不具备双检能力就只能重新找，做不到在这么短时间出结果的检测站就不能在预约范围了。而且检测站资质必须靠谱，尽管使领馆没有指定检测站，就更要睁大眼睛寻找了。

说句实话，那几天心里挺煎熬的，怎么做到在48小时做双检就颇费思量，这一条不知断了多少“候鸟”回家的梦。原来有不少人买了转道第三国的机票，新政一出来，全部傻了眼，因为在第三国那紧张的转机时间，到哪里去再做一次双阴检测，这明摆着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很多“候鸟”只能痛心地把好不容易买的票退掉，改而再买直飞机票，所以一时间票价再次飞了起来。

提前48小时的要求，还有11月8日的CA988航班出现10例感染者，一时间把我们搞得很紧张，新政才实行两天就出现这么严重的情况，这趟航班肯定会被熔断，而且时间不会短，由此会对新政策造成什么变化吗？会更严格吗？会严格到使你无所适从吗？果然我国驻英使馆就率先提出48小时以内才能检测不打折扣，那位刘大使一直是牛人！这对于我们在半夜起飞的航班极为不利，好在驻美使馆还是实事求是，没有苛刻到使人为难。

双阴检测有那么严谨准确吗？这也是我不断心里犯嘀咕的。钢铁侠马斯克的乌龙使我们提心吊胆，他前几天因为有感冒症状，去做了一次核酸检测，没想到在同一个检测站用同一种方法，应该还是同一个检测人员。因为结果不一致，他连做四次，最终两次为“阳”，两次为“阴”，这信哪一个呢？如果我们去检测也搞个不明不白的结果，那可如何为好?何况，现在无症状感染者越来越多，对自己就那么有把握吗?检测站告诉我，就有不少人，一检测才发现阳性，只能回家梦断。

20号，我们如约到了检测站，好在检测人员合理的安排，手法娴熟的检测给了我们不少信心。

没想到，半天奔波回来后，无意中打开邮箱，猛然看到几个吓人的字“建议你放弃这次检测”。这是什么意思！又是什么幺蛾子飞来了?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再看端详，感觉发错人了，邮件是检测站的工作人员发的，好像在寻找什么人，但为什么发到我的邮箱里来了?我赶紧追问怎么回事，他没有回复我的询问。后来听说是美联航UA857航班没有说明的原因，突然取消了21和22日两趟直飞上海的航班。这就坑了不少人，难怪晚上到处找这两趟航班上的旅客。

在焦急的等待中，在距离我们11月22日22:20起飞的CZ328从洛杉矶直飞广州航班还有30多个小时的时候，我们终于收到了检测双阴报告，并用最快的速度向领事馆申请，并在20分钟后即得到了国际防疫健康码，这可是回家的护身符，是必须的通行证啊！

五个月的小天使，这一天好像有感应一般，依依不舍缠着姥姥，特别是她很想睡觉了，可就是睡不着，姥姥抱着哄她入睡，迷糊中想把她放在床上，如此三次，坚决不肯，这是很乖的她从来没有过的，虽然她小的还不知道亲人的别离。

四、漫漫回家路

徬晚，我们早早赶往洛杉矶国际机场，看上去仍是一派繁忙，隔很远就看到飞机的起落一架接着一架，进入机场附近通道后，尽管少了以前的拥堵不堪，但仍然是车流不息。进入停车场要找个车位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容易。

进入国际出发B航站楼，才感到客流少了不少！偌大的大厅里只有我们这趟航班的旅客，对面的菲律宾航班则是门可罗雀。

我们这趟航班旅客全部是国人，而且绝大多数是年轻人。估计“候鸟”们此时新政刚出就暂时不来凑热闹了。大厅里除了工作人员用防护服防护罩和防护眼镜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之外，绝大多数旅客都是轻装上阵，就是一个口罩而已。可能大家在美国生活了这么久，每天看着数字的飙升和感受着疫情的变化，心中有底了。何况我们每个旅客都经过双阴i检测，特别是血清抗体检测，说明曾经感染过已经治愈的人都没有。可以说，这个群体是最令人放心的。所以，大家都感到轻松。

旅客轻松，南航的工作人员不敢轻松，他们还是严格地按照流程进行。在隔离带的引导下，大家依次有序，按部就班地量体温，接受绿码审核，换登机牌，托运行李，一切有条不紊。

按时登机后，看到美丽的空姐们全成了不识庐山真面目的防化兵模样。她们的工作重点放在测体温，忙消毒上，其它的服务都没有了。每个座位上放了面包和瓶装水就是一路的补充了。我吃惊的是，南航把宽体空客大飞机都调来跑国际航班了，五百多个座位全满，没有谁执行上座率不能超过75%的规定。这个主意不知道谁想的?有用吗？在密闭的空间满员与不满员有区别吗？不如能充分利用资源，让有需要的“候鸟”多回去一些，也让今年遭受重创的航空公司稍微多赚点钱。进入客舱大家更是放松，坐我旁边的小伙子索性摘下口罩，仰靠坐椅安然入睡。

一觉醒来，我们的航班在北京时间24日5:20正点落地白云机场，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象不禁感慨，一晃几近一年。这一年见证了多少历史！

经过几个月的磨练磨合，白云机场的各种检疫入关流程更加流畅，更加炉火纯青了，既合理又严谨。落地后已不需要坐在飞机上干等了。以前回来的人说，他在飞机上就等了近三个小时。我们按正常的速度下了飞机，就直接进了为入关人员专用的宽敞的大厅。工作人员更是全副武装，披挂上阵，又是量体温，又是忙消毒，再认真核对海关指尖码，入境人员各种信息从此就进入大数据啦！

印象深刻的是入关的核酸检测，鼻孔要捅得很深，要深到不能再深的程度，不把眼泪捅出来决不罢休，一直捅到各位眼泪婆娑。检测人员面无表情地再把取样棒神气地插在你仰面朝天的鼻子上，撒手等十秒钟后再拔出。你就乖乖地忍着吧！这还没完，接着又操起另一个取样棒，直冲咽喉而来，并且同样直奔最深处。我直感恶心，靠毅力强忍着，耳畔却充满了左邻右舍和我同样进度的旅友们此起彼伏的哇哇哇的呕吐声。心中暗暗比较三天前在美国检测站完全不同的感受，自我设问，是不是下手重点，才能取样更准确?我是不懂，但又觉得不合常理常识，那又为什么要那么重呢？自己也要费劲的！

终于经过五个小时各项细致入微的流程，尽管时间不短，但都在一个大厅里进行，虽等得久但坐得多，不觉得难熬，而且比前期朋友回来所用的时间已经压缩很多了。现在终于取出行李，然后依次跟着引导人员鱼贯而出，至于去哪里不用问，问了也没有答案，只知道是去该去的隔离点。

一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到了我们的隔离酒店，在交代各种各样的要求之后，开始登记入住，手续办完后，护照和身份证统一封存保管。

房间条件，食宿费用，伙食标准都是既定的。这个酒店用做隔离点，尽管我们被安排在后楼，并完全隔绝，但我估计别的生意都不好做了。

在对我们年纪大的老两口来说，广州还是人性化的，我们安排在同一个标间，互相之间有个照应吧，年纪大的人多少都有些毛病，一人单住怕突然来个三长两短。听说别的入境城市可不管这么多，我前期回来一位在美国的邻居落地天津，就把老两口分开了，要求也没用。这一点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两口子有感染的，不早就传染了，还等着这时候来隔离?决策者的思维就是不一样也不一般啊！

我们这个隔离酒店仔细观察也可看出匠心独运，选择的地点很适合，而且隔离人员安排在后楼的顶楼。前楼到后楼的通道已经封闭，连我们的窗外都被加上了百叶条遮掩住，看不到前楼，更不能眺望。门是肯定不能出的，走廊也不能去，要去就要以延长隔离为代价，何必呢！喜欢遛弯，锻炼的朋友只能受委屈了。

这十四天权当倒时差了。且慢，现在看来不止十四天，已经通知我们，在十四天隔离期满时，还要再做一次核酸检测，难说是一天还是两天出结果，按此推算，我们实际隔离时间应该是十五天或者十六天，这些做法可都是有防疫法规做依据的哦！

今天又接到了来自家乡长沙社区工作人员的电话，热情地等待我们回去，并且提前通知我们，进家之前要报个到，而且根据社区安排还要再做一次核酸检测，同时在家里还要自我隔离。真是打还心眼里佩服我国的社区管理！接到这些电话也说明我们申报的海关指尖码已经发挥作用了。只希望后面捅鼻子和咽喉的手法温柔点。

这一年真不容易，好在终于回来了，尽管回到家的路还有十多天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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