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周梅,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曾在《世界日报》(中文版)《中国电视报》《中国老年报》《天津日报》《今晚报》《渤海早报》《中老年时报》《天津人民广播电台》等媒体发表报告文学、散文、随笔等各类文学作品计30多万字,并多次获奖。

 放飞女儿
文 | 周梅
(本文已经作者授权)
八月的天气,热浪袭人。这天是女儿出国的日子,一家人早早就吃了午饭,等候着去送行。三辆车载着全家10多口人提前三个多小时就出发了,生怕耽搁了孩子的行程。走进宽敞明亮的机场候机大厅,已经坐满了候机的人们,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乡音、乡情,八月是离别的日子,放眼望去,机场上有多少莘莘学子,即将踏上求学之路,他们的周围簇拥着家人和朋友,或喃喃细语,或泪眼婆娑,他们将离开脚下的这片土地,飞向遥远的国度。
这天早上,不断接到我的同事打来的电话,告之我千万控制好自己,不要掉眼泪,那样会影响孩子的情绪。
在机场,我的心很乱。想到再有两个小时,那架银色的飞机就要载着我的女儿飞向大洋彼岸,飞向一个她从未去过的陌生国度。她能独立生活吗?自己还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有一次我让她去买圆白菜,她却给我买来了生菜,“这是我让你买的菜吗?”我笑着说。她竞一脸愕然,“怎么不对了?没错呀!”二者差异在哪儿竞全然不知。女儿从小到大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具备了中国独生子女的突出弱点,此番独立生活她会怎样?思忖中,候机厅里传来一阵阵催促旅客登机的广播声,就要离别了,她和前来送行的亲友们依依惜别,我们母女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脉动,我的内心“翻江倒海卷巨澜!”女儿入关了,彼此的视线一直到看不见为止,但我仍舍不得离去,怕她万一忘带了什么东西,再返回找不到我们怎么办?于是还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候。过了两个多小时直到确认了大屏幕显示她所乘的航班已经出港,这才放心地离去。
出国前一天的晚上,我让女儿早早地入睡了,这样使她能精力充沛地登机远行,而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仔细端详着女儿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红的脸颊,梦呓中的笑靥和一袭乌黑的长发。这是一张多么熟悉的面庞,我曾在无数的夜晚望着她,一遍又一遍地温习着做母亲的责任,期盼着她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二十二年弹指一挥间!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宛如我的人生又开始了一次轮回。在她很小的时候我就想,我是被文化大革命耽误的一代,没有上过大学,将来一定让女儿实现我的梦想。光阴荏苒、逝者如斯,我和她一起经历了“小升初、中考、高考”,跨越了人生一个又一个的门栏,一路奔跑、一路汗水、一路艰辛,留下了些许焦虑、困惑、欢乐。如今,她又考上了美国高校的研究生,她要用自己稚嫩的羽翼去穿越风雨,迎接挑战!
就在一个月前,我和女儿到北京美国驻华大使馆办理签证。七月,骄阳似火。树荫下,一个折叠板凳让我在使馆门口足足等候了一个多小时。那一刻,我的心充满了矛盾,恨不得她签不成,这样,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留在我的身边;又恨不得她能签成,以圆求学之梦。当我看到女儿一脸自信走出使馆大门的时候,疾步上前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任凭泪水夺眶而出……
其实,从我的经济条件上讲,并不具备让女儿留学的条件,工薪阶层,再加上单位的现行政策,我已退居二线,充其量就是温饱。可为了孩子能深造我没有买房子,还住在20年前的陋室里;没有买车子,出门全靠一辆破旧自行车;就连高档的衣物也没有。在社会上打拼了30多年,居然一无所有。50多岁,人到中年,一路走来,我收获了什么?我在问自己。是的,我什么也没有,在一个直辖市里过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生活了。但我收获了上帝给我的一个不算优秀,却自知努力的女儿,她是我人生一笔最大的财富,拥有她比拥有什么都重要。
女儿飞走了,我成了“空巢家庭”,每天早上甚至还习惯地呼唤她的名字,让她快快起床。但此刻她已在大洋彼岸,和我时差整整15个小时。英国的一个心理学女博士曾经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爱都以聚合为最终目的,只是一种爱以分离为目的,那就是父母对孩子的爱。父母真正成功的爱,就是让孩子尽早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从你的生命中分离出去,这种分离越早你就越成功。”
女儿抵美后,通过网上视频向我描述了这样一个场景:她们学院共有包括她在内的五名中国留学生,按老师要求每个同学做一个自我介绍:第一个同学站起来不无自豪地说:“我叫某某某,来自中国的北京,父母都在国家机关工作......”第二个气宇轩昂地说:“我叫某某某,来自中国的上海,父亲是导演,母亲在电视台工作......”第三个充满骄傲地说:“我叫某某某,来自中国的广州,我父母开办了一个民营企业......”轮到我女儿了,她只淡淡地说:“我叫某某某,来自天津,父母都是国企的普通干部”。我听后愕然!这四个人的家庭非官即商,实力雄厚。唯有我们是平民百姓!平静了一会儿我对女儿说:“我们是草根一族,没有和人比的资本,要比就比学习,学习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关掉视频我给她发了一封电子邮件:“女儿,我已到了人生的秋季,请原谅我的清贫,我只能支付你部分的学费,今后只能靠你自己或争取奖学金、或打工来完成学业了,我能送你的仅是一对坚强的翅膀,希望你带着我的祝福,搏击风浪,勇敢、快乐、自由地飞翔!”
2010年11月撰稿于天津
2020年9月1日修改于美国旧金山湾区
此文曾发表在天津《中老年时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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