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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坚持要驻扎在城市中心的本人,携手男票住进了尖沙咀的劏房。当然主要因为在这一片区,劏房划算又便宜。
虽然早就在网上看过不少劏房的照片,但真正搬进去的时候还是惊了。“这走廊也太窄了吧
“这地界竟然可以分出六间房
!”
......
香港的房子真是重新塑造了我对面积使用率的认知。

但没有想到3年后,在这里和不同人的相识,会成为我对劏房最深刻的体验。
作为在这套劏房里最持久的住户,眼见着隔壁的房间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有的人,神奇地从我家阳台翻了出去;有的人,向陌生的我倾诉了他失恋和抑郁的故事;还有人,让我被迫锻炼了英语听力......我们住进劏房的原因或许不同,但却机缘巧合地聚在一起。
今天,我就想要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和他们的故事。
故事的开始,都是从开门时停留在同一个劏房门口,“确认过眼神,他是我那屋的人。”然后各自迈出了不同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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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我阳台的内地小姐姐
我看上这套劏房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它有个小阳台。毕竟在香港寸土寸金的房子里,有个阳台会让你感觉开阔很多。
有阳台的那一面,被分隔成3个房间,相当于每间房靠栏杆隔断都有自己的一段小阳台,我就住在其中一间。
阳台没有封死,这就意味着你同隔壁及隔壁的隔壁的联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比如有天早上,我被敲门声吵醒。
开门一看,竟然是隔壁的隔壁的内地小姐姐。她说,她忘记带钥匙,想要从我们的阳台翻进自己的家里。毕竟在香港找锁匠开门太贵了,一次要500HKD)
好歹我们也是住十楼,原本我和男票还想着给她搬个凳子,让她更安全一点。然而小姐姐一顿操作猛如虎,迅速翻越了两个阳台抵达她家,从阳台窗户伸手进去拧开了阳台门。
在我们还没有反映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进屋,再穿过走廊,重新出现在我家门口,说了一声“谢谢”,留下了一脸惊愕的我和男票。
而这个小小的阳台也因为住着不同的人,出现过不同的奇妙氛围。
在内地小姐姐搬进来之前,她那屋住着一个韩国欧尼。这位欧尼添置了ins风的小桌子小椅子,偶尔会和朋友坐在阳台喝酒聊天。
那场景就像是自动打上了韩剧滤镜,参照《屋塔房王世子》或《今生是第一次》。
《今生第一次》剧照

图:TSKS韩剧社
光是在阳台上喝酒,也能喝出不同风格。
比如刚开始住我隔壁的意大利小哥哥,明明是来香港读书的年轻学生,却喝出了一种沧桑感。他的阳台什么都没有,每次喝酒,都席地而坐,酒瓶胡乱地摆在地上,眼神45度角仰望天空,而且他从来不开灯,让自己彻底隐藏在黑暗中,以至于我在阳台上晾衣服的时候,就会突然扭头看到隔壁有个人影......
在阳台上,我还见证了一对黑人couple斥巨资购入但从未用过的健身单车如何经历了台风天的洗礼;也欣赏了一个金发碧眼的欧美姑娘,做瑜伽时非常nice的身体曲线。
总之,我开始期待这总共不超过10平的劏房阳台,还能发生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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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带rap属性的黑人歌手大妞
黑人歌手大妞,住进劏房的原因大概是这里离她唱live的某bar比较近,但因为疫情关系,酒吧不能营业,导致她每天都在家,也因此和正在home office的我有了非常多打照面的机会。
比如,帮我拿外卖。
因为她的房间离门口最近,所以外卖一敲门,她总是第一个听见,跟着我就会冲出来,刚开始只是简单的“thank you”,后来还是出于礼貌地说上几句话。(毕竟我不能总让人家给我递外卖,又不寒暄一下吧)
这一聊吧,我就感受到深深的压力。不是我英语不好,是我的耳朵跟不上她说话的速度,不愧是黑人自带的种族天赋,说起话来非常的rap。听她说话,只能抓关键词,感觉回到了被英语听力支配的恐惧。
我也不懂她为什么从来不跟我男票打招呼,但就非常喜欢跟我说话,每次都会balabala讲一堆,中心思想大概是:她是一个歌手,她非常喜欢唱歌。
关于这点,我实在太有发言权了,因为她的歌声,透过墙壁,伴随着我的每一次清醒和入睡。
刚开始我会觉得“emmm......这墙也太不隔音了”,没想到后来就“真香”了:我竟然过上了晃着酒(shui)(bei)吃brunch,且有BGM的格调生活。(当然也要你的邻居对音乐的选品和歌唱实力都能达到一定审美水准)
再后来,我竟然被耳濡目染到也跟着唱了起来,尤其在她唱到《let it go》的时候,副歌部分几乎可以达到隔墙对唱的效果(此处感叹;迪斯尼大厂出品,不愧是全球流行)
有一次,她甚至还在电梯一角开起了小型live。
那时候大楼一侧的电梯正在改装,所以停止使用了好长一段时间,电梯拐角就成了一个空置的角落。一天,我倒垃圾路过这个拐角时,给我吓愣住了:她和朋友搬来了电子琴,架在角落,围坐起来,搞起了音乐会。几个人看到我,一起给我say hi。
我当时想,哇,原来生活还可以这么过的。
尽管疫情期间大家都在熬,但每次她出现,总是特别的阳光,大声地给你打招呼,你知道,就是那种黑人“hey man”的气势,好像生活总是有盼头的。
但后来,她走了。
听房东说,是因为交不起7000港币的月租。我想大概是因为酒吧一直没有营业,她也一直没能有收入。
那天是个工作日,原本我想着下班回来应该还能见一面,没有想到我回来的时候,房间已经空了。
现在,房子变得很安静,我也开始怀念,那段有BGM且家里有人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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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香港逃避失恋的印尼小哥
最后一个故事,来自于一位印尼小哥,他是我在劏房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送别的人。
我们跟他是第一批入驻的房客,可能都抱着想要交朋友的心态,每次遇到就会讲两句话。那时候也不知道劏房里的人那么快就会变换,以为会是长久的邻居,所以就约着吃过饭。
大概是大家的生活并没有交集,所以对陌生人更容易承认自己的心事吧。第一次聊天时,印尼小哥就跟我们吐露了他来港的原因:家里不同意他跟他女朋友在一起,他一气之下从印尼跑来了香港。
哦,原来是来逃避失恋的痛苦。
渐渐熟起来后我们还一起过了圣诞节,去了喜帖街合影,但“换一个城市,一切都会好一点”的心态并没有支撑他很久,不久后他就告诉我们,他要离开了,因为得了抑郁症。
那一刻我才发现,当有人在你面前承认自己得了抑郁症的时候,你找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词语安慰他,尤其是当你和他的交流还不是母语时。所以最后跟他吃饭道别的时候,我只能轻轻地说,“everything will be ok。”
后来他回到印尼,节日时会通过WhatsApp互相问候,
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从失恋中恢复,希望他一切都好。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香港的劏房,但我在这里住了三年,竟然没碰到过什么香港人,反而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港漂聚集在这里,让狭窄的劏房成为一个multiculture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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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永远不知道劏房隔壁住着什么人
劏房,是把本来就不大的房子,硬生生地再切成几份,靠一条狭窄的走道相连,小归小,但也五脏俱全。
在很多人眼中,劏房的生存条件不算最好,但住在这里的惊喜就在于永远不知道隔壁住着什么人,会发生什么故事,就像是盒子里的巧克力糖,什么滋味,充满想象。
而劏房这种形式,其实并不完全是香港独有,类似于内地的房中房。在大城市,房东为了一间房能够利益最大化,租客为了能省下最多的钱,劏房变成了一种相互成就的选择。
而香港本身的多元化, 又让劏房有了更多可能性。
说起来我在劏房遇到的这些人,很多我甚至记不清名字(讲真,外国友人真实的名字并不是kiki ,cici那么好记),却产生了奇妙的交集。陌生的人,来自各个地方各个国家,讲不同的语言,有不同的习惯,因为各种原因在香港漂着。
这里就像个驿站,往来流转,很庆幸我是其中一环,在动笔想要写下香港体验的时候,这段在劏房的经历,成就了我的第一个题目。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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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 文 作 者/


张-小碗
一个不太正经的新闻工作者
/欢 迎 来 聊 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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