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战胜瘟疫的，只有人类的正直。——加缪
神话传说里，瘟疫是末日审判人类的天启四骑士之一。人类文明史中，每一次大规模的瘟疫暴发，不仅会带来死亡，还会大幅度影响世界的历史走向。
在人类历史上肆虐了3000多年的天花、保守估计死亡人数达1亿并且加速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的西班牙大流感、导致欧洲人死亡1/3的鼠疫以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战胜的新冠病毒，瘟疫似乎一直如影随形。
为什么天花能被人类消灭？为什么鼠疫明明控制住了，还时不时传出疫情？为什么每年接种流感疫苗，第二年还是会感染？
消失的瘟疫是否推动人类文明的进步？
1898年，考古学家发现了一具木乃伊，这具木乃伊的表面干瘪，下半边脸、脖子、肩膀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脓包疤痕，每个直径几毫米，颜色发黄......
这具木乃伊就是公元前1157年死亡的古埃及法老拉姆西斯五世。拉姆西斯五世可能是目前已知最早的天花受害者。
法老拉姆西斯西斯五世的木乃伊／图源：美国疾控中心官网
天花，古装剧中让皇室听到就闻风丧胆的疾病。据说顺治皇帝因染上天花身亡，在他快死的时候，本想立儿子福全当新皇帝，但是和孝庄太后商量之后，选择立康熙玄烨为帝。
当时民间有句俗语，“生了孩子只一半，出了天花才算全。”而玄烨在2岁时得过天花，出过痘，以后都不会再得天花。
康熙玄烨／图片来源：网络
大约公元1000年前后，一种“人痘”的天花接种方法就已经在中国民间悄然兴起，人们收集天花病人的结痂，将其碾碎吹入健康人的鼻子里。
古代“种痘术”／图片来源：网络
1796年，英国的爱德华·詹纳医生游走乡间，他发现，被牛痘感染过的挤奶女工，接种天花后，竟未出现任何天花症状。于是，詹纳开始了大胆的实验。他从挤奶女工手上的牛痘疮里取了一些东西，接种到园丁的儿子菲普斯胳膊上。几个月后，詹纳多次让菲普斯接触天花病毒，但小男孩从未患上天花。
1801年，詹纳发表论著《疫苗接种的起源》，他预言：消灭天花，这种人类最可怕的灾难，必将是疫苗接种的最终结果。詹纳也被称为“现代免疫学的开拓者”。1805年，英国人皮尔逊的《种牛痘奇法详悉》在广州刊行，牛痘接种法传入我国，取代了人痘接种法。
为了能彻底解决这个可怕的病魔，世界各国开始联合起来对它进行围剿。1980年5月8日，世界卫生组织第33届大会正式宣布，人类已经彻底消灭天花。
天花成为人类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彻底消灭的传染病，这其中不只是人类的智慧，还因为天花只感染人类，只在人与人之间进行传播。
1346年到1353年，席卷整个欧洲的“黑死病”夺走了2500万欧洲人的性命，占当时欧洲总人口的1/3。当时的人们还在采用放血疗法、烟熏疗法、将粪便涂满全身、信奉神灵。
然而， 这些方法并没有阻止黑死病的流行，直到17世纪，黑死病才在欧洲消失。这一场黑死病直接改变了欧洲的历史进程。黑死病导致人口严重锐减，人们开始研究用机器代替人工，从而推进了工业革命的进程。宗教势力被严重削弱，人们开始对宗教产生怀疑，进一步促进了医学和科学的发展。
在这一时期，口罩最初的雏形——鸟嘴面罩被发明了。16世纪，法国医生Charles de Lorme发明设计了鸟嘴面罩，他在眼眶的位置安装玻璃，鸟嘴的部分用来放香水、有香气的香料或是药物，起过滤、消毒作用。
除了面具之外，还有宽沿礼帽、披肩、长袍、长裤、手套、鞋子和手杖组成一整套医生套装。
这也是现在防护服的雏形。
中世纪的鸟嘴面罩／图片来源：网络
1641年在中国也出现了一场鼠疫流行（中世纪的欧洲称为黑死病）。当时的北京城总人口约100万，鼠疫直接导致20万人死亡。由于鼠疫流行，明军彻底丧失战斗力，导致李自成的农民军攻破北京城。鼠疫成为压倒明王朝的最后一根稻草。
电影《大明劫》描述的即是这段历史。
电影《大明劫》海报／图片来源：网络
直到19世纪，人类才对鼠疫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了解。1894年，鼠疫传到香港，当时细菌学刚刚诞生，许多学者借此机会研究鼠疫。
曾经跟随微生物之父路易·巴斯德进行学习和研究的法国医生亚历山大·耶尔森也来到香港进行研究。他发现了耶尔森氏菌，并认为鼠疫是通过老鼠和跳蚤传播到人身上。
1910年鼠疫再次在东北哈尔滨流行。2名在俄罗斯打工的华工回到中国后，死在了一个工具店里，鼠疫开始在哈尔滨暴发。伍连德正式上线。
伍连德／图片来源：网络
伍连德在1903年获得剑桥大学医学博士学位。1910年，清朝任命伍连德为东三省防疫全权总医官，领导东北防疫工作。
伍连德来到东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病人进行隔离。如果鼠疫不是从老鼠传播而来，很可能是通过飞沫传播，他要求医务人员佩戴口罩。他还发明了一种加厚口罩，后被命名为伍连德口罩。
伍连德的措施起到了关键性作用，东北仅用100天时间就控制住了疫情。他被后人称为国士无双！
图片来源：网络
尽管有时还会听到鼠疫发生的新闻，但人们已经能够较快的识别鼠疫，并且用有效的方法控制住疫情。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为何人类无法彻底消灭传染病？
放在医学发达的今天，人类仍然无法消灭有些传染病。比如艾滋病、结核病、部分流感、黄热病、登革热、埃博拉病毒、腺鼠疫等。
据国际病毒分类委员会纪录，目前病毒有5000多种。但是据Science发表的关于人类启动的全球病毒组工程预测，地球上的病毒种类预估在百万级别以上。
今年1月7日发表在bioRxiv的论文指出，俄亥俄州立大学科学家在青藏高原冰核样本中发现古老病毒存在证据，其中28种是新病毒。全球变暖正在导致世界各地的冰川缩小，并释放出被冰封了数万乃至数十万年的微生物和病毒。

之前知乎上有一个话题讨论的很火热，“传染病是人类的宿命吗？有没有开挂的科技，帮我们避免下一次的新冠?”讨论区持消极态度的偏多：

“人类和病毒细菌斗争的历史，就是不断遭遇未知的病毒和细菌，又不断与已知的微生物斗争。面对看得见的敌人，我们尚可以努力防御。而面对看不见的敌人，真的是束手无策。”

为何天花能被消灭，有些传染病却没有这么幸运呢？有一个原因是可以肯定的。天花是非人畜共患病，病毒只存在于人体，通过接种疫苗的方式可以使人体获得抗体，不再感染。而像黄热病等大多数传染病是人畜共患病，病毒广泛存在于大自然，仅仅依靠疫苗是无法消灭的。

为何我们也无法打败流感？科学家通过研究发现，流感病毒的基因天生就是极不稳定的RNA，每一代病毒都不尽相同。

流感病毒表面有两种蛋白，一种叫红细胞血凝蛋白（H蛋白），一种叫神经氨基酸酶蛋白（N蛋白）。尽管病毒变来变去，但这两种蛋白往往同时存在于绝大部分种类的流感病毒表面。因此它们也就成了识别流感病毒的“身份证”。
目前我们看到的高致病性流感均以HxNy命名，比如H1N1、H5N1等。正因为流感的善变，导致人们在开发疫苗和药物时重重受困，面对流感也是防不胜防。
各种甲型流感和它们的宿主们／https://influ.help/key-knowledge/about-flu/
除却细菌和病毒本身的因素，不得不提到现在日益严重的生态问题，如环境污染、气候变暖、生态失衡、资源枯竭、水土流失、荒漠化等。2013年12月在几内亚的梅连度村落中暴发的埃博拉病毒，可能就是因为森林被砍伐，蝙蝠们无处可栖，逃到了村落周围，被一些孩子们捕食，进而引发一场“史无前例的暴发”。
抗生素滥用导致人体免疫力下降，也是传染病无法被消灭的原因之一。抗生素曾一度战胜了大部分流行病，人们对其越来越依赖。但是病原体为了适应抗生素的攻击、环境的变化、空气的污染等因素而不断发生变异，导致耐药性问题越来越严重。
要终结传染病还为时尚早，毕竟微生物学、免疫学上还有很多问题未被解决。也许有一天，我们能够有效阻止病原的耐药和变异，学会和大自然永久和谐相处，我们才有可能在与传染病的斗争中把握主动权，或者跑得比病毒快。
法国小说家阿贝尔·加缪在《鼠疫》中曾说过，能够战胜瘟疫的，只有人类的正直。细品下来，好像是这么回事。
资料来源：
1.美国疾控中心官网

2.インフルエンザウイルスとは？https://influ.help/key-knowledge/about-flu/

3.《Vista看天下》总第485期: 曾经流行的传染病，是如何消失的?

4.Carroll, Dennis, et al. "The global virome project." Science 359.6378 (2018): 872-874.
5.Zhong, Zhi-Ping, et al. "Glacier ice archives fifteen-thousand-year-old viruses." BioRxiv (2020).
6.《人类大瘟疫：一个世纪以来的全球性流行病》，马克·霍尼斯鲍姆著，中信出版集团
来源：医学界
作者：聪聪
审稿：田栋梁
校对：臧恒佳

责编：潘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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