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家bar并不赚钱,赚钱的永远是门口的炒饭摊,每天晚上都有几十个阿三穿着断根的拖鞋围在那,他们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对门里传来的reggae置若罔闻,因为还要骑着电瓶车去赶另一份兼职。
如果有幸收到佛国友善和热情的搭讪,要记住永远别跟他们分享一根烟,否则对方唆完一嘴之后再传到你手上就只剩下一个屁股了。
很多老外都说他们没去过四川,但去过成都
作为汇聚了超十万外国流动人口的城市,处在盆地平原的成都享有着和阿姆斯特丹一样自由的“污名”。享乐主义、新兴产业正在暗中滋长,无论是魔方大厦里面的迷乱,还是对LGBT人群声誉在外的极大包容,都是对此最地道的诠释。
很多外地人第一次走进保利逼仄的电梯,还以为是保利地产又开放摇号限购了。嘴里赞叹着“奢侈品销量第一的内陆城市,就是不一样”。
一首火起来的民谣,把成都唱得千篇一律而易于折叠。让你掉下眼泪的当然不是昨夜的酒,更不是玉林路尽头伸进裤裆的脏手。
成都的真实面貌不是谁都懂,就像你刚下火车就直奔菜市场里的明婷饭店,还以为自己介入了苍蝇馆子的灵魂,却不知道只有本地人排队的馆子才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人民公园外面一条街10家都是老妈蹄花,最老的那家被迫给牌匾加了个“总店”二字,然后其他的店家也纷纷开始效仿,外地人三天吃了五十家总店,回来看见芸豆就想塞屁眼里
成都人独有一套自己的世界体系。即便你向这里的人介绍郭德纲,也得打比方说是天津的李伯清,“在这呆了一个月,不看字幕也能听懂李伯伯的散打。”
没人关心九眼桥有几个眼,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市,城市里有那么多的酒馆,他们偏偏走进小酒馆,因为根本不知道别的livehouse在哪。找得到去三圣乡的人都可以当导游了,传说那里每一个无业青年都以为自己是艺术家,他们瞧不上云南的火塘,又搭建起自己的音乐花园。
当你谈论成都,你并不是在谈论一个地方,你是在谈论一种生活方式。任何一个城市的生命,都不在地理坐标本身,就像你给你的成都朋友搬出那些路政地标以及老不出蜀少不入川的烂梗,他们只是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浅浅回应。
懂生活的local玩家更在意这座城市的人文,比起首都纹身人士提到随机尿检的闻风丧胆,他们更喜欢这里的出租车司机对自己唇钉的赞美。
任何事物的浅表都趋于一致,就像川音和任何城市的艺术院校一样,门口停满的豪车看起来对每一个女大学生都很友好。
但开出丝管路后的after party剧情,只有遁入夜色的年轻人才能给你续上。
没有什么人会为自己城市的钢筋混凝土和玻璃橱窗感到骄傲,真正令人骄傲的是这里的生活方式,肥肠可以慢慢洗,麻将可以慢慢敲,钱可以慢慢挣
这群人继承了这座城市的基因却不甘于平庸,赞美着不一样的生活方式却始终默默无闻。
马赛克有个女乐手叫初一,她一直戏称自己就是马赛克乐队里面的一块马赛克。虽然吉他手卓越几次邀请她录制专辑的女声部分,但和马赛克认识近十年的初一在歌迷眼里,还只是个模糊的形象。
被问及她具体参与了哪首歌曲,初一说:“挺多的,反正我也只是唱一句啦啦啦。”
在没有加入马赛克之前,初一曾经搞过一个叫Falling Cookies掉渣饼干的乐队,聊起来的时候她略微有些警惕,“你们不会要去扒以前的东西吧,哈哈哈有点虚。”每个乐手都有不想提及的过去,最终她只说了当年卖唱的故事。
抢占春熙路天桥被城管撵走之后,初一转战九眼桥,旁边有个吹了十多年竖笛的老太婆,你离着她100米远卖艺她也会介意你抢了生意,领土意识极强,会一边甩着竖笛里面的冷凝水一边骂你赚那么多是不是要去买药吃。
“直到后来有一次我们卖完,过去分了5块钱给她,她一下就认可喜欢音乐的都是一家人了。”
在初一的眼中,只有两座城市,一座叫成都,一座叫其他城市。就像城市之间无法避免的融合,她也在寻找艺术跨界中迸发的灵感。
她所参与的来电Project致力于独立杂志分享,独立现场,电影放映会,跨界现场等,也办过Jojo Mayer和他的乐队的成都巡演站,2016-2017动静电子音乐节,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电子音乐派对现场。
“一提到跨界,总有人觉得是在装逼,因为总有人拿跨界来装逼,有的人连听到摇滚朋克那些词都觉得尴尬。而我们跨界的领域非常多,只是希望大家在一个不那么寻常的空间里玩起来,完全不用把它上升到艺术的层次。”
这里有全国最多的摇滚乐和先锋艺术概念,香槟广场上聚集着最棒的黑怕氛围,保利大厦撑起了西南最炸的地下RAVE场景,每个月三环外的三圣乡上有年轻自发组织的大趴体。
在这些纷乱的选择中,你必须清楚自己内心想要什么。
不同的演出性质肯定也会针对不同的受众,但这样不一定能表现自己最想要的,包括一些成都本地的音乐制作人,可能平时根本就没有演出机会。来电Project就是想把这类人这类事情呈现出来。
“起初的想法很简单,很多好的演出或现场都在外地,成都没有,干脆我自己来搞。”
初一说,她喜欢自己办的每一场活动
2014第一场,初一和光合实验室合作,他们给来电跨界设计了光电花艺装置,此前成都都没有过。2015年第二场的时候,她找来北鸥做舞踏。初一笑着说:“北鸥现在太火了,我应该已经请不起他了哈哈。”2016年第三场,找来了叶甫纳,也是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灵魂包间。
“在资金有限的情况下,很多朋友都对我们提供了帮助,在成都这很常见。”

北鸥在活动现场
初一也曾想过在北京上海发展个人项目,毕竟那里具备更优渥的土壤,但最终还是希望能独立操作,不想给别人打工。相比之下她在成都拥有更多的资源,也正因为来电Project很多的参与伙伴来自成都,她也就选择留在了这里。
“成都对于我来说更日常一些,更接近生活本身,我在这里成长,看到自己的变化,看到所有人的变化。被这里的音乐氛围感染也好,受到地下青年文化的影响也好,我所收获的一切都是在这里发生,但是很多人很多事都戛然而止,却实实在在的塑造了现在的我们。所以我还是觉得要留在这里继续做这些事情,然后再去影响到更多的年轻人。”
“跟我一起长大的伙伴很多都不明白我在做什么。几个月前我一起吃火锅的时候她们还在问我:‘你到底在做什么,我一直不知道。’然后我一个很好的男闺蜜经常说我:我知道,你就是坚持青春不死。”
成都没有夜生活的概念,因为24小时都是生活。选择留下的初一不但在这里结识了很多朋友,还邂逅了自己的未婚夫Bigloco,他们在同一个圈子里,相互认识了很久,她在做来电的时候,Bigloco正在做TASTY的厂牌,经常会有一些音乐派对上的合作。
Bigloco也想玩些成都没有的东西,也希望自己生活那么多年的城市更多元化。索性就自己来做,而这与初一的想法不谋而合,两个人渐渐走到了一起。
“刚开始做厂牌的时候比较困难。那时候成都电子圈,全是听techno house的,他们很难找到场地愿意合作其他音乐风格。很多事物都容易被标签化,比如保利和小酒馆是成都的名片了,被标签化很正常,但是我对成都没什么标签。这里吃的好,玩的也好,市场不错,上升空间大,气候条件也好,再加上做了这么多年的品牌不能说不做就不做了。”
特别怀念玉林的夏天,路的两边都是梧桐,但是现在因为修地铁,树都移位了,玉林也不是玉林了
城市的扩张冲淡了盖碗茶的浓度,只有坚守和回归才能赋予青年文化凝聚力。纹身培训班把这一行变成了美容美发式的服务业,在大众眼光中,如何差异化凸显真性情自我,是特立独行的纹身师们难以避免矛盾,像温强这样的艺术家必须保持态度,他们有时甚至会拒绝在麻木的皮肤上工作。
温强在上海呆过5年,曾是一名职业BMX车手,也进过国家队。刚回成都的三年里,他开过车行,也做过服装店,其实是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进入纹身行业。
温强在纹身店里
“国内纹身行业还不像国外那样那么注重纹身师的资格认证,目前虽然有纹身协会,但是感觉有点像美容美发。成都纹身行业太疯狂了。有很多纹身教育机构,快速让你成为纹身师。这个其实比较扯淡。还是有很多客人对纹身理解不是很全面,但我也会和客人普及一些纹身有关的知识。成都确实算得比较开放的城市,我个人觉得成都人在中国算是很会玩的人群。”
成都空气不好,但成都人在雾霾中自带一种闲适,这样很容易让人懒惰。所以成都目前还是一个处在文化发展中的阶段,还没有到鼎盛时期,还有很多时间和机会
这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也影响了阿毛对服装品牌的理解,自从10年来成都上学,就一直留在这里。他很享受成都散漫的生活方式。
“在成都的话,年轻人很容易有很多title。你在北京上海也会有很多这样的自由撰稿人或者怎么样。但是,大家其实在忙专注一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脱不开身,然后在成都的话就是:你可以随时做不同东西,只要你想或者你不喜欢了的话,你也可以在做其他的事情。”AMao
阿毛的前同事火马,前1626杂志主编。他和初一是在电子俱乐部抖腿的时候认识的,后来就成为了来电Project的合伙人。
“成都的每个方面都在成长,也有很多不变的东西特别美好,悠哉悠哉,内心很充实。第二个无法替代的就是人的状态,这边热爱生活的年轻人做事不会只为了盈利,做事达到一定的度就满足了,大家普遍都觉得开心的状态比较重要,享受做事的过程,没人关心你是个本地人还是外来的混子。”
火马主创的波浪活动,已经立足北京上海成都三个城市,他们正用实际的热量辐射着其他城市的同类,让每个人都能坚守自己的City Pride
很多时候,人的本土意识太强来源于因孤独产生的群体煽动性心理防御机制,比如以前的郫县听起来就像成都的脾脏,现在叫郫都区,你再说郫县,刚分到房子的拆迁户就会有点不高兴。
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说过,一个人与环境格格不入的时候,他的一切理智就失去了应有的正常,显出各种病态。只有让他回归本性,才会有良好的结果。
火马喜欢看浣花溪的藏族人放生泥鳅,他们一离开五分钟就会有保洁大姐从工具间拿出网子去捞
当置身一座城市,你往往既在事内又在事外,既被永无枯竭的迷醉生活所吸引,同时又被它排斥着。
于是你选择了小众,选择了生活圈子,你用挑剔的审美赢得灯光,以刻薄的态度夺取到年轻人的话语权,但你永远都不懂火车北站和荷花池的江湖,那是一个必须拖着黑色巨大塑料袋去才能得到尊敬的地方。
不管用什么方式,每个人都在坚守自己的City Pride,这是一种寻求认同、扎根土壤和韬光养晦的远见。
生活坏到一定程度就会好起来,因为它无法更坏。城市大了就不正宗了,想让城市多元化,有的事总有人要做,成都年轻人选择自己做,这种坚守不是每个人都能懂。就像这双有表情的匡威鞋,不是每个人都看得惯它的样子。
对此,它保持微笑,
因为它本身就不求所有人喜欢。
懂它的人,
是那些有种、有范儿、
有态度、有想法、有野心的人。
你不懂它?
那就围观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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