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有位传媒大亨,少年时曾是偷渡客。
那时,从大陆偷渡到香港要经过澳门,而大陆人进入澳门只能随身携带一块钱港币。也许他母亲不知道这条规矩,在他临走时偷偷地把一块小金条放在他的内裤里,以备不时之需。
来到露天的海关检查站时,恰恰遇到前面一个排队检查的女人因为被发现私藏金器而被检查的官员押走,少年情急之下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他将手悄悄放进裤兜里,用手指把破旧的裤子戳破一个洞,然后伸进内裤慢慢抠出金条,再使金条贴着大腿滑落到地面,在尚无人注意的时候赶紧用脚狠狠地把它踩进松软的泥土里。
结果呢?过关时检查官没有他的身!
到了澳门,他拿出身上仅剩的一点纸币买了一碗香喷喷的粉面饱餐一顿,然后身无分文地从海上游泳到香港,以一身力气去工厂打工,并利用小学文化基础偷空自学英语和财经知识,最后白手起家,创立了一个传媒王国。
如今回望前路,已踏进甲子之年的他是如此总结的:“一个人,只要能认清‘我别无选择’的现实,就能体悟到‘谦逊’,而‘谦逊’正是简化事业和简化人生的第一步。若你问我在近60年的复杂人生里找出了什么条理,这条理便是简单。无论经营事业还是人生,我们都要时刻提醒自己,有什么是我们应该要放弃的?”
大道至简,是人生的黄金法则,一旦遇到上刀山下火海的险境,就需要尽量简化身上的行囊。轻装上阵,才能创造更多机会,逢山开路,遇水架桥,逢凶化吉。可惜,当我们面对“裤兜里的小金条”时,又有几人敢为未知的前程断舍离?很多人就在犹豫蹉跎中错过了改变命运的良机。
这种纠结的根源是什么?
20世纪80年代末,是留美中国学生定居美国的最好时候。因为当时美国政府出于政治上的考虑,对中国人发放绿卡的政策变得异常宽松。而那时中美两国之间物质文化上的巨大差距,也让很多到了美国的中国人不愿回国,千方百计地找门路留在当地。
就在那个时候,有一个刚刚在美国取得硕士学位的中国留学生也面临这样两难的选择:是轻松地领取绿卡找份活计在当地过上中产阶级的富足生活,还是把妻子带回国,从事薪水微薄的工作?
后来,他选择回到当时还十分落后的贵州当一名大学老师。作为为数不多的“海归”,他受到了媒体的热捧,还成了当地电视台英语教学栏目最受欢迎的主持人。
经过回归两年的认真思考和沉淀,他理清了自己的思路,认准了方向,决定攻读另一个专业的博士学位。这时,他又一次放弃了眼前的一切,重新赴美留学苦读。
等到他苦苦攻下美国博士学位,已过经年,政治风向早就变了,宽松的绿卡政策也一去不复返。他没有后悔,凭着自己稳打稳扎的努力,一步步当上了美国大学教授,在此期间绿卡也已到手。
然后,他参与发起并成立了以美国首任驻华大使的名字命名的基金会,帮助美国大学设立贵州学生奖学金,资助贵州人到美国留学。在美国,他还成立了“贵州中心”,带领10多个美国代表团到中国各地和贵州进行访问,并在美国接待了20多个从贵州来的访问团,为帮助贵州这个贫穷闭塞的西部省份对外开放,提供了有力的支持。
手持美国绿卡,他至今坚持不改国籍,立志以中国人的身份在美国打拼自己的天下。人生拥有如此个性和成绩,原因何在?
他认为自己赢在有输得起的冒险精神,不喜欢走传统路。像当年在美国留学面临经济压力的时候,他决定自己开公司,虽然有风险,但还是希望在国外用头脑赚钱,而不是像一般的中国留学生那样去餐馆打工,用苦力赚取每天都能看得到摸得着的美钞。
在面对实实在在的诱惑和吉凶未卜的前程时,能够一直保持头脑清醒,屡屡放弃眼看就要到手的繁华,挑战压力重重的艰险前途,这份定力,实非常人所能及。因此,他取得了超出常人的人生成就。
当一块金子和一个指头摆在面前,哪个诱人?也许是金子吧。如果得知那只指头是个点石成金的神器,大家还会犹豫吗?可是人生路上并没有人能明确无误地告诉你,哪个机会才是那个金手指。能让人勇于放弃现成,选择未知的,只有自信——是用实力铸就的自信,让人获得选择的勇气和力量。
如同上面提到的传媒大亨和大学教授,他们都是因为坚信能靠自己的双手闯天下,所以一再删繁就简地跟随内心,去追求自己想挑战的人生,最后得偿所愿。
有人说:“如果你能听到并听从内心的声音,任何问题都不是大问题。”然而,对于相当一部分人来说,能在自由市场摸爬滚打固然潇洒,能嫁给爱情固然幸福,可一旦自己面临选择,找工作一样要找有编制有一线户口的铁饭碗,嫁人还是要挑有房有车的“长期饭票”。
求稳的人们,需要现成的金子来满足内心的安全诉求,对于靠自己赤手空拳赢得人生——有时是主流价值观所定义的“成功”,有时只是提升了自身的精神境界和幸福感——总有莫名的恐惧和疑惑。
面对成功之前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有人会说,一将功成万骨枯,闯关成功的毕竟是极少数,大部分闯关者都“死在了沙滩上”,为了小概率事件,冒这么大的风险值得么?问题是,用外力建起的利益围墙,能带来现成的安全感,但能保障长远的未来吗?
网上讨论过有关公务员加薪的理由,其中一条,竟然是由于在体制内工作生活久了,缺乏市场竞争力,需要靠提高待遇来弥补这种潜在的威胁和损失。这说明手握金子的人,心里其实并不踏实,也在担心一旦外力撤走,自己依然一无所有。
挑战未知带来的愉悦,哪里是追求现世安稳的人所能享受到的?而大胆触摸未知的勇士,他们的人生哲学是成王败寇。让他们所向披靡的,是内心满满的自信。
要金子,还是要未来?你把手伸向哪里,就踏进了什么样的人生。
附上美国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Robert Frost)的诗《未选择的路》(中文翻译源自网络,译者未详)。有时,简单的文字,就能瞬间触及人心最深处,或掀起波澜壮阔的追忆,或引发气势磅礴的展望,让人心驰神往,又感慨万千,这是诗歌的魅力,也是这首诗于我的意义。
未选择的路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
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
但我却选了另外一条路,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
显得更诱人,更美丽;
虽然在这条小路上,
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迹。
那天清晨落叶满地,
两条路都未经脚印污染。
啊,留下一条路等改日再见!
但我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
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
我将轻声叹息将往事回顾: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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