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放开山大，让我上！

41年前深夜3点，白宫主卧床头电话突然响起。很少在半夜被叫醒的卡特总统抓起电话，听到了总统科学顾问弗兰克·普莱斯博士的声音。

“弗兰克，我希望这通电话事关一个重要到需要在半夜讨论的问题。”卡特说。

“是的，我正在北京和邓小平会见，他问了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他想知道能不能送中国学生到美国留学。”

“当然可以。”

“他问能不能派5000人。”

“你告诉邓小平，他可以派10万人。”

那是1978年夏天发生的事情。那时中美还没正式建交，中国劫后余生，百废待兴，美国则忙着和苏联在全球争霸。两个国家的实力落差，比他们之间相隔的太平洋还要大。

卡特总统的国家安全顾问布热津斯基对邓小平当时的做法很惊讶，他后来回忆说：“把中国最聪明的孩子送到美国去，难道他不知道当时中美两国生活条件的差距吗？”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邓公能不知道？显然，战略家的考虑不限于此。

白宫半夜3点的那通电话之后，中国学生留美热潮整整澎湃了40年。在此期间，可有发生什么惊涛拍岸的大事？当然有。大的如80年代末那场著名的政治风波造成的两国龃龉，一些平时难得“问政”的中国留学生，借此“良机”在美利坚发起声势浩大的游说活动，成功地获得了政治庇护和永久居留权。

个体方面，刘烨和梅丽尔·斯特里普主演的电影《暗物质》是典型。这部由真人真事改编的好莱坞电影，讲述的是90年代初一个北大毕业留美攻读博士学位的中国学生，因为毕业问题与白人导师结怨，最后枪杀了包括导师和副校长在内的数名该校师生，然后自杀。有人说拍摄此片的导演立场有问题，影片过于袒护中国学生，而把美国导师塑造得神憎鬼厌。可不管立场，无论恩怨，这是第一次由中国学生制造的轰动全美的校园枪击案，而且不是唯一一次。

一股股威力巨大的冲击波，冲击掉两国社会的决心了吗？拉长历史维度来看，并没有。40年间，因为留学大门洞开，中国向地球第一大国源源不断地输送了大量的——最初是人才，后来是人才和金钱……邓公想要什么？在他百年之后再过将近20年，中国终于迎来了留学归国潮，高学历国际化人才开始主动选择回国工作创业定居，规模越来越大。今年，川普政府的一记神助攻，再次把一批已在美国学术界功成名就、硕果累累的华人科学家推回母国的怀抱，为中国的自主创新大业雪中送炭。

如果有人质疑这些精英是因应时势变化，被迫无奈才回来的，那我要说，邓公的白猫黑猫论，我们还是没学到家。钱学森在回国之前，曾在美国申请入籍，被拒，他为什么决定回归祖国，其实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把后半生完全献给了祖国的国防科研事业，成为中国两弹一星元勋，帮助中国成长为世界上重要的一极，为国家发展争取到了相对长期的和平的国际环境。

现在，因为一些高校念歪了经，国家招揽全球留学生的宏观政策被勾兑成全民狂欢的什么“洋垃圾”、“黄黑配”，还有什么 “1：3”……这是狂欢者忘了邓公教会我们的高瞻远瞩和战略忍耐，当然这也源于信息不对称。

事实上，中国在打开留学大门的同时，也一直在接纳来自世界各国的留学生，只是以前规模小，选拔来源较为单一，对社会影响不明显，不为人所瞩目。当数十年的涓涓细流汇成大海，波涛汹涌地呈现在国民面前，夺人眼球的是一面倒的“鸠占鹊巢”、“卑躬屈膝”和种种让人大跌眼镜的超国民待遇。

鲜为人知的一面是，时至今日，已有多个国家的领导人和军队高层拥有在华留学的经历。最有名的莫过于2013年成功当选埃塞俄比亚总统的穆拉图·特肖梅，他在中国留学长达15年，从学习汉语开始，转而进入北大从本科读到博士。据说他的儿子在父亲的影响下，也非常喜欢中国，打算来华留学。

能讲一口流利汉语的哈萨克斯坦总理马西莫夫、澳大利亚前总理“中国通”陆克文、在中国的帮助下“子承父业”的刚果（金）总统约瑟夫·卡比拉、中非共和国总统图瓦德拉、厄立特里亚总统伊萨亚斯、纳米比亚前总统努乔马、越南前总理阮晋勇等外国政要，他们都曾拥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来华留学生。

平心而论，中国教育市场在争夺全球高端人才方面，并不具备明显的优势。世界各地的精英人士的目标留学国，还是以西方发达国家为主。如何吸引更多更优质的人才来华留学，并使他们学成回国，成为独当一面的旗手，这是一个相当考验政治智慧的难题。

何为攻守御敌的最高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那如何“不战”又赢面百倍呢？文化输出无疑是首选。在这方面中国尚处于弱势，要想走通此路，从扩大基数和提高待遇，打造成功的留学政策入手，算是找到了一根能轻松撬动地球的杠杆。

配合文化输出的长期战略，肉眼可见的投入成本肯定高得令人肉疼，但潜在收益同样不可估量。培养留学生战绩卓著的军校——南京陆军指挥学院，先后为100多个国家培养3300多名军事留学生，从中培养出了5位总统、1位副总统、1位总理和8位国防部长。

想当年，新中国底子那么薄，发展难题那么多，可对于援非事务，我们不曾手软过，在那些并不适合人类活动的崇山峻岭中，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建造了一大批路桥，帮助当地人“走出非洲”谋求发展。中国得到的回报是什么？1971年，中国寻求重返联合国，在联合国大会投赞成票时，黑胳膊们齐刷刷地举起了手，后来被形容为“非洲兄弟把中国抬进了联合国”，重登五常宝座。

肉眼可见的成本，不仅是投资，也包括用人。一方面，是留学基数扩大之后，鱼龙混杂，会出现一定数量的“搅屎棍”，不断考验我们“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大局观。另一方面，是贯彻国家战略的执行单位们，在大浪淘沙中获得了练兵的机会。

这次山大丢人丢出了天际，不过是身先士卒，为众多迂腐的象牙塔脱胎换骨承受了不可避免的阵痛，是练兵的题中应有之义。一个曾被当成衙门来办的大学，官老爷当道，教授尚且是二等公民，“教授治校”依旧是镜花水月，去行政化改革远未成功，如果这些“学术太爷”在承接国家政策时不曾行差踏错，在面对舆情汹涌时不曾傲慢弄权，那才叫咄咄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