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付笑谈中。
时代是很妙的一个东西,在我小时候,“二代”是个正儿八百的骂人话,如果被人这么叫是要好好和他干一架的,转眼十几年,“二代”成了一个人人艳羡,甚至很多年轻人不遗余力装也要装出来的样子。
今天的这篇文章,其实我想探讨的是:这些动辄继承数以亿计的资产的“二代”们,他们的内心世界。
在这个社会上,我们可以看到很多的关于“二代”群体的表现,从“我爸是李刚”到《小时代》里的顾里,但事实上,在更多时候,我们对他们是极其缺乏想象的,他们真实的生活于我们的身边,又往往消失于无形。
张先生算是我发小里第一个接班的,我们很小就认识了,八月初他来成都出差,我们一起约出来吃饭,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聊了很多,关于金钱,关于自我。
 「圈子」
我约他在一家隐秘的,人均2000元的日餐厅,在我让助理预约这家餐厅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似乎在“二代”这个圈子里,是有准确的规则化存在的,看似预约一家餐厅的小事,似乎也在划分着你我。
“赫先生又来了?”“您的位置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这是我们餐厅送您的酒。”
十分钟后主厨出来,细致的问询每个人的口味与忌讳,“跟平时一样就好。”我如此答道。
这样的场景在平日并不多见,却时常发生在“二代”这个圈子的日常生活中,要么是自家的会所,要么是熟悉的高级餐厅,大家嘴巴上说的是“简餐”,但衣食住行无不是在展示着自己的江湖地位。
在这个圈子里,“我们是一类人”或者“我们不是一类人”这样尖刻的隐喻,根本不必宣诸于口。
“赫兹,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玩这种幺蛾子了?”张先生入座之后说。
“不然呢,让别人知道张总来成都,第一顿饭我安排在路边摊啊?”我反问。
因为也是熟了,所以其实我们很多话都是敞开来说的,“其实也是因为这是一个太推崇金钱的时代了。”他说。“但我们都得接受嘛”。于是干杯,一饮而尽。
这几年生活确实在变化。越往后面我也就越发现这个社会的阶层是明确的。比如我跟张先生,小时候也是一起喝奶茶吃路边摊的,但今天,因为他已经是一个大集团公司的联席CEO了,我既然约他出来,就必须为他的社会地位买单,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伤大家所有人的体面。
我想这样吗?他想这样吗?都不是,而是因为规则如此。
财富,其实会把身边很多人,越推越远。
「我接受」
我们聊到金钱,十几年前,我跟他当同学的时候,他家里正好在创业不久,那时候不止我们之间,其实整个中国大家的贫富差距都是不大的,但是转眼之间,大家的贫富差距就变得巨大无比了。
“这一顿饭就是中国一个普通家庭一个月的收入了。”其实我非常好奇,这对张先生来说是什么感觉。
在这时候,他跟我讲了一句非常撼动我的话:“你会需要大量的时间来说服你自己的。”
在他刚刚进入集团公司的时候,身边所有人,大家想的是,我能不能花十年,在这座城市扎下根来,我能不能再花十年在这座城市贷款买套房。“但是赫兹你知道,有可能他们想买的那个楼盘就是我家里开发的。“
“我们这样的人,你人生中的很多东西,都不是说从基层,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你的目标,你的人生轨迹,跟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你非常的迷茫。而这种迷茫是不可解决的,你只能去接受。”
“今天我拥有的这些东西,我都不觉得说是我配得上这些东西,我只能说我说服我自己接受这些东西了。”
其实在这点上我非常理解他,其实我们整个社会,在谈起“二代”的时候,都会觉得说是你运气好啊,之类的,但其实在巨大的金钱上的自足之外,那种精神上的自足,那种自我价值上的自足其实不是大家想象的那么容易的。
“二代”有的时候可能是一个天赐的礼物,但这也是有代价的,这种痛苦是没有人可以聊的,也没有人可以比较的,因为差异太大,例子太少,他们能做的也许只是:接受自己成为——这样的人。
 「责任」
在这之后他问了我一个问题:“赫兹,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样的家庭,其实从出生起,你的人生就是跟家里这个事业是捆绑的不可分割的。”
说实话这个问题特别令我羞愧,我告诉他说:“没有,因为这几十年吧,我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
拿张先生来举例,他们家在全国各地都有产业,然后有成千上万的员工,而你一旦当了这个CEO,你就要为这么多的家庭的生计负责,这其实非常累的,我没他那么勇敢,所以我选择了逃避。
“我是真羡慕你啊。”他说。
“我才羡慕你这么勇敢。”我说。
其实我今天写这篇文章,约张先生来做这个田野采访,也是有一部分这个原因的,就我想除了我们大家往常看到的“二代”们的非常光鲜的那一面之外,我也想去真实的探索这个群体的另一面。
我问他:“财富是什么?”
他说:“财富是责任。”
也许对于他们来说,庞大的家族的产业,并不是什么值得艳羡的东西,而是肩膀上的担子。
一个人,当你的帐面资金到了十几个亿,这个数量级,你不可能用这么多的,太多的钱就不是金钱,而是社会责任了,而这么大的社会责任,是会把你的“自我”给完全的消解掉的。
财富,其实是有巨大的摧毁性的,它有膨胀的欲望,它伴随着强烈的压迫性,它甚至会裹挟一个人的未来。
张先生今年28岁,在一个巨大的组织,机构里当联席CEO,我其实是不知道他当时怎么鼓起勇气说,不去逃避自己家那个巨大的担子的,尤其是我感受得到,此时,我面前的他,依旧活着父辈的那个在企业中伟大的人的阴影中。
而另一面,他现在也代表着巨大的能量,巨大的行业影响力,甚至是我们的市场营商环境中很重要的部分。
除此之外,我眼中的他,更加是一个非常标志性的这个社会群体的缩影。一面是巨大的影响力,金钱,跟责任,一面是,自我,自由,跟自洽。
这一切使我忍不住去想,当这样的现实准确呈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会如何做选择?
这其实是一次非常困难的访谈,哪怕张先生是一个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但此时此刻,我面前的他,他的自我,这次访谈中的“个体”,都变得很淡,真实的他,既不是“我爸是李刚”那样的为富不仁,也不是《小时代》,微博网红式炫富那样的纸醉金迷,他很真诚,但又伴有着那种,在巨大的社会地位下,宿命式的人的扁平化。
访谈的最后,我问他:“在今天,有无数的人想要成为你这样的人,而我很好奇,你,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策划Editor | 赫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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