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殿下、陛下、总统：怎样称呼乔治·华盛顿？

1788-1789年，在新生的美利坚合众国，举行了人类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大选，乔治·华盛顿全票当选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位民选总统。

新总统就任在即，美国的政治精英们却被一个难题困住了：

应该怎么称呼一位民选总统？史无前例，他们毫无参照。

国会就此进行了激烈的辩论。“殿下”、“最尊贵的殿下”、“民选殿下”、“总统陛下”……各种称呼纷纷出笼，每一个都遭到反对乃至嘲笑。混乱中，一位议员用讥讽的语调大声吼道：何不直接叫乔治四世！（当时的英国国王是乔治三世）。

也有议员认为，总统既非国王也非皇帝，不需任何头衔，直呼“乔治”便好。

副总统约翰·亚当斯提议参议院为此成立一个命名委员会，他认为如果这个称谓不能体现总统职务的重要性，新生的美利坚合众国将会成为欧洲各国的笑柄。他建议称总统为“合众国总统殿下，人民权利的保护者”。

乔治·华盛顿早年曾任殖民地民兵少校，后来解甲归田，成了庄园主，人们对他以军衔或者“Sir”相称。独立战争爆发后，他就任大陆军总司令，人们对他的正式称呼改为“将军”、“阁下”。他也是美国本土政治人物中，唯一一位享受过“阁下”（His Excellency)头衔的。

华盛顿少校在1754年(wikimedia)

华盛顿位于弗吉尼亚的Mount Vernon 庄园住宅(wikimedia)

但美国革命的基本理念是“人人平等”，新宪法明确规定：“合众国不得授予贵族爵位。凡在合众国属下担任任何有薪金或有责任的职务的人，未经国会同意，不得从任何国王、君主或外国接受任何礼物、俸禄、官职或任何一种爵位”。

源于欧洲贵族制度的“阁下”用于华盛顿，是在美国独立前的1775年初夏，第二次大陆会议期间。议会一致推举华盛顿为大陆军总司令，领导抗击英军。在著名的邦克山战役胜利之后，纽约、马萨诸塞议会都给华盛顿发来贺信，首次称华盛顿为“阁下”。从此，“阁下”成为独立战争期间华盛顿的官方称谓。

就是这幅画描绘的邦克山之战，重创英军，令华盛顿收到贺信(wikimedia)

这个时刻称华盛顿为“阁下”，既与根深蒂固的欧洲等级文化有关，也因为国家正处于交战状态，议员们无暇顾及太多。

但是，当《独立宣言》正式发布，惊世骇俗地提出“上帝创造了平等的个人”之后，称谓就成为问题了。

此前制定宪法时，议员们最大的担心就是总统最终成为“选出来的君主”。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他们绞尽脑汁，设计了权力分置、相互制衡的政府结构和选举制度，以确保总统既有足够的权力履行职责，又受到议会和司法系统的制约，不能为所欲为。同时，他们也用宪法保证，美利坚合众国不会诞生贵族。

但“殿下”、“陛下”的争论显示，即便是最革命的议员们，仍然难以摆脱旧时代等级文化的影响。

几天后，终于有一位议员想起了刚刚制定的宪法，他提醒同僚们，宪法是禁止授予任何人头衔的。

一阵沉默之后，大家认同了一个最简单、最平民化、最符合美国革命理念的称谓：

“总统先生”。

乔治·华盛顿就职仪式，作于1899年(wikimedia)

华盛顿的就职仪式是1789年4月30日在纽约举行的。他提前一周从家乡弗吉尼亚的芒特弗农庄园启程去纽约，从那天起，这一周的行程就成了一次漫长的加冕仪式，公众完全把他当做一位国王来对待。在费城郊外，人们要求他骑上一匹白马，好让两万多名观众能看着他跨过斯库尔基尔河。人们在桥上设计了一座凯旋门，当华盛顿通过时，一位少女将一顶月桂树枝的王冠戴在他的头上。在特伦顿，一支白衣少女组成的合唱队向他抛洒鲜花，并颂唱赞美诗。他乘坐的驳船靠近纽约港时，一支小型舰队在前面牵引，其中一艘帆船上，合唱队高唱颂歌，旋律来自英国国歌“天佑吾王”，歌词是临时改编的：

欢迎靠岸，

我们的领袖，

我们的统治者；

啊，伟大而高贵的人！

祝您万寿无疆，令举国欢欣，

因为无尽的荣耀，

都将依赖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