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所有校外人拒之门外
高校就能一劳永逸地
获得清净了吗
——本文作者:敬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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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以来,陕西科技大学、东北师范人文、武汉体育学院等高校相继因封闭式管理引发关注。
其间,武体学生乘游船“出逃”,情侣隔栅栏拥抱,东师人文学生夜间操场蹦迪等细节登上微博热搜,宛如一出现实版荒诞喜剧。
高校封闭管理期间。图源网络
教育部已针对此现象表态:“疫情防控期间,需要各地各校因地制宜,反对一刀切。”
实际上,即便没有疫情,这些年来也有越来越多的高校筑起高墙、关上校门。因封闭管理规定被锁在围墙之内的学生,与平常时期被挡在大门之外的市民,在这一刻,似乎形成了跨越时空的映衬。
一句“为了管理”,便能轻而易举地将校园“切碎”。普通人进大门需得先上网预约,这边区域是免费开放,那块区域得付费观赏,再往里走一点儿,便能看见“谢绝入内”的牌子。
厦门大学需预约排队参观
一边是推崇包容与开放的大学精神,一边是被浮躁的世俗生活带偏的学术氛围,以及影响校容的游客乱象。
叩问了教育界半个世纪的问题再一次被提起:“大学究竟该不该关上校门?”
如果仅仅用脚投票,许多高校已经隐晦地给出了答案。一扇存于开放精神中的理念之门,在推拉之间发出了沉闷的吱呀声。
01 围墙拆了又建
慕课曾有一句Slogan流传甚广——“好的大学,没有围墙。”但在现实生活中,这个理念已经难以得到世人理解。作为公共空间而存在的大学校园,在人们心中逐渐变得遥远。
有人在网上提问:“2020年如何自由出入北大?”仅有的三个回答出现同样的四个字:“考入北大。”这个答案放在今日此刻,看似“没毛病”,但曾经人们出入北大却无比容易。
1993年3月,北京大学推倒南墙,改建商业街,与中关村几乎打通。时代的浪潮在推土机的轰鸣中翻滚,高等学府和精英教育的“身份感”变得模糊飘摇。
2001年,北大又在南门砌起灰色水泥墙,卖光碟的小贩和盛极一时的飞宇网吧一如来时的匆忙,彻底消失也就在一夜之间。
北大南墙商业街拆除后又新建围墙。图片来源于网络
很难有后来者再去理解“修建一所大学不需要设计围墙”这件事,距离感和规划图代替了曾经的“不羁”。作为纳税人的公众,甚至不觉得自己拥有进入高校的权利。
西安交通大学的新校区落成,人们发现这里竟然没有围墙,直呼怪异。尽管校方多次强调,学生宿舍拥有单独门禁与安保系统,但依然得不到“理解”。
有网友问:“建造任何一个社区,有围墙不是常识吗?”校长王树国笑着回应:“大学不要用无形的围墙把自己圈住。”
图源澎湃新闻
就连游客也习惯于去寻找一个大学的围墙,尽管那个学校从未有过“边界”。在岳麓山下,湖南的三所高校几乎相互融合,学生可以自由地穿梭于各大校园。
以湖南大学为例,没有校门、没有围墙,市政公路穿校而过。5A级景区岳麓书院自2005年恢复至今,仍在办学。然而,今年4月,返校的学生发现,湖南大学的人行道边,逐渐砌上了红砖。
一位湖大学生在朋友圈感慨:“2020年发生了太多出人意料的事情。比如,学校开始修墙,而我开始养猫。
图源网络
象牙塔里究竟能不能容纳社会气息?争议还未落定,湖南大学宣传部便出面回应,学校并非在修围墙,而是为防控疫情暂时设定边界,加强开放式校区管理。
由于中国地广人多的特性,高校为了更好的管理各个学院分区,会选择修建围墙或限制外人进入,这一举措已经成为常态。
尤其是在电子设备更新升级以后,24小时全方位监控不仅让校外人士心有芥蒂,就连校内学生也不敢随意闯入禁区。
当然,并非所有的大学都会因为有无围墙而饱受各方意见指摘。作为国内顶尖的军事院校,国防科技大学不仅有围墙和校门,甚至戒备森严,几乎不开放参观业务,但却无一人反驳。
02 旅游团来了又去
一道围墙圈住校区,从此市井与学府看似泾渭分明,但校内外之间的纽带并未就此切断。
北大95级学生李晓在民谣里唱道:“什么时候未名湖的湖畔/来往着一个个的旅游团。”
2006年,不堪游客烦扰的北大发布通告,原则上对小学生和成人旅游团不予接待,只批准中学生团体进入,但普通游客仍可自由出入。
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北大开始逐渐摸索、细化“限制游客令”“刷卡入校审核制”“预约参观”等管理规定。
诗人叶匡政在2008年评论:“(从前)人们想起北大时,想起的是陈独秀、胡适的北大,想起的是傅斯年、陈寅恪、梁漱溟的北大。然而今天,人们想起北大,想到的却是它的‘关门哲学’。” 
1924年9月,胡适与北大研究所国学门同人合影。三排左二为胡适
2018年7月,北大和清华相继推出校园参观网约系统,个人实名认证后方可预约入校。北大每日开放6000个参观名额,游客不能进入办公、教学场所,而清华将上限设置为每日8000人。
作为国内高等教育殿堂的代表,北大清华每一条新规的出台都能挑动舆论神经,其“关门”趋势也是国内两千余所普通高校,尤其是十余所头部名校的缩影。
2015年,媒体人贾葭前往厦门大学参观,却被拒之门外,理由是“限流名额已用完”。于是他和好友跟随一位黄牛爬梯翻墙入校,两人花费二十元。
图源腾讯
这便是他在文章《花20块进门的大学永远不配一流》里所述的经历,贾葭认为世界一流大学游人如织,却从未封校,他写道:“开放,就是‘大学’的应有之义。”毕业于哈佛的人大教授聂辉华驳斥,哈佛与剑桥也并非所有区域都向外人开放。
实际上,被网络标榜为“当地热门打卡点”的南京大学、中山大学、武汉大学等高校均有发布出入管理规定,限制普通游客入内游览。
2018年,南京大学鼓楼校区加装门禁系统,师生需要刷卡入内。同年,武汉大学决定,谢绝校外无关车辆入校,公务车辆需报备预约入校。
但名校中也有例外,如复旦大学、浙江大学、同济大学,直到疫情前依然允许游客自由出入。浙江大学紫金港校区甚至有一个昵称便是“三墩镇人民公园”,一到春天,草坪上便铺满野餐布。
03 大学是谁的后花园?
如果仅仅是将大学当作人民公园来观赏,也符合大学的开放精神吗?
武汉大学几乎在每年樱花季都会出现游客超载的现象,校长窦贤康表示:“大家愿意到大学里面来,大学有责任接纳他们。”尽管武大每年都需要为此付出600万的经费用于建设预约和安保系统。
武汉大学樱花大道。授权下载自摄图网
也有学校认为,游客是学子不能承受之重。2018年,湖南农业大学浏阳基地科研玉米被人偷摘,导致学生面临无法毕业的局面。
同年,湖南农大耘园油菜花田宣布闭门谢客。校方回应,因管理难度大,游客在科研田野炊,肆意采摘研究成果的现象屡禁不止。
然而,大学的公共资源远远不止“花园”和“景点”。
2013年,北京晨报发文称过去20年,北大保安队先后有500余人考学深造,分别通过旁听考取大专、本科、研究生文凭。文章写道:“未来中国大学应更加开放,有更多的市民去旁听拿文凭。”
学霸保安队。图源网络
北大、上海交大、中华女子学院都有相应的缴费旁听生制度,申请通过后,社会公众不仅能旁听,还可以参加考核。但更多的高校都处于自由旁听的状态,尤其是人数较多的公共课,几乎不会验证学生身份。
复旦大学校内刊物《复旦研究生》就曾推出整版“蹭课地图”,包括形体训练、中医文化、当代小说选读等25门课程,校外人士只需按图索骥也可到校听课。
除了课程以外,由纳税人出力、政府投资建造的公办高校公共资源,例如图书馆、体育场也存在“共享”理念,但实施起来却远没有那么简单。
浙江大学紫金港校区水波纹塑胶跑道。授权下载自摄图网
2017年,教育部、国家体育总局联合印发了《关于推进学校体育场馆向社会开放的实施意见》,明确公办学校要积极创造条件向社会开放体育场馆,鼓励民办学校向社会开放体育场馆。
而《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共图书馆法》中也有条例,国家支持学校图书馆、科研机构图书馆以及其他类型图书馆向社会公众开放。
在实际操作过程中,高校体育场和图书馆的对外开放程度几乎无法统一。2019年,南京大学图书馆率先向社会公众试点开放。但此举引发了部分校内学生不满,反对者认为这样会分散大学资源。
南京大学杜厦图书馆。图源网络
但一切的开放难题本质都难在“治安管理”,而不是作为出发点的“开放”本身。
那么将所有欲窥大学风采的校外人拒之门外,高校便可一劳永逸地获得“文明”与“清净”了吗?

将学生一股脑地锁在校园之内,大学便可以抵挡“疫情”的入侵了吗?
排版 | 井底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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