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回国之争的心理
社交媒体时代人人都是内容产出者。发表观点的便捷性,让思想交流方式产生了本质上的变化:人们的观点不断极化,只在乎观点发布者身上的某个标签 (Consalvo & Ess,2011)。
比如三月底以来,
“留学生”就是一个处于漩涡中心被撕扯的标签
。身为被贴上标签的留学生,相信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体验:


网络上的舆论和线下感受到的氛围是撕裂的,当周围大部分人都在关心你的安全和是否能归国,有些网友替法律禁止了同胞们的回国之路。


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多人反对留学生回家?显然,单是新冠的恐惧并不能解释如此气吞山河的愤懑。
这篇文章会简单分析这次事件中群体极化的现象,和背后的成因:关于留学生是否该回国之争为什么这么激烈。
  为什么网络环境更容易发生群体极化?
当代哲学家Mia&Charles在研究社交媒体的时候提出:虽然网络看上去为人们提供了无限的资源来塑造自己,广阔的观点来扩展我们的知识;但实际上社交媒体界面的设计会加速群体极化,让人们的思维越来越狭隘。
群体极化(Cyber Polarization)
是个人受到其所在群体的影响,思维越来越极端的一个社会现象。

这个现象之所以在网络上更容易发生,是因为网上更容易形成社群,更容易把思维相似的人群汇集到一起,从而形成一个“回声室”,让这个小群体的成员逐渐屏蔽掉外界的声音。
思维相似的人之间的讨论,会让他们的思维更加极端,就出现了群体极化的现象。
举个例子,小明一开始担心留学生回国会导致国内疫情的再次爆发,而他网上冲浪的时候,刚好在主页看见了相似的观点,还不止一个。他的担心持续得到支持和确认,他“反对留学生或者旅居国外的中国公民归国”的观点也就会更加极端。
线下的我们有时候会需要做很多心理建设,才能走进一个新的场所、加入一个新的社群。而网络的屏障,则让人们少了很多顾虑
此外,很多爱好小众的人,很难在身边找到很多有着共同兴趣的伙伴,而网络交流的便捷性,让他们得以在社交媒体中,更容易找到有归属感的社群;还有一些罕见病患者,在网络上也更容易找到病友,互相支持。
群体极化的后果
但显然,这种“圈”子的形成,不一定能带来更多样化的观点,反而会在圈子里滋生出单一种“主流”的观点,让圈内人的视野越来越狭隘,想法越来越极端。
任何“非主流”的声音或现象,都会被看成是在“抹黑”这个圈子,圈内人猛烈攻击自己人的情况更不在少数——
前段时间CP漫展上一位女士穿着JK制服拍照,却被辱骂上热搜的事件,其讨论的内容,真真寒了无数圈内圈外人的心:
粉圈以“量”论“爱”的“主流”观点,也把很多“非主流”的支持者拒之门外:一开始大家只要是喜欢某个明星的作品,就可以自称是这个明星的粉丝;而逐渐地,买不够多少张专辑,就会“被”开除粉籍,被指“不配做粉丝”。
同理,爱国的标准也在逐渐提升,一个人可能因为Ta发表的一句言论,就被划分为“小粉红”或者“公知”,然后又是一阵口诛笔伐。
在留学生归国这件事情上,从一开始部分反对者的“不加管理地放留学生或出国务工人员归国,可能会导致疫情的再度爆发”的观点,一路极化成了“选择了出国留学就是不爱国”、“祖国建设你不在,千里投毒第一快”这样极端的观点。
有爱好就能抱团,观点有第二个人支持就能无限发展,毕竟在网络上,粽子的咸甜之争都可以划分党派。
名誉是一件无聊的骗人的东西!得到它的人未必有什么功德,失去它的人也未必有什么过错。——莎士比亚《奥赛罗》
网络极化的成因
说完了群体极化这个普遍的现象,我们来看看背后形成的原因。
除了社交软件的算法,其实人类的生理机制,也决定了群体极化是难以避免的
从心理学角度讲,人们极少会主动去寻求和自己不同的观点,因为这会给Ta们带来焦虑
为了心理的舒适,人们倾向于跟观点相同的人交流,而这样的交流,则进一步固化了Ta们原来的观点。
特别是当一个人的自我价值和自我认同,与某个标签紧密相连时:某明星的粉丝,因自己的粉丝身份而自豪;当Ta发现自己所在的粉丝群体受到批评,Ta会把这种批评内化成对自我价值的否定;Ta会因此变得特别愤怒和极端,甚至会为了维护这个粉丝群体,而对提出意见者进行网暴(或者别的形式的公开羞辱/Public Shaming);且Ta会认为,为了维护自尊而反击是必然且正义的。
而微博话题和推特的Tag,有限的字数让人的网络身份更加平面化和标签化
(此文无意评价是非曲折,且论心理成因。)
在此次留学生归国争议中,似乎也有这种心理的影子:“留学生”就是这样一个身份标签,反对者一开始抨击的是“部分留学生”,最后就极端化成了“所有留学生”;而对留学生来说,社交网络环境让Ta们把这个标签内化成“自我”的代表,Ta们会因此感到自己受到了无端攻击
这个原因也得到了心理学家的证实:一个人甚至不需要参与讨论,只是看见了和自己相同的观点,也会让Ta原本的倾向更加极端(Sunstein,2018)。
在看见相反的观点之后,人们不仅会变得更加容易被观点相同的人吸引,还会因看见相同的观点,从而增强对自己的看法的信心。特别是当有影响力的人物,比如大V、报社、大学教授,提出了类似的观点,这种效应会更强。
而比起在线下拒绝别人,网络上拉黑或者屏蔽他人显然会有更少的不适感
此外,社交软件的特征,让网上冲浪具有一定匿名性,也有去抑制性;也就是说,平时人们脑内绷紧的“要遵守规则”的弦,在具有匿名性的环境下会更容易松动。
加上前文提过,网上展现的人格会趋平面化;于是社交软件环境下特有的自我匿名,及对他人的非人化(Dehumanizing),会减少人的同理心,让人没有心理负担地对他人恶言相向。
但虚拟网络真的是“虚拟”的吗?
我们在网络上投入的感情是真实的,交的朋友是真实的,受到的伤害也是真实的
真实有时可以不像真的。——莫泊桑
当然,极端不一定全是坏的。除了此次留学生是否该回国的争议以外,历史上很多重大进步,在当时看来也都是极端的:比如辛亥革命、解放女性运动、废奴运动等。
问题在于,人们在讨论一件事物应该怎么样之前,需要对“这件事是什么”达成基本共识。
观点(Opinion)可以是百花齐放的,但是事实(Fact)不管怎么解读都是唯一的。
所有的人把时间花在了互相解释以及庆祝他们意见相同上。 我的天,他们是有多看重“所有的人意见相同”这件事。 ——萨特《恶心》
容忍与尊重

在说到该怎么减轻群体极化的程度时,哈佛哲学和法学教授桑斯坦提出:只有增强对不同意见存在的容忍度,我们社会的话题库才能更宽广,讨论也能更健康。
显然这个过程不只是关乎个人修养,社交软件公司也有责任:当下流行社交软件的算法多是给用户推送“他们可能喜欢的内容”,也就是说,依据用户的习惯,给用户推送和他们想法相近的内容。
长此以往,人与人之间的割裂会更大:每个人看见的观点都是和自己相近的,而这样的讨论会让每个人的观点越来越极端,直到大众之间对于共同的话题有着信息差的鸿沟。
而每个人基于自己“片面事实”的讨论,会让公共议题讨论变为鸡同鸭讲。至于那些不能容忍相反观点的人,桑斯坦给出的建议是:忍受他们的不能容忍(To tolerate the intolerance)
Reference
Consalvo, M., & Ess, C. (Eds.). (2011). The handbook of internet studies (Vol. 14). John Wiley & Sons.
Sunstein, C. R. (2018). # Republic: Divided democracy in the age of social media.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作者 / Anastasia 邵宜家 
 编辑 / Yy.C
 排版 / Ci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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