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期轮值毒叔 
卫道骑士·李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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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中人》和其他谍战剧有哪些区别?
李星文:大家好,欢迎来到《四味毒叔》,我是李星文。有一段时间没来这跟大家聊天了,今天我们请到了正在热播的电视剧《局中人》的编剧、导演刘誉老师。
刘誉:大家好,我是刘誉。
李星文:刘誉老师是精研过谍战剧的,他上一部作品是在中央一套播出的《锋刃》,当时也是编剧兼导演。
刘誉:对。
李星文:应该是2014年的作品。
刘誉:对,2015年播的。
李星文:五年磨一剑, 现在又拿了一个新的谍战作品,开播也有十多天了。
刘誉:对。
李星文:对于一些观众的反馈,你有哪些话是想对观众说的?
刘誉:首先很感谢观众那么热情地看这个剧,实际上这个热情有点超过我的预料,有特别喜欢的,会给就制作公司,甚至给我的朋友打电话,问认不认识刘誉,他觉得这戏很有意思。也有很认真去找戏里瑕疵的,或者是不足的地方,我觉得不管怎么样,都证明了大家很关注这个剧,很喜欢去研读这个剧,有些人觉得这个剧看了以后很开心,得到了审美的享受,也有些人看了剧觉得不满足,他觉得有一些缺陷或小遗憾,他想给我提意见,我觉得都很好。文艺作品就是让大家看的,让大家产生各种各样的享受,这就是它的价值,我还挺满意现在的结果,有正面的声音,也有一些批评的声音,这都很正常,作为一个创作者来说,你要面对的就是这个,不然你不能干这行。
李星文:虚怀若谷。
刘誉:对。
李星文:那么好,我们知道谍战剧也是一个大类了,之前出过许许多多优秀的作品,我们可以拿《局中人》跟过往的作品找一找不同。去年下半年献礼季,播了一个《光荣时代》也是“两兄弟”带有谍战成分的剧,郑朝阳和郑朝山是一正一反的设置,跟你这个有点相似。
刘誉:对。
李星文:但是不一样的地方在于,那个反派手里有血债,不断地杀人。而你这个至少看到目前为止,沈林这个哥哥似乎也不准备有血债了,我感觉他好像不太容易变坏的,我不知道你这个“两兄弟”是怎么设置的。
刘誉:因为还没播完,说太多可能会剧透。
李星文:不要做关键剧透。
刘誉:对。我其实设计这“两兄弟”和《光荣时代》不一样的是什么?我想通过亲兄弟之间来制造一个信仰的最后融合,从信仰分歧到信仰融合,我说到这,大家就能够理解,沈林有自己坚持的观念和信念,他觉得国家至上,是一个国家主义者,他坚定的认为社会应该维护正常的秩序,他又是一个执法者,他在中统做一个情报高官,有自己固有的信仰,但是他的弟弟沈放(张一山饰演)是个革命者。革命者肯定是要颠覆旧秩序,建立新秩序的一个人,所以这两个人的信仰一定是碰撞的。我设定这个兄弟俩,是想通过两个人的视角,展现咱们中国在近代进程中,特别关键的那几年,中国年轻人的信仰之争,到最后信仰的融合,用兄弟俩的视角来解决信仰重塑的过程。
李星文:说到演员的表演,这两位其实有共同点。
刘誉:对。
李星文:潘粤明资历要深一些,但是他是上一代的小生了,这次是通过《白夜追凶》,前几年又翻红了可以说是。
刘誉:对。
李星文:张一山目前为止,除了童星的阶段之外,是因为《余罪》上的位。
刘誉:对。
潘粤明是冰,张一山是火
李星文:那是怎么选的这两位网剧出身的演员?
刘誉:恰恰这两个演员的网剧作品,展现了他俩特别大的表演才能。一个内敛,一个狂放,两种倾向特别符合我这兄弟俩的走向。这兄弟俩一个冰、一个火,火的是弟弟,热情奔放,象征着一个新的希望和未来。冰是要固守自己原有秩序的哥哥,固守原则,一步不放,所以他就是这样。一个《余罪》,一个《白夜追凶》特别符合我心里对这两个人的想象。
李星文:潘粤明《白夜追凶》里,他就一人就演了冰和火。
刘誉:对,是的。
李星文:两个特点都展现了。
刘誉:没错。
李星文:那么我也看到有观众反馈说,潘粤明的喜怒不形于色,跟他的身份,跟他的人设定位是一致的,说张一山似乎有些地方表演的过火了,除了你给他神经质的痉挛之外,他一些正常的表演有用力过猛的迹象,这是观众的一些说法,你作为导演怎么看?
刘誉:每个人都会对自己认为的主人公有一个想象,他说张一山演得过火,不符合他的想象,我也看到过这样的评论,往往这样的评论是把谍战剧的主人公想象成很老练、很沉稳,身经百战,处乱不惊的一个人。但恰恰《局中人》的主人公不是这么写的,《局中人》的主人公设定是有性格缺陷的人,而且他是有身体缺陷的人,是一个受到挤压的人。其实我在剧中想表现一个厌倦了,或者反感自己身份的一个特工。
李星文:一开始信仰还不是那么坚定,很摇摆。
刘誉:不,他信仰是一定要坚定的,只是他怀疑自己的能力。我写的是一个我党隐蔽战线的坚定战士。
李星文:怎么感觉在国共交锋的初期,不是那么坚定。
刘誉:这个不坚定是什么呢?他不是信仰的不坚定,而是对自我能力的怀疑,因为他受了严重的伤,头疼,伴随神经质的疼痛。
李星文:有时候再强的意志也斗不过病痛。
刘誉:对,他其实想躲避,害怕自己露出一些破绽,被敌人找到。他跟汪洪涛在接头的时候,跟汪洪涛急了,跟他说我不想在这儿待着。我想传递的一个信息,他是人,不是神,每一个特工或者每一个隐蔽战线的战士,他都有成长的过程,而且他有自己的痛苦,他精神上要承担很大的压力,这样才能体现他信仰的可贵。他上来和战神一样的,反而不符合历史,所以我觉得张一山有他自己演绎的方法,他把一个人的癫狂,一个人的彷徨,在危机之中要进行各种各样的判断,从不同层面表现了出来,你说他是用力过猛吗?谁真的能够去体会那种心路历程呢?在重压下,这个人还要担心自己是不是会被发现。还得看自己哥哥是不是天天跟踪自己,还得看自己老爸是不是满意,然后我自己还得有这样一老婆。你希望他是一个游刃有余特别圆滑的形态吗?那这个人我反而觉得不像普通人。
李星文:两个处变不惊的人交锋,也累也难看。
刘誉:对,也难看。
李星文:其实我们如果把这两个人物往过往的谍战剧比对一下,其实沈林还是多少有点让我想起《潜伏》里的李涯,他选择了他的阵营,但这个阵营又给了他一些让他不能接受的信息,他内心彷徨,最终选择了殉道。那么沈林我们也想看一下最终是什么样的结局。再一个是沈放让我想起《国土安全》里的女疯子间谍Carrie,就有点儿像她,不是那么稳重。
刘誉:是的。
李星文:但是通过一些非常规的方法,也能磕磕绊绊地把任务完成。
刘誉:是的。
李星文:对,剧作过程中,这两个人物的塑造,你是做了哪些独特的挖掘,哪些强有力的功课,有没有借鉴过一些前人的较经典形象?
刘誉:我肯定看了很多谍战剧,尤其是咱们国产的很多经典剧,我肯定要研究他们的人物,看能不能写出不同的地方,也研究了美剧,甚至包括一些写卧底的英剧,写警察,写侦探,都研究过。你说的《国土安全》里那个女性角色是和我一开始有的一个设计点很契合,他不是一个看起来那么稳的人,尤其是一进场的时候,我觉得那个分寸特好,你让他特稳,这事没意思,我为什么设定沈放脑子里有一弹片,他精神压力很大,家庭环境又给他挤压,他心里太累了,承受不住,想让他一进场的时候干很多事,让人觉得这哥们会不会玩脱线了,如果他有这样的担心,这个人往后慢慢进展的时候,会特别的有意思。所以我一开始写的时候不能让他太稳,不能让他太老练,太稳太老练是有问题的,他最了解他哥哥的脾气秉性和行事风格,他知道他人生迎来了最强大的敌手,他又要回到自己最痛恨的家庭环境里,这一切导致他的精神就越来越不稳定。作为艺术化创造一个人的成长来说,是特别有意思的事。
李星文:我感觉你的双男主最终,会同时往正向走的可能性非常大,似乎其他的敌人就要弱一点了。日本人继续留下来跟我们战斗,还有一直跟沈林作对同僚的一些人,还有一个类似于在沈放这边军统内部捣糨糊的处长?
刘誉:对,罗立忠,对。
李星文:对,这些人你是怎么考虑他们的群戏设置呢?
刘誉:首先一点,我有一个写作原则叫反派不能弱,反派弱了,你的正派就强不了,既然这兄弟俩这么设定,反派一定要很强大。那么我为了让这个剧有更多的“局中人”,我做了四个阶段,这里边有无数人在做局,那么作为深入到这个故事里的人,你怎么解这个局,你怎么能从这个局里绕开。其实我写的沈放和沈林这两个人,他们在一个个局中被绕进去了,然后在一个一个局中想办法,脱身出来,要解开。实际上这是这个剧的构思,是最坚实的一个方向,我一直秉承着这个线索在写。
李星文:我们可以聊聊,其实谍战剧在国内算是一个成熟的类型,也出现过不少精品。但说实话,它的创作难度一直很高。
刘誉:对。
李星文:一方面是文本创作上的难度,另一方面是拍摄制作上的难度。
刘誉:对。
特工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神
李星文:也想请您聊一聊这两方面,《局中人》做了哪些克服?
刘誉:我为什么说谍战剧会难一些?它其实不是单一类型,它并不是只有悬疑推理,它对历史的呈现有正剧的元素,而且它要写人物,好的电视剧一定要把人物写好。一定还有情感剧的元素在里边,它是个复合类型,所以在剧作上难度就很大。另外一个是你要有一定的历史基调和现实主义创作精神,你不能胡来,不能乱写。在制作上就更复杂了,我们需要彻底地复原当时的历史样貌,尤其是特务机关。应该穿什么制服?戴什么徽章?用什么样的枪?开什么样的车?一系列的细节。
李星文:一进画面哪哪都是问号。
刘誉:对,哪哪都是问号,所以《局中人》在整个制作的过程中,美术部门还有造型指导,花了大量的时间去复原这些东西。这里边就有一个问题,如果是一个短网剧,我相信《局中人》会更精致,为什么?它会抠得更细,但是因为《局中人》是长的,好几十集,又要在一定的时间内拍完,难免会有些地方不足,会有一些疏漏。这个我也希望观众理解一下。
李星文:有时候难免有点穿越。
刘誉:是的。
李星文:最后,我们聊一聊你和演员的交流。咱们也不管他是来自网剧,来自电视剧,反正都拍过,潘粤明、张一山,他们属于好搞的演员还是不好搞的演员?是跟导演是融洽交流的演员,还是自行其事的演员?
刘誉:首先,我觉得这两个人是特别出色的演员,特别有能力、有才华的演员,这是毋庸置疑的,其次就是他们两个特别敬业,针对拍摄的工作内容,针对表演的工作的内容,他会用自己坚持的方式去跟你进行思想的碰撞,艺术的碰撞,甚至我们之间也有争论,但这个是特别好的,这不是说好搞不好搞的问题,他是一心为了创作,他有自己对于这场表演方式和表演状态上的思考,可能是我没想到的,所以他们会直接跟我提出来,我会在现场跟他们磨,然后我们再决定用谁的方法,我觉得这是特别完美的一种工作形态,这是我的幸运。我拍戏其实不多,但是我拍戏遇见的都是好演员,上一次《锋刃》是黄渤、袁泉加倪大红,这三个都特别会演,都演过话剧,而且是属于话剧舞台上能扛一台戏的演员。
李星文:是的。
刘誉:我很享受,这回一山和粤明我也很享受,专业上一点不丢,而且只会对人物有提升,我很喜欢他们自己能够对这个人物赋予独有的演绎的方式和方法。比如粤明闷着演的那个方式,不动声色,他就是想做成那样,是他自己的设计,他看完剧本以后开玩笑跟我说,这哥们儿太惨了。我说这哥们可不是惨吗,他是心理压力最大的一个人,父亲的压力承加在他身上,再加上弟弟给的压力,原有国家的信念压力在他身上,局里边从局长到不服他的同僚给他压力。我后面再说就有点剧透了,他同时还得面对救不救弟弟,这弟弟要真是共产党,他怎么办?这人从来不能随意流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从头到尾没有过。当然可以透露一点,沈林到最后透露了,他终于可以流露出自己最淳朴的情感。
我们的剧本围读细到台词语气
李星文:因为现在工业化的流程,在有限的时间内拍篇幅比较大的剧,现场恐怕没有时间让编剧、导演和演员做很深入的磨戏工作?一磨,周期更控制不住,投资人更得急了。
刘誉:是的。所以我是这么解决的,拍之前要围读剧本,一山特别喜欢围读剧本,而且他第一个跟我说,一定得围读剧本。我们差不多用了五六天的时间,集中在一个会议室里边,所有演员都叫来,我带着大家读。因为我们好几十集,你不可能从头到尾读完,我们的方法就是,每一个角色挑他人物线索中,起承转合的几个重要阶段来读,然后别人帮着他一块演这场戏。因为剧本是我写的,我很熟,所以在围读的这五六天时间里,我把每一个人的角色分析全说了,全部设定了。
李星文:类似缩微的一个创作?
刘誉:是的。所以这也就解决了拍摄顺序打乱时,演员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位置表演。
李星文:不把信念丢了。
刘誉:对,不把信念丢了,你说这特别对。每一个人物在剧本里分了几个阶段,每个阶段的心态是什么样的,他思想构成是什么样的,甚至他应该用什么样的气息,我们都会探讨。所以真到拍的时候,大家就按照这个阶段总结的方式,设定表演的尺度,他那个节奏感和呼吸感觉会特别好。以后如果我再拍戏,我还会坚持这个。
李星文:这是个好办法。如果给的总周期不是特别从容,可以先围读剧本让大家尽快进入角色,把握它的整体感觉。
刘誉:没错,这是很关键的,非常关键的。
李星文:好的,那不知不觉我们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了,今天跟刘誉老师聊了很多《局中人》的场外的事,抽象的事,创作的、制作的一些不传之秘,至于说成片当中,最终故事要有一个什么样的走向,大家还是去看电视剧。刘誉老师最后也跟大家再说两句?
刘誉:我希望大家能继续保有热情地去看待它,不管是《局中人》还是其它的剧,它之所以是剧,就不是一个短时间内能看完的,它需要有一定的时间和周期,所以希望大家能够把剧看完以后,再看这个剧给自己带来的是什么,我更希望大家多关注《局中人》,我相信你看完了《局中人》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所以也很高兴来到《四味毒叔》跟星文来对谈。
李星文:对,大家拿出更多的一点耐心,把它的全貌看完,如果还是不满意,我回头还可以跟刘誉老师在网上展开讨论,今天的节目就到这儿,谢谢刘誉老师,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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