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风？人不齐？炒冷饭？《爱情公寓5》导演直面质疑

■ 本期轮值毒叔 ■

■诸葛奇谭·谭飞■

以下为采访节选，完整内容请点击视频观看

一

新老演员抢C位？《爱5》绝不存在

谭飞:欢迎《爱情公寓》的导演韦正。

韦正:谭老师，您好。

谭飞: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导演面对镜头那么认真，我们这儿来过不少导演，但我看到你的感觉是最尊重镜头的。那么我们聊聊《爱情公寓》的话题，从最开始《爱情公寓》就是选择新人演员出演（主演），不少人说，导演完美get到了宅男的审美。我们想知道导演在选角这方面有什么诀窍？你怎么能确定一个新人能胜任？一般会经过什么测试？

韦正:实在是有点惭愧，不敢说get到了宅男的审美，其实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每个人可能喜欢的类型都不一样，真不敢说我们能够找到所有人都喜欢的类型，我相信任何一个角色，任何一个演员，他都会有喜欢他的观众和不喜欢他的观众。前期的话，我们会坚持试镜，所有的主演一定是通过试镜筛选上来的，没有诀窍。

谭飞:我看到这次有三位新人，那么在新老演员的搭配上，你认为会有什么样的化学反应？

韦正:这是我很期待的一件事，《爱5》是我们第一次在这部戏里有两个年龄层的演员。老演员大部分的人物设定和演员实际年龄都是80后，而这次新演员都是95 后，甚至是00后的角色和演员。这两代人会有很多观念上的碰撞，他们对于爱情、消费、生活态度以及人生梦想的实现，会有很多的碰撞，这是我们在做这部剧时遇到的特别开心，同时也是非常有挑战性的一件事。

谭飞:那在片场的时候，新演员跟老演员的合作之间有没有什么故事？

韦正:其实这次我蛮感谢我们四位老演员的，你知道娱乐圈有时候挺现实的，大家会在意自己的番位，会要去抢C位，会在乎跟我搭戏的人是谁，咖位是不是比我低很多？这样子会不会显得我很跌份，诸如此类事情。其实我有担心过这个问题，因为这三位新人基本上是纯素人。

谭飞:真的就是一张白纸。

韦正:对，白纸。我会担心说老演员可能会接受不了，他们会觉得说，我为什么要跟这样的人来搭戏。而且，在现场实际的拍摄情况，新人的NG次数肯定会比老人多很多，他会一遍一遍NG，有的时候心态崩了，30遍、40遍是家常便饭。我们正常的拍摄应该是8~10条起，但是他们可能会再在基础上翻3~4倍。但是在整个的拍摄过程中，我没有听到老人有任何一句抱怨，我非常感动，我觉得这个是素养的体现。而且我看到这些新人，我就想到了十几年前他们自己，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这种感觉。当年他们演《爱情公寓》的时候可能也是从纯新人开始演，那个时候我其实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导演，在现场我会有很多要求，然后我如果觉得谁演得不好，我还会骂人，但他们对这些新人真的很好，没有任何的隔阂。大家演了几天之后，就像认识了新的好朋友一样，他们真的能够接受这些新人成为这个剧的一份子。这个是我之前最担心的一个难以跨越的坎，所以现在看到他们我其实挺感动的，我很欣慰，然后我觉得要谢谢他们。

二

没有全员参演的《爱5》完整么？

谭飞:那么这一季是告别季，为什么没做到全员参演？一般告别季它会有happy ending，然后所有人都会出场，这个遗憾是什么原因？

韦正:这个遗憾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历史原因、客观原因、条件限制，我觉得任何一部剧，我们首先还是要尊重演员本人的意愿，他愿不愿意出演？他希望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出演？他希望出演的量有多少？那这些都是客观条件的限制。还有演员在里面是不是能够有发挥出彩的片段？这些都是我们要综合考虑的部分，它其实是一个平衡。我们当然希望全员回归，以最齐整的阵容来向大家做告别，但生活就是这样，很多朋友离你而去，你并没有机会跟他say goodbye，而与此同时我们会认识很多新的朋友，这个是戏，也是生活。

谭飞:但我特别想知道一点，就是关于这件事有没有一个人的某句话伤害到了你？我就不说那个人和那句话了，你也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但你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有没有被伤害到？

韦正:我觉得我能够从他的角度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的确，可能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认同这件事，但我们还是会尊重所有演员的选择。我觉得这是个人选择，每个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对结果负责就好了。任何一个曾经在《爱情公寓》里参演的演员，我认为都是好演员，不是好演员我不会用，所以我都希望他们有更光明的未来。可能告别的方式是各种各样的，有的人可能会用更友善温和的方式，那有的人可能会比较激烈，这是个人选择，我们无权干涉。但是从我们自己内心来讲，我一直有个观念，演员是自己的，但角色是大家的，你可以伤害我，但你不要伤害观众。

谭飞:明白。

韦正:我们会尽全力保护我们自己的观众，因为他们给我们这么多的支持和爱，让我们从一无所有到今天，这部剧被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对观众的保护有义不容辞的责任。

谭飞:有关《爱5》，这里有一些网友的评论，他们说，“很多演员退出了，导演还强行和他们扯上关系，让剧中的人物说几句和他们有关的台词，就感觉弥补了他们没来的缺憾，结果越描越黑。”你如何看待这类粉丝的声音？

韦正:所以你看，这个平衡太难了嘛，太难了，怎么做都不好，你要是不提，那肯定也会有很多人说你。

谭飞:太凉薄了，人走茶凉。

韦正:对，你提了，他一样会有人批评你。

谭飞:借光舞剑。

韦正:对，我只能这么说，发自内心的讲，我还是那句话，角色是观众的，角色和演员我认为还是有区别的。

谭飞:对。

韦正:我们以这种方式来向角色告别，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问题。现在的观众看我们这个剧，可能是因为大家还有一些固有期待，所以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焦虑。但请多给我们一点时间，你往下看，你会看到惊喜。

三

是“印度公寓”还是“爱情公寓”？

谭飞:因为我也看了这个戏，我看到最终季里穿插了许多歌舞片段，这真的是一个挑战。唱的好自然加分，唱的不好可能就成了一个bug，就感觉很尴尬，你当初为什么会有加歌舞的想法？

韦正:对于这个歌舞的部分，我想先问问，您的感觉呢？

谭飞:我觉得倒挺好的，因为现在观众的审美是来自多渠道的，他们看到很多的样式，他会有新鲜感，特别娄艺潇她本身就是上戏音乐剧专业的，也算是门当户对。

韦正:作为“印度公寓”的导演，歌舞是我在做《爱5》整个项目策划的时候，有一天脑海中突然闪现的一个概念，可能精神上突然去了印度。我觉得《爱5》是一个告别，就像冯小刚导演在《大腕》里面做的喜剧葬礼一样，所以我认为告别也可以是一个欢快的告别，一个欢腾的告别。而歌舞符合我心目当中对于这一季的喜剧调性的一方面需求。我知道有风险，可能很多观众觉得《爱情公寓》里为什么要有歌舞？这东西就是硬塞进来的，我不要看这个东西，但我觉得这是个潜移默化的培养过程。如果你单方面去考虑观众的好评度，而在剧作突破上止步不前的话，其实是不好的一个范例，太保守了，我们应该有挑战自我的勇气。

谭飞:而且这种歌舞片段它很适合碎片传播，在推广上对这个戏肯定是有帮助的，它的样式会比较多元，也给人一种审美上的突破，可能这是你想追求的。

韦正:这是一个创新，姜文不是说步子大了容易扯到蛋吗，但很多时候，问题在于，我迈一步的时候，我不知道这步子是大了还是小了，但我们还是要去迈。可能很多观众不喜欢，那我可以列张表给他们，每一集的歌舞在什么地方，你可以2倍速快进，跳过这个地方。但一定还是有喜欢它的人，那我就觉得这事值得做。而且我个人很喜欢里面的歌舞部分，它并不是游离于整个叙事之外的，重要的是歌舞里面的叙事部分。

谭飞:那这个歌舞排练的时候，包括拍的时候，是不是NG次数特别多？因为全部配合好是很难的，还得一镜到底。

韦正:我们歌舞部分一镜到底还蛮多的。歌舞主要不是NG的问题，但在现场拍摄是一场正常文戏的10倍，我一场1分钟的文戏，可能平时拍了1个小时，但如果歌舞可能就要8~10个小时。

谭飞:对，一整天。

韦正:大半天，但这只是冰山一角。其实演员在这之前还要排练一周或者更长，所以叫“孙一周”嘛。我们每天白天先拍摄，拍摄12个小时整，拍完去排练，还有多少血，全部用光，用光后躺着回去，第二天再来，连着一个星期。这样一来当天现场NG次数就没有那么多了，估计上午就能拍完，因为想前面都练了那么多次了，这就一个镜头应该很快就拍完，结果还是会出各种状况，一直到下午五点多钟。拍完以后，问演员还行吗？他们说，还行。那我们就准备下一场戏，大家就转机位，弄完之后，那边传话过来说，不行了，腿发软......

谭飞:绝对的，这个体力消耗太大了。

韦正:但观众或许看不到这个。那场戏细节到镜子面对面的这些女孩脸上的扑克图案都是对称的，她们身上的扣子的位置，哪个靠前哪个靠后，西装两套全部都是镜面的，所以像这样一场看起来非常简单的戏其实幕后是非常不容易的。有些评论说，我们是因为写不出来，用歌舞剧拖时间，但我们有这个决心，我们希望认真做喜剧、歌舞剧，即使观众不会留意到这些细节。

四

导演韦正谈《爱5》剧本创作

谭飞:好，那我们聊回故事。我们看到这一季你让不少人都修成了正果。还在预告中自黑说前面光搞暧昧，没有爱情，那这些组合是你第一季就想好了还是随着故事的发展、观众的喜爱程度有所调整？

韦正:其实第一季到第四季我不是编剧，我只是导演，我拿到剧本后根据剧本情况再微调，所以人物故事线并不是我来决定。那从第五季我开始做整个故事的架构以后，我其实就先定了“终成眷属”的主题，然后奔着这个方向来做，我们希望能够给观众一份有满足感的美好回忆，这是这一次的初衷。还有一个事，就是我觉得一直以来我们欠张伟一个女朋友，他四季了都没有女朋友，我们叫《爱情公寓》，但他一直没有女朋友，所以这次我就很坚决地一定要给他找一个厉害一点的姑娘来跟他搭档。

谭飞:确实，我也觉得挺成功，特别出彩。他这次不一样了，更放光芒了。

韦正:对，大放光芒。

谭飞:这说明人人都需要爱情。那我们再说回到创作，这次的创作周期挺长的，在这个过程中你们怎么去分工台词、剧情，包括预测笑点？是分开来创作，还是一起商量？

韦正:首先第一个问题，关于这个创作模式，其实《爱5》跟以前《爱1》到《爱4》的创作模式有很大的改革，因为《爱1》到《爱4》在剧本原创性上确实有问题。我后来就发现这个问题了，作为导演来讲，你这么辛苦去拍一部戏，你当然希望这个戏是原创的。因为你同样都要为它付出大量的时间，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但问题在于我们永远不知道拿到我们手中的那个剧本有没有问题。

谭飞:因为你很被动。

韦正:我一开始不认为有这个问题，但后来我发现这个逻辑很可怕，就是你不但没有办法证明这个剧本没有问题，你也没有办法证明你不知情，你没有办法证明任何事。其实从第3季发现这个问题之后，我就开始努力想要杜绝这件事，到第4季也做了努力，到电影也是，然后一直到第5季，全面改革。罗振宇老师在今年的跨年演讲里面有讲4个字，我非常认同，叫做“躬身入局”。当我面对困难的时候，很多时候我们应该鼓起勇气让自己投入其中，把自己变成那个关键的变量。可能对于观众来说，你吐槽原创性的问题，你吐槽完就结束了，你可以不看，对于我来说，我连吐槽的权利都没有。因为你参与其中，你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不多的可以解决这件事的人，你能解释什么？你只能去解决。那怎么解决呢？《爱5》采取的方式是一段式的创作方式。我从最早开始就参与进来，确定每一集的主题，确定每一集的故事，至少这个故事我能确保它是干净的。因为这是我脑子里冒出来的东西，只有我自己知道，虽然你没有办法去查世界上所有的剧本或者看所有的剧，但是你至少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确保这个大故事是没有问题的，然后再具体到人物，我在脑子里边不断去打磨这个人物，再具体到每一集的大纲、分场纲，一轮一轮打磨下去，这种一段式的创作方式，我认为在原创性上会有很大的改善和提升，我不能说百分之百确保一点问题没有，可能还是会有一些来源无法确认，但是我们至少是在努力解决这件事。

谭飞:那么几位老演员肯定对角色相当熟悉，在现场拍摄中有没有即兴创作的时候？

韦正:有，这些点是随着大家越来越默契，彼此更加信任和熟悉之后，大家一放松，现场有很多好的讨论，而且这个点会越来越准，某种程度上演员会比我更懂这个角色。像我们里面有一集，子乔跟美嘉在用吹风机烘羊肉的事，一菲在旁边，她没拍，她在旁边哼歌，我说，这歌不错，要不你们跳舞吧，子乔现场就把这歌学了一下，现场就编了一段舞。因为大家真的很默契了，大家可以在很轻松的状况下寻找很多好玩的闪光点。

谭飞:其实这种梗特别鲜活，而且一定是临场反应。那你也给观众们说一说，因为这10年的观众也是你的老朋友，可能未曾谋面，但私信也是发了很多的，你也看到了很多他们的评价，对他们有没有什么心里话想说？

韦正:对观众其实我的情感很复杂，有的时候我会觉得很感谢，有时候又会觉得说有点懊恼，为什么他们不明白我想说的话呢？但今天这个剧已经要结束了，更多的情感可能还是感恩吧。我认为《爱5》到今天已经变得比原来更好了，可能不完美，但它一定比原来更好，这是拜观众所赐，才会有今天这样一个更好的《爱情公寓》。所以我感谢这些监督和批评，至于感谢的方式，其实对导演来说，言语还是很无力的，感谢的方式还是戏本身，我觉得把你的心放在里面，用它来回报你的观众，就是我能够做的全部了。

五

评分不是一部戏的全部，要为观众拍戏

谭飞:我听说现在这部剧在爱奇艺有9300、9400的热度，这个热度非常高了，一年的几部爆款剧也就9000以上，但它在豆瓣评分却并不高，属于两重反应，一方面有热度，同时豆瓣还是一如既往地没给高分，你怎么看待这样一种舆论场的矛盾？

韦正:我觉得这说明现在的社会在撕裂，有很多人很喜欢，但有很多人不喜欢，这是当下的社会现实，很正常，我们要接受它。豆瓣用户也不代表全体观众，他们是一群特定的人群，有自己的审美取向。我并不觉得豆瓣分很低就能代表一切，所以我一开始就预估2分起步。

谭飞:豆瓣最低没有2分的。

韦正:我们电影就是2分起步，我们这次的剧好像是3分起步，还没播出可能很多人一星就给你打好了，毕竟豆瓣是一个并不需要看片就可以打分的网站，可能更多的人会有预设的立场或态度，他觉得你这个剧有道德问题，所以就diss你。

谭飞:而且豆瓣有自己的逼格，他觉得你这个戏没那个逼格。

韦正:我特别理解。我们需要豆瓣这样的网站，它是有帮助的。但是我们也不能只看豆瓣，我们得一分为二来看，如果只看豆瓣这个数字，不管对于电视剧还是电影整体的创作，长期来讲是不利的。任何的文艺作品、文艺创作都不能只有一个单维度的指标，就像我们以前的唯收视率论，只要收视率高，它就是个好片。其实不是，有很多剧收视率不是最高的，但它可能更棒，更有价值，不应该因为它收视率一时不高而被埋没掉，所以这就是一元指标的一个局限性。所以当我在决定做《爱5》这个项目的时候，我就非常清楚几件事，第一，豆瓣就是一个2分起评，别想太多，5分封顶了，别指望说它能受到太多好评，但你也并不只是为了豆瓣而战斗。

谭飞:对，拍这个戏也不是给豆瓣拍的。

韦正:对，你要为在乎你的人而战斗，因为你欠他们的，你得把这事完成，你得有始有终，你不能烂尾，你再被骂你也要把这事咬着牙给干成，你不能怂，就好像我们说船长不能先跳船，你得战斗到最后，你得跟这艘船共存亡。这里我还是要再感谢我们的老人主演，他们是愿意跟我一起战斗到最后的人。

谭飞:我知道导演对于这个事儿肯定压力很大。

韦正:潇潇当时没有任何一句多余的话，她只是说，你拍我就来，就这么一句话。佳航也是这句话，金铭也是这句话，老孙（孙艺洲）最后也来了，打满全场。我相信他们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也知道这部戏一定会被骂得很惨。无论如何我们都没有办法给到观众想象当中的完美结局，但总要有人战斗到最后，总要有人在泰坦尼克号上演奏最后的曲目。

谭飞:所以你其实把他们看成是家人。

韦正:作为导演我没有这样的奢望。对导演来说，演员是创作工具，这是希区柯克说的。但我觉得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当你为了一部剧战斗了那么久，它就像你的孩子一样，它可能做过很多错事，可能这里面也有你的责任，你管教不严，但你仍然爱它，你不可能把它丢掉。

谭飞:它还是你的家人。

韦正:对。

谭飞:好，谢谢导演。